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歐陽醉柳接著道:“李照海,眼下正是李家堡生死存亡之際,你們都看見了,丐幫已經為你們準備了一口大棺材,倘若真有苦衷,還要等到什麽時候說!”

這時,另一人朗聲道:“歐陽前輩,不管江湖上如何傳言,我們始終相信嶽父是被人嫁禍的,我們一直在查嫁禍之人。”

歐陽醉柳一看,說話的是晁玄默。歐陽醉柳道:“查出來是誰了嗎?”

晁玄默搖頭道:“每次慘案發生,都有神秘的簫聲響起,我想,嫁禍之人肯定跟奪命魔簫有關,隻可惜吹簫人的輕功實在太高,我們未能追上他。”

歐陽醉柳冷冷一笑,道:“賊喊捉賊,當然是追不上了。”

晁玄默怒道:“歐陽大俠,我們敬你是前輩,也是嶽父多年的朋友,才以禮相待,不然……”

歐陽醉柳道:“不然怎樣?”

晁玄默道:“前輩的柳葉刀號稱天下第一快刀,但是,以我們九人之力,相信你絕不可能走出這間大廳。”

梅萼盯了一眼晁玄默,心道:“此人好大的口氣,不知是什麽人?”

歐陽醉柳一一注視對麵的八個人,然後望定李照海。

冷聲道:“你半夜三更把我叫到這裏來,是想殺我滅口嗎?”

不待對方回答,歐陽醉柳又大聲道“哼!別說這間破屋子,別說你們九個人,就算是銅牆鐵壁,就算是千軍萬馬,我歐陽醉柳照樣可以來去自如!”

他說得鎮定自若,沒絲毫懼怕之意。

歐陽醉柳剛說完,一人起身接道:“歐陽前輩既然如此看不起我們,今夜便在這裏領教幾招。”

梅萼看到,隨著說話聲,一個年輕人緩緩起身,隻見他相貌英俊,腰間掛著長劍,倒是一副逼人的英氣。

歐陽醉柳看也沒看,說道:“陽伯雍,衡山派的行風劍聞名天下,你又是衡山派的第一高手,不過,你還不配讓我出手!”

梅萼想道:衡山派的行風劍乃是最厲害的三大劍法之一,沒想到衡山派的第一高手如此年輕!

陽伯雍年少氣盛,又自恃劍法精妙,未見他如何動作,長劍已經出鞘,快如疾風,隱含龍吟之聲,刺向歐陽醉柳的小腹。

衡山派劍法,原由“芙蓉劍法”、“紫蓋劍法”、“石廉劍法”、“天柱劍法”和“祝融劍法”五套劍法,稱作“衡山五神劍”。

可是,陽伯雍剛才一招卻不是“衡山五神劍”,而是由他師父莫老大自創的“行風劍法”中的一招“子驥問徑”。

這一招取自衡山小石廩峰的一個傳說:古代有個叫劉子驥的人,喜歡遊山玩水,有一次,他到衡山采藥迷了路,見林深處有一澗水,南邊有二石囷,一開一閉,水深過不去,便在澗邊露宿。

次日見一伐木老漢,問出山之路,老漢遙指天空,須臾不見。

子驥不解其意,遂在囷中采藥苦思,由於囷中皆是仙方靈藥,子驥後來得道成仙,飄然升天,這才領悟老漢妙語。

“行風劍法”講究的是一個快字,這一招“子驥問徑”快步無比刺向歐陽醉柳,想攻他個措手不及,不料歐陽醉柳並不拔刀,而是小腹一收,陽伯雍的這一劍連他的衣衫也未沾上。

陽伯雍一劍落空,嗡嗡兩劍,使的是“彥達誦經”和“朱陵雪浪”兩招。

歐陽醉柳同樣不轉身,不出刀,身形也是在極不可能的情況下往前飄了三步。陽伯雍的兩劍又

落空!

陽伯雍的“行風劍法”已深得師父莫老大精髓,如今三劍已過,連歐陽醉柳的衣衫也未碰到,心中吃驚,但手上並不稍緩,而是使出連環三招:“惠思三生”、“磨磚作鏡”和“燕子南歸”。

陽伯雍雖然使的隻三招劍法,但每一招劍法都暗含數十種變化,頗似“衡山五神劍”中的“一招包一路”。

歐陽醉柳周身皆被劍氣包圍,忽然間,隻聽叮的一聲,劍光逝去,一團白影從歐陽醉柳眼前飄落,卻是一截衣袖被陽伯雍的長劍割掉。

剛才叮的一聲,乃是歐陽醉柳用手指彈在陽伯雍的劍身上發出的。

陽伯雍隻覺一股內力從手臂直透心胸,氣血翻湧,怔怔立住。

要不是他內力深厚,且臨戰經驗頗豐,長劍早已捏拿不牢,狼狽不堪了。

不過,他能夠削下歐陽醉柳一片衣袖,也算是撿回了麵子。

梅萼可看得心驚肉跳,他跟歐陽醉柳在一起這麽久,也見過歐陽醉柳殺過許多人。

但這一次對歐陽醉柳來說是最凶險的,表麵上看,歐陽醉柳沒有拔刀,其實,是因為陽伯雍的劍太快,以至於歐陽醉柳連拔刀的機會也沒有!

梅萼暗道:“衡山派的行風劍法果然厲害!”

轉眼間陽伯雍已調好內息,長劍斜指,說道:“歐陽前輩,剛才你的柳葉刀並沒出手,現在我先讓你出刀。”

歐陽醉柳仰頭道:“你是第一個能割掉我衣袖的人,不過,我的刀不是你的劍,我不會割你的衣袖,而是割你的頭!”

