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醉柳的心一陣抽緊,如果換成是自己,他絕對辦不到!

他不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人。

因為,隻要是人,就有極限。而在人的極限之內,是不可能做到這些的!

他結了賬,準備走。

夥計道:“客官,臨川分舵在臨川以東撫河邊上的一片棗林裏。”

歐陽醉柳道:“謝謝。”

夥計又道:“不過,我勸客官還是別去了。”

歐陽醉柳道:“為什麽?”

夥計道:“因為臨川分舵已經被大火燒成了灰燼。”

歐陽醉柳詫道:“是誰放的火?”

夥計道:“早上有人來喝酒,說是幫主放火燒的,幫主放火燒了臨川分舵。

“然後買了一口大棺材,把五十七顆丐幫兄弟的腦袋裝入棺材,運走了。”

頓了頓,夥計接道:“今天上午有許多人都到臨川分舵去看大火,我家老板也去了,現在還未回來,不過,丐幫的馬車載著大棺材從大街上過去我卻看到了。”

歐陽醉柳急道:“你知道那馬車往哪個方向去的?”

夥計歎道:“我看見馬車是往西邊去的,不過出了臨川城,它往哪裏去我就不知道了。”

歐陽醉柳謝過,出了酒店,在夥計的指點下,掉轉馬頭,順原路返回,到得臨川城外,果見一條寬闊的河流繞城而過,歐陽醉柳暗道:“這肯定是小二所說的撫河了。”

依夥計所言,馬車逆河行了約半個時辰,歐陽醉柳在馬背上遙望,果然看見了一片樹林。

而這時,一股焦煙隨風飄過來。

歐陽醉柳拍馬,很快到了樹林前。這是一片高大的一望無邊的棗林。棗林蔥翠,枝葉間綻放無數小嫩芽,充滿了無限生機。

歐陽醉柳內心卻淒涼無限:難道一場江湖浩劫,真的無法避免?

回頭望,撫河流水無聲。

他暗歎一聲,下馬。棗林裏馬車不能穿行,倆人便踏足進步。

棗林很靜,空氣中彌漫著越來越重的焦味。終於,他們來到一片廢墟前。

這裏本是極負盛名的丐幫臨川分舵的所在地,如今已變成一堆殘垣斷壁,圍牆也已經坍塌。

從這片廢墟的規模,可以想象昔日莊嚴的氣象。

一根根粗大的木柱有的隻被燒了一半,在焦土和屋瓦的掩埋之下,木柱像一具具觸目驚心的屍骨。

歐陽醉柳在廢墟中徘徊,心中依然有許多疑問:

前天夜裏,丐幫孫長老在此遭害,按理,分舵上下當戒備森嚴,別說人,就是鳥也不易飛進,殺手難道會上天入地?

徘徊良久,來到一口池塘邊。

很顯然,這口池塘原本在分舵的圍牆裏,池塘不大,但水很清澈。

池塘的四周都有青石欄杆圍著,欄杆後麵又栽著一行杉樹。

由於大火燃燒的緣故,杉樹大部分已經燒成了焦黑,東倒西歪。

隻是青石欄杆依然沒有損毀,那些屋瓦碎片因此很少迸進池塘裏。

歐陽醉柳剛要離開池塘到別處看看,這時一隻鳥飛落池塘邊,它也許渴了,伸出尖嘴吸水。

一會,它振翅飛翔,可是鳥隻飛了幾丈高,就一頭載了下來,一動不動。

歐陽醉柳連忙走過去,見那隻墜落的鳥隻剩下一堆羽毛!

他大吃一驚,覺得不可思議:明明鳥剛從池塘吸了水起飛,又明明見它從空中墜落,怎麽隻見羽毛不見鳥呢?

歐陽醉柳正百思不得其解,又聽一聲鳥叫,一隻烏鴉從棗林中飛過來,然而又落在池塘邊吸水。

吸了一會,烏鴉“撲棱棱”飛掠——

不可思議的事情又出現了,烏鴉剛飛出不遠,也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一頭栽了下來。

歐陽醉柳幾個起落,掠到烏鴉落地的地方,一看,烏鴉又變成了一堆羽毛!

