秦居庸盡管心裏沒徹底放棄懷疑李照海是凶手,但此時見李曼殊急成這樣,便道:“李姑娘,不要求他了,我自會找到其他辦法治好內傷的。”

李曼殊微微道:“好,那我們就不求他,我也不要他救我,秦公子,你答應我,我若比你先死,你一定不能放棄尋找凶手。

“我知道一定有人嫁禍我爹,你要幫我爹洗脫這個罪名。”

看他們的樣子,竟似一對相知相愛的生死情侶。

神女宮主道:“姑娘,你就這麽相信李照海?”

李曼殊異常堅定地點點頭,微笑道:“宮主,你不知道我爹是怎樣的人,他絕不會做對不起祖先,對不起朋友,和對不起道義之事的。”

她說著,深深地望著宮主。

宮霍忽然吼道:“你胡說,你爹滿口仁義道德,其實卻是個卑鄙小人。”

李曼殊這下反而變得平靜,說道:“前輩,你一定是聽信了江湖傳言,傳言是不可信的,我是他的女兒,我怎麽會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宮霍道:“你是他女兒,當然替他說話!”

李曼殊重新轉頭,注視著宮霍,說道:“前輩,如果你真正了解我爹,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宮霍笑道:“哈哈哈!你說我不了解他?是的,我是不了解他。我一直把他當知己,當他是個真正的男子漢,是江湖中難得一見的俠義之人。

“沒想到他卻是一個欺負朋友之妻,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李曼殊搖頭道:“如果你真的這樣認為,那麽,你便不配做他的朋友。”

宮霍又一陣大笑,笑聲朗朗,震得各人耳中嗡嗡直響。他忽然笑聲一頓,淒厲道:“李曼殊,你知道我是你爹什麽人嗎?”

“爹,不要!”神女宮主叫道。

宮霍慘然道:“宮兒,你已經忍耐了二十年,既然她不相信,你就把一切都告訴她。”

李曼殊猛然用力,她坐了起來,不知是身體太虛弱,還是剛才用力過猛,坐起來後身子仍搖晃不定,秦居庸將她扶住,說道:“李姑娘,別這樣。”

他擔心這樣宮霍和宮主都不理她,她真會一命嗚呼的。

在他得知自己會死時,他並不絕望,可是要他看著她死,他心裏卻很難過。

李曼殊靠在秦居庸懷裏,對神女宮主道:“宮主,你說,你知道什麽,都說出來。”

神女宮主臉色蒼白,痛苦不堪。

李曼殊忽地笑道:“我知道你什麽也說不出,因為我爹根本就不是江湖傳言中那樣的人,如果你也想中傷和誣陷我爹,就編個謠言來騙我吧。

“不過,我不是三歲小孩,我已經二十歲了,你休想騙得了我。”

她漸漸的收起笑,嘴邊剩下了冷漠,以譏諷的口吻冷冷道:“快說呀,我正洗耳恭聽!”

神女宮主胸脯起伏,嘴唇變得青紫,仿佛沒有勇氣說話。

李曼殊忘了自己的命運還掌握在宮霍和宮主手中,她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嘲笑道:“我看你們才是卑鄙小人,背後傷人,說人家的壞話,我爹說過,背後說人壞話的女人便是壞女人。

“宮主,我原以為你是個充滿慈愛的好女人,沒想到你是個姿色貌美,心裏頭卻裝滿了汙水的壞女人。”

“住口!”宮霍低吼道:“曼殊,你竟然這樣對你娘說話!”

吼聲雖低,卻把眾人都震住。

良久,宮主苦笑道:“爹,既然已經忍耐了二十年,今日又何必說出呢?”

李曼殊癡癡

地望著宮主,耳中不斷回響兩個字:“你娘!你娘!你娘……”

秦居庸迷惘道:“你真的是李照海的夫人宮雪花?”

神女宮主緩緩點頭。

梅山五洞饒是見慣了江湖風浪,也被這突變驚得半晌無語,這時才各各驚呼:“天哪……”

李曼殊忽然道:“不!你不是我娘!你是背後重傷我爹的壞女人!”

宮霍雙臂一抖,連人帶椅騰空而起,倏忽間落在床這邊神女宮主的身邊,怒道:“混賬,再這樣跟你娘說話,外公就不客氣了!”

說著,伸掌就要拍過去。

宮主抓住宮霍的手臂,淒然道:“爹,這不能怪殊兒。”

宮霍長歎一聲,頹然放下手臂,恨恨道:“都是李照海這個王八蛋,他一定在女兒們麵前說了你許多壞話,不然……”

宮主幽幽道:“爹,過去的事就由它吧。”

李曼殊神情恍惚,她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一直以為母親已經死了,此時乍聽眼前之人就是親娘,頓時懵了。

巨大的震驚和巨大的喜悅同時充填她的心,使她不知道再說什麽,隻是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神女宮主。

秦居庸卻已漸漸清醒,他心裏喜憂參半。

喜的是宮主是李姑娘的母親,宮霍是李姑娘的外公,那他們肯定會救李姑娘,憂的是自己要找李照海報仇,宮霍是絕對不會將大孚靈鷲功傳授給他了。

然而,秦居庸又想:“宮主既是李照海的妻子,可剛才她與宮霍都罵李照海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難道江湖傳言果真是實。

“二十年前李照海侮辱了我娘,他妻子忿恨離家。”

秦居庸隻知道江湖傳說宮雪花離開李家堡,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原來卻是躲在這裏……那麽,二十年前之事,她應當最為清楚。

想到這裏,秦居庸不由心情激動,他終於有機會得知二十年前的真相了。

他又想:“宮雪花與李照海是夫婦,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她雖然忿恨丈夫做出禽獸不如之事,可是麵對外人,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她會將當時的真實情形告訴我嗎?如果她真的編個故事來騙我,我是信還是不信?”