陽伯雍也毫不畏懼,冷笑道:“我的頭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麽容易割。”

“雍兒,退下!”一直未開口的李照海終於說話,他沉聲道:“雍兒,剛才是歐陽伯伯手下留情,他若要殺你,你根本沒有機會出劍!”

李文殊過來,將陽伯雍拉回。

歐陽醉柳笑道:“李照海,你不要往我臉上貼金了,大家都看到我被割掉衣袖,恭喜你又多了個劍術高超的女婿!”

他在眾人麵前踱了兩步,盯住李照海,接著說道:“你有醉俠的閃電霹靂棍,金刀門的金甌無缺刀法,飛黃子的赤焰掌,再加上衡山派的行風劍法相幫,是可以肆無忌憚,稱霸武林了。”

李照海痛苦道:“歐陽兄弟,難道你真的不相信我?”

歐陽醉柳冷冷道:“李照海,你不要裝模作樣了,現在我才徹底看清你的真麵目!”

李照海歎道:“既然這樣,歐陽兄弟,你走吧,從此別再踏進李家堡一步。”

歐陽醉柳大笑道:“我當然不會再踏進李家堡,我還要告訴天下英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堂堂大英雄李照海是怎樣一個人!”

說著轉身,卻有四人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們是晁玄默、金斷雲、飛黃子和陽伯雍,四人麵色森然,似已做好了出招的準備。歐陽醉柳好像沒看到前邊有人攔著,徑直走去。

晁玄默的閃電霹靂棍,金斷雲的金甌無缺刀法,飛黃子的赤焰掌和陽伯雍的行風劍,難道他一點也不怕?

他剛才已經領教過陽伯雍的行風劍法,並且被他割掉一截衣袖,現在加上另外三位高手,他有把握從大廳的門口走出去嗎?

他繼續往門口走去。

他的手沒動,但他好像做好了隨時拔刀的準備。

他的腳步是堅定的,絕沒有力量可以阻擋。

他低著頭,似在心

裏思索著什麽。

他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腳尖,始終沒有看一眼攔他的四個人。

當他距他們隻有兩米的時候,他突然感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

這殺氣,強盛,堅韌,而又牢不可摧。

這是他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可怕的殺氣,他甚至沒有勇氣再靠近他們。

他稍稍遲疑了一下,他這一遲疑,感覺到殺氣瞬間將他圍住。

他清楚,這是他最理想的出刀距離,在這個距離之內,他從來就沒有失手過!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因為,他們也在尋找和等待最佳的出手時機。

他的眉毛跳了一跳,但他的手依然沒動。

他的腳步依舊沒停。

大廳的門是開著的。外麵,漆黑一片。

歐陽醉柳一直走,走過門口,然後消失在大門外無盡的黑暗中。

身後,傳來李照海一聲長長的歎息,歎息中仿佛包含著深深的無奈和巨大的憂慮……

次日,太陽剛剛升起,一輛華麗的馬車已經停在路邊的小客棧旁。

歐陽醉柳和梅萼在客棧裏喝酒,歐陽醉柳喝的是白酒,梅萼喝的是甜酒釀。

歐陽醉柳一大早就把梅萼叫醒,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李家堡,馬車行了三十多裏,太陽才升起來,見路邊有客棧,他們便進去喝酒。

歐陽醉柳一直不說話。

他的臉色很難看,跟來的時候比,好像換了一個人。

歐陽醉柳悶喝了七八杯白酒,梅萼麵前的一小杯甜酒釀卻沒碰過。

梅萼知道歐陽醉柳此時的心情,一個相交多年的好朋友竟然是戴著麵具的偽君子,這樣的打擊,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致命的。

她跟他這麽久,她知道他一直把李照海當成最知心的朋友,對江湖上所有關於李照海的傳言,他都嗤之以鼻。

他隻相信李照海是無辜的,被人嫁禍的,豈料,李照海根本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解釋。

還有,歐陽醉柳之所以如此沮喪,是因為他以前從來遭到過失敗。

如今,最好的朋友欺騙了他,便是他最大的失敗。

從歐陽醉柳的表情可以看出,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梅萼甚至不敢多看歐陽醉柳,她並不是怕他看出自己昨夜的行蹤,她絕對相信自己,昨夜的事隻有她一個人知道。

她不想看著歐陽醉柳那兩道愁結一起的濃眉。

歐陽醉柳的濃眉仿佛他的柳葉刀,但此時,濃眉下麵的眼睛卻已沒了昔日的光彩。

他的眼睛已變得混濁、憂慮、失望和布滿了血絲。

梅萼隻注視了他一眼,再也不敢看第二眼。她的心怦怦亂跳,擔心他忽然發怒。

梅萼隻呆呆地注望著他的杯子,看著他的手將一杯接一杯的酒倒入自己的嘴裏。

隻有看著他的手的時候,梅萼怦怦亂跳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這是一隻拔刀的手,天下隻有這隻手,才能摧發出舉世無雙的力量,這力量來源於一柄刀。

梅萼始終認為,歐陽醉柳的柳葉刀是天下無雙的,柳葉刀的力量是任何人也難以抵擋的。

昨天晚上,晁玄默、金斷雲、飛黃子和陽伯雍四位高手都不敢一試他的刀鋒,她想,聖姑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歐陽醉柳已經喝到第十九杯了,梅萼忽然想起她應該勸勸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