這下,歐陽醉柳看得一清二楚,烏鴉落地變成羽毛,那麽烏鴉的身體呢?

他皺著眉頭,彎腰,想撥開羽毛看個究竟,一陣風刮來,將羽毛吹散,地上,留著一灘烏黑的血漬。

——原來鳥身變得了血水!

歐陽醉柳心念電閃,立刻想到翠屏山莊劉莊主的百蛇腐屍掌。

他知道,倘若有人被百蛇腐屍掌擊中要害,人就會變成一灘毒水。

歐陽醉柳眼睛一亮,對!一定是百蛇腐屍掌在作怪!

他尋思道:“劉湛雖然已死,而且十五年前就被關在鐵牢裏,可是他已經將毒掌授給表弟劉墉,而劉墉與魔教餘孽沆瀣一氣,又是十八天魔之一,其他天魔從劉墉處學得百蛇腐屍掌也未必不能……”

想到這裏,歐陽醉柳眉頭舒開,自語道:“臨川分舵五十七具屍體不翼而飛,那是被百蛇腐屍掌蝕成毒水,而毒水就在池塘裏,因此趙幫主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接著又想:“既然殺手將五十七個被殺害的腦袋掛在梧桐樹上。

“那麽,這些人肯定是先取下頭顱之後再用毒掌將屍體蝕成毒水,殺手能同時殺死這麽多人,武功也是無法想象。”

這樣一想,心中一陣悲涼,喃喃道:“自己發誓要找到幕後策劃者,倘若殺人者便是自己要找的人,以他的武功,自己又能奈他如何?”

有人說道:“任何事情,隻要盡力而為就夠了。”

歐陽醉柳抬頭,見他對麵多了兩個人。這兩個人是什麽時候來的,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可是,當他看清這兩個人的麵目時,他已經猜到他們是誰了。

“你們就是豐城雙劍?”歐陽醉柳問道。

那兩人點點頭,一人道:“我叫豐子悅。”另一人道:“我叫豐子雲。”

歐陽醉柳也點頭,道:“我知道你們多年前就在找我了。”

豐子雲道:“豐城雙劍自不量力,一直想跟柳葉刀比試高低。”

歐陽醉柳淡淡道:“你們說過在贛江的八境台上等我的。”

豐城雙劍彼此望了一眼,豐子悅道:“歐陽大俠已經見過秦居庸了?”

歐陽醉柳沒有回答,而是冷冷道:“我們是在這裏打,還是到八境台去打?”

豐城雙劍麵色微變,他們沒料到歐陽醉柳如此幹脆,豐子雲朗笑道:“歐陽大俠果然豪氣蓋人,不過,豐城雙劍現在不想跟你打架!”

歐陽醉柳一怔,道:“為什麽?”

豐子雲道:“有人說丐幫臨川分舵慘案與豐城雙劍有關,所以我們先要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再跟歐陽大俠決一勝負。”

豐子悅接道:“我們今日到此,正是想找些證據,看看是誰在嫁禍於我們!”

歐陽醉柳雖是第一次見到豐城雙劍,但一見之下,覺得他們乃是光明磊落之人,頓生好感,笑道:“這樣也好,我答應你們,隻要歐陽醉柳不死,一定與你們一戰!”

豐城雙劍聞言,皆麵呈喜悅。

於是,三人在廢墟中各自朝一個方向慢走。忽然,豐子雲叫道:“子悅,過來看!”聽他聲音,似是有什麽意外發現。

豐子雲雖然叫的是豐子悅,但歐陽醉柳也奔了過去。

幾片屋瓦之中,豐子雲拾起一枚金光閃閃的頭簪。

豐子雲說道:

“丐幫方舵主沒有妻室,怎麽會有頭簪呢?”