李曼殊從秦居庸懷裏坐起,淒淒道:“你說是我娘,有什麽證據?”

宮霍大聲道:“是你娘便是你娘,不相信去問你那個忘恩負義的爹,你娘曾經救過他的命,又以身相許。

“相濡以沫生活了近八年,到頭來他竟做出那種令人不恥之事。”

李曼殊不聽宮霍說什麽,隻是癡癡道:“你說,你為何會是我娘?”

她現在最想聽到的是能夠讓她相信她就是親娘的證明,原來,在她心底,她一直都企盼和期待有朝一日忽然出現自己的母親,現在,期待終於出現,可她還不能相信。

宮主胸脯起伏得更加厲害,她似乎鼓足了勇氣才說道:“曼殊,我問你,你的左腚之處是否有一塊紅胎記,狀如楓葉,對不對?”

李曼殊聞言一震,雙目瞪圓,心念急轉:“是嗬,我屁股上的這塊紅胎記誰也不知道,她怎麽知道的?難道……”

隻聽宮主接道:“你跟姐姐文殊是一對雙胞胎,但出生時卻相隔了十一個時辰,你姐姐的臍下有三顆黑痣,組成一個勻稱的三角形,對不對?”

李曼殊又是一驚,她跟文殊從小在一個浴盆裏洗澡,知道姐姐的臍下腹部有三顆黑痣,如果剛才是她湊巧猜對了自己腚上的紅胎記,她怎麽連姐姐身上的黑痣也知道?

要知道

,這可是各人的秘密,外人是絕對不可能得知的。

李曼殊雙目迷離,喉頭發癢,胸中似有酸楚之水翻湧。

宮主還在繼續說:“你大姐李燕兒從小最調皮,五歲的時候從石階上摔下,滾出十米多遠,結果磕掉了半顆門牙,不知這半顆門牙是否長上。

“你二姐李蒲牒脾氣很壞,動不動就扯你爹的胡子,有一回偷偷拔出你爹的劍,刺傷你爹的手臂。

“至今,你爹的手臂上還留下一個疤痕,不知蒲牒現在的脾氣怎樣了?

“還有你三姐李溫舒,她最是聽話也最是可愛,隻是她從小多病,體質很弱,經常嚇得我們半夜驚醒。

“唉,想來溫舒長大成人之後,該不會生病了吧……”

李曼殊聽宮主說的句句是實,有關她三個姐姐小時候的種種,爹曾多次對她講過,跟宮主說的一模一樣,她此時再不懷疑,眼中淚水奪眶而出,叫了聲:“娘!”猛地撲到宮主懷裏。

宮雪花也已經是淚流滿麵,她拍著李曼殊的肩頭,哽咽道:“曼殊,娘好想你們,幾乎天天夜裏都想。”

李曼殊喜極而泣,語不成聲,嚶嚶直哭。

母女重逢,其情使在場的每個人都為之動容。

秦居庸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一時酸楚不已。

好久,李曼殊抬頭,說道:“娘,你為什麽躲在這裏?爹找你找得好苦,我們一起回家吧。”

宮雪花茫然搖頭。

李曼殊又道:“娘,剛才你為什麽要說爹的壞話,還有……”

她轉眼望了望宮霍,怯怯道:“還有外公,你們怎麽都在背後講爹的不是,冤枉爹?”

宮霍冷冷道:“我怎麽會冤枉你爹,要不是看在你們五個外甥女的分上,我早殺了你爹。”

李曼殊見外公絕不像開玩笑,頓時心中冰涼,對宮雪花道:“娘,你說,李家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宮雪花歎道:“你真的想知道?”李曼殊堅定地點頭。

宮雪花猶豫了一會,道:“曼殊,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知道真相以後不準恨你爹。”

宮霍道:“宮兒,你口口聲聲要殺了李照海這個負心漢,又整日說不恨他,真是莫名其妙。”

李曼殊又點點頭。

宮雪花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秦居庸,說道:“秦公子,你此前答應過我的話還算不算數?”

秦居庸想了一會,也點點頭,道:“當然算數。”

宮雪花沉思片刻,注視李曼殊,緩緩道:“那是二十年前,我生下你們姐妹才五個月,記得那是一個風高星稀之夜,李家來了兩個客人。

“這是李家最好的朋友秦九刀夫婦,來了朋友,我們自是十分高興,拿酒菜招待他們。

“飯後,我跟秦夫人吳清蓮到我房中小坐,秦夫人見了繈褓中的這對孿生姐妹,大加誇獎了一番,還提起比你們早生十個月的兒子,當然,秦夫人當時說的是秦居庸。

“當夜無事,秦九刀夫婦就留在李家歇宿,你爹和秦九刀似在密室裏商量了好長時間,他回房時,我發現他的眼神有些不安……”

李曼殊道:“爹跟秦伯伯在密室幹什麽?”

宮雪花歎道:“我問你爹,可他始終不說,因我一直十分信任你爹,便沒往心裏去,沒想到第二天,你爹卻做了一件傷天害理之事,秦李兩家從此反目成仇……”

李曼殊當然聽說有關李照海當年的江湖傳言,她隱隱預感到有些不對,驚道:“娘,難道爹當年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