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簫和菊對望了一眼。

沒錯,即使隔得這麽遠,卻足以讓他們認清。

這人他們都記得。

正是朱簫被脅迫那天,醫治的病人之一。

雖然跟當時滿麵病容的憔悴相比,現在飛揚跋扈。

“他是靈王的手下,叫夜色。”JACK一直渾身發抖,用最快的速度打著電話,似乎在尋求救援。現在才終於緩過來。

“靈王早就垂涎我族的財產。平時就經常欺壓我們。但我們本極隱秘,又雇有強有靈力的保鏢,所以,隻是小規模的脅迫。這次,我們集中起來,正好給了他們機會……”

“你們的首領JACK在哪裏?”一個清晰無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仿佛近在耳側,千裏傳音般,激蕩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讓膽怯的人心頭突跳。

倉促間,JACK遞給朱簫一根金鑰匙。

他下意識的接過來。

JACK匆匆道:“這是我們聯合給朱醫生的基金。其中包含我們家族10的股份,還有一些黃金,鑽石之類的。每人給的都不一樣,這些心意,請醫聖收下。”

朱蕭還來不及拒絕。

JACK轉身,衝門口拍了拍掌。

門邊,輕煙般現出幾條人影。

“讓朱醫生坐後麵的直升機離開。”

“是。”

“我們就此別過。請朱醫生記住,今後直到永遠,您都是我們家族的朋友。”他勉強笑了笑。“不能親自送朱醫生,實在抱歉。”

此時,人群一陣**。

JACK臉色一變。

不再多話,迅速消失在門口。

黑衣人此刻似乎等不及,已向人群衝去。

人群發出一陣猿人的狂哮——他們變身了。

黑衣人顯然沒料到。

這本是個秘密。

連菊也沒料到。“他們可以隨時變身?”

朱簫點頭。“不過,12點到淩晨6點這段時間,無論他們願不願意,都要變身。”

菊擔憂的看著他。“你呢?”

他沉默了一會,道:“我也一樣。

“難受嗎?””她隻覺得心頭壓了塊石頭。

“習慣就好。”朱簫展顏一笑,但忽然間,他看著遠方的神情一變。“失陪。好好照顧自己。”

順著他的目光,菊也看清了現狀。

黑衣人的靈力強大,由開始的措手不及,明顯占了上風。

猿人開始後退,地上已經七零八落的多了幾具零散的屍體。

夜色的手中,正抓著一個少女。

褐色的卷發,白襯衫上,已布滿了斑斕的紅色。

正是凱瑟琳。

朱簫的話才剛落,菊不由已閉上了眼睛。

一陣噴泉般的血液,飛濺而出,灑在了夜色猙獰的臉上,凱瑟林竟被他撕成了兩半。

“不!”朱簫嘶聲道。慌張的念起咒語。

眨眼間,他已站在了猿人和黑衣人之間。

地上的屍體已經數不清了。

朱簫在成群的屍體中間,找到凱瑟林已分成兩半的身體,把它們並排放在一起。

然而沒有用,他正在對一具心髒已停止跳動的屍體進行治療。

即使是醫聖,也無法讓人死而複生。

他放棄努力,踉蹌的站起來。

這冰冷的軀體的主人,剛才還用那柔嫩溫暖的親吻,向他表示感謝,並且告訴他,這是她的初吻。

他捏緊拳頭,一陣抑製不住的怒意直衝上眼眶,化為了潮氣。心也因憤怒而暫時停止了跳動。

做夢也沒想到,在現在這樣的和平年代,居然還有如此血腥暴力的殺戮。

這裏本是個純白的,與世無爭的地方。

現在卻變成了人間地獄。

到處是粉碎的身體殘骸,胳膊,手,腿,頭。支離破碎。

剛才隔得遠,看起來像演電影;現在,朱簫身處其中,才真正感受到這種令人絕望的血腥和殘忍。

促不及防的直麵這些殘破的肢體和破碎的血管,還有上麵不斷冒出的腥臭的血液,即使是外科醫生朱簫,也忍不住幹嘔起來。

莫名的熊熊怒火,在他心底燃燒。

沒人有這個權力,視別人的生命如螻蟻!無論什麽理由。

靈王要抓他,隻是讓他反感,也沒有激起多大情緒。

但現在,他發現,原來他也可以恨,也會恨。

以前,朱簫隻關注自己的痛苦。治療病人,不過是種手段——獲得金錢和榮譽的手段。

自從有了醫力,自從經曆過塵舞的死裏轉生,他才真正體會病人和她親近的人所受到的痛苦。才學會了同情。

然而,僅僅是出於同情要幫助那些人。

他心裏麵鍥而不舍的,一直隻是怎樣消除和塵舞的障礙。

此刻,站在慢慢堆積起來的殘破的屍體間,卻讓他的心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

為了金錢,大開殺戒,不惜犧牲這麽多人。

這樣的殘暴,不應該存在。

在這樣的大屠殺麵前,他的醫力多麽渺小。

連一心想救的凱瑟林,都救不活。

而指揮殺戮的首領,正是他親手治好的。

他忽然很後悔自己親手救治了當時快要死去的人。

當時的傷,也是殺戮時所受的吧,而他居然救了他,導致他現在更加瘋狂的殺戮。

間接造成這次讓他深惡痛絕的傷害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他怎麽能濫用自己的天賦,怎麽能把這個本該救人的天賦,變為殺人?

他的心顫抖起來,身體也顫抖起來。拳頭捏緊。

他屏住呼吸,感覺到體內屬於猿人的血液,慢慢引導他走向變形。

憤怒讓他化身猿人,第一次如此不受控製。

他朝天狂哮出聲。

“住手!”

雖然憤怒讓他的聲音無限擴大,但他發出的聲音,在這樣的嘈雜混亂中,並不特別大。

然而,足以引起夜色的注意,他本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種驚訝,隨即是驚喜。他打了個手勢。

所有的黑衣人在一瞬間,停止了所有的動作,退了回去。

JACK也是此刻才發現他的存在。

他無比驚訝的衝朱簫喊叫喊著什麽,朱蕭沒有看他,隻是死死盯著夜色。

菊也趕了過來,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卻停住了匆忙的奔跑。

朱簫依然是以前的朱簫。

然而卻又不像。

他臉上一貫的溫柔斯文,此刻由於狂怒而變得猙獰。奔流的血液,控製住了他。

克製在他身上褪去,剩下的隻有原始的,想做什麽就做的直率。

有幾個黑衣人在他身邊經過。

他抓住了其中一個。

那人還不明白怎麽回事,就七竅出血,慢慢倒在了地上。

他竟用醫力,令那人血液倒流而死。

菊駭然看著他發紅的雙目。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眼神。

其他黑衣人也駭得迅速遠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