豐子悅接過頭簪,仔細看了半天,也皺眉道:“沒錯,這分明是婦道人家才用的發簪,而且,從發簪的製造工藝和發簪上鑲嵌的白金鑽石看,它至少值幾千兩銀子。

“如此貴重的頭簪,尋常之人哪裏戴得起。”

歐陽醉柳在周圍仔細查找,再也沒找到別的東西。

豐子雲道:“看來,這個殺手是個高貴的婦人。”

頓了頓,又道:“隻有殺手才舍得花上千兩銀子買一支頭簪。”

豐子悅道:“不過,憑一支頭簪就判定殺手是一個婦人,這未免過於武斷,也許這是殺手布下的迷魂陣呢?”

豐子雲點頭,說道:“無論如何,我們今天也不白來,隻要查出頭簪的來曆,就可知道嫁禍之人。”

歐陽醉柳這時歎了一口氣。

豐子雲道:“歐陽大俠何以歎氣?”

歐陽醉柳道:“我擔心兩位沒有查出頭簪的來曆,災禍就降臨了。”

豐子悅道:“歐陽大俠這話是什麽意思?”

歐陽醉柳道:“當今天下,芙蓉劍、豐城雙劍和衡山的行風劍並稱於世,如今殺手以快劍先殺孫長老,又殺臨川分舵五十七人,殺手嫁禍。

“目的就是要讓丐幫與這三大劍派為敵,挑起事端,坐收漁利,然後伺機將欲除之敵一網打盡。”

豐子雲道:“既然芙蓉劍、行風劍和豐城的龍淵、太阿劍都有嫌疑,那丐幫要找誰報仇呢?”

“這正是嫁禍者的邪惡之處。”歐陽醉柳緩緩道:“如此一來,三大劍派為了證明不是自己所為,就會將責任推給他人,丐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一亂,江湖上便難有清靜之日。

“而嫁禍者雖然武功不弱,勢力龐大,且躲在暗處,但他們麵對的是武林中所有正義之士,他們沒有必勝的把握,因此,隻得攪亂天下,以圖亂中取勝。”

對於江湖中近兩年出現的奪命魔簫及種種慘案,豐城雙劍當然耳熟能詳,隻是他們向來我行我素,不管江湖是非,現在聽歐陽醉柳一分析,覺得很有道理。

豐子悅恨道:“倘若他們真想稱霸武林,不妨光明正大地挑戰各門各派,如此做法,算什麽英雄好漢!”

豐子雲沉吟道:“歐陽大俠所言,這嫁禍者也許就是近兩年出現的神秘魔簫,前不久江湖傳言。

“丐幫已廣發青竹令,號召天下英雄八月十五齊聚陝西共誅李照海,現在丐幫遭遇不測,按照推斷,李照海應當是這慘案的最大嫌疑。”

歐陽醉柳道:“嫁禍者也許打的正是這步算盤,不過,我可以告訴兩位,丐幫根本沒有散發什麽青竹令。

“而且趙幫主也沒有說過要八月十五誅討李照海的話。”

豐子悅道:“真有這種事?”

豐子雲道:“可是有人親眼見過丐幫的青竹令。”

歐陽醉柳便將事情的原委說與他們聽,豐子悅半晌才說道:“看來嫁禍者的陰謀真是天衣無縫,這種事情若不是從歐陽大俠口中說出,豐城雙劍聽了也不會相信的。”

豐子雲道:“我還有一事請教,江湖傳言李照海使用卑鄙手段得知秦家尚有另一套遺失的絕世武功,不久前又將秦家六口殺掉,這是不是真的?”

歐陽醉柳露出痛苦之色,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頭。

豐子悅不解道:“到底是真還是假?”

歐陽醉柳道:“江湖中傳說的李照海用卑鄙手段對付秦夫人,逼秦九刀說出秦家失落的磐若九曲真經,以及後來將秦家的救命恩人劉湛弄殘雙腿都是事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