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裏一下靜得可怕,聽得到外麵,貓頭鷹偶爾的低叫。

朱簫瞥了眼身邊的少女。

她也正好看過來,烏黑的大眼睛裏,滿是好奇和探究。

一對上他的目光,她立刻便又垂落眼簾,遮住了眼中的表情。她看起來很安靜,很——神秘。

但是,保鏢嗎,還太稚嫩了。

朱蕭搖頭,歎氣。

爺爺一定是老糊塗了。

“你叫塵舞?”

“嗯。”她似乎正處於變聲期,聲音有些沙啞。

這聲音相當熟悉。

不過,想不起來了。

拿出一疊現金,壓在煤燈下,朱蕭無奈的道:“走吧。” 

車在高速路上飛快的奔馳。朱蕭瞥了眼副駕的少女。

“你多大了?”

“18。”

“會什麽?劍術?巫術?”他開玩笑。

塵舞咬了咬唇,沒說話。

察覺她的不悅,他側頭看了她一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塵舞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說的,我都不會。我所會的,是你不相信的東西。以後,你就知道了。”

把頭看向窗外,她就沒再說話。

朱蕭微翹的唇角,略略勾起。

倒是個實實在在的女人——小氣。

回家的路上,一切都很正常。

要不是第二天早上見到塵舞,朱蕭恐怕會把昨天的經曆,當成一場噩夢。

彼時,他正從冰箱拿水喝。仍處於睡眠狀態,神態慵懶,上身,下麵套條長褲。

當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塵舞時,他的瞌睡蟲頓時去了一半。

“塵——舞?”差點被水嗆到。

“唔。”塵舞根本不敢直視他,白皙瑩潤的臉上,慢慢升起兩朵彩霞。然後,轉身飛快的跑進了房間。

望著那纖瘦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朱蕭不由苦笑。

她太緊張了吧,自己又不是沒穿衣服。

不過,他該慶幸自己這一舉動。若是平時,他是隻著內褲的。

一個人住慣了,現在忽然冒出個人來,而且是個女孩子,還真不方便。

盡快跟爺爺說,也給自己自由吧。

準備好後,他出門,回頭卻見塵舞跟了出來。

“你也要出去?”

“對,保護你。”

朱簫額上的青筋不由扯動了一下,道:“這個,就不必了,你在家玩吧。要不,去上學?”

塵舞卻似乎沒聽到他的話,自他身旁走過,朝電梯走去。伴隨而來一陣淡淡的檸檬水的香味,清新自然。

朱蕭心裏不由一動,忘了動作。

不期然,纖細身影忽然回過身,兩人的目光刹那間相遇。她眼底泛起一絲笑意。“朱醫生,還不走?”

從不知道,聞名於世的朱醫生,居然也會像一般的年輕人一樣,會光著上半身,會睡不醒,還會像現在這樣,無奈到臉部抽筋。

父親,我終於接近醫聖了。烏黑的雙目中,閃過一抹憂傷,她飛快的轉過了臉,掩蓋自己的情緒。

今天的手術,照樣很成功,找不到一絲疏漏。

太陽隱在了天邊,烏雲後,隻有一小片紅光,然後,歸於黑暗。高架橋上,兩排黃慘慘的路燈,煙霧繚繞,猶如海市蜃樓般。

朱蕭把車開上橋後,便一陣驚恐。

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卻沒有一輛車!

“扶好,我要掉頭。”

一隻纖瘦的手,輕輕搭在他手上。“不,直走。”

他側過頭,剛好她微微一笑,神色興奮而期待。

朱蕭不由一陣暈眩。

此刻的她,忘了羞怯,大大的眸子發亮,帶著種狐狸般的的狡黠;嘴的弧度並不明顯,然而,由於這似有似無的弧度,嘴角顯得柔軟而甜美。

手背上,她觸碰的地方,隻覺一片柔軟滑膩而溫暖。

不容他出神,車前方,終於出現了模糊的人影。

這次,是兩個人——一位長頭發的母親,牽著小孩的手,過馬路。

小孩的臉,忽然朝這邊轉來,那烏黑的眼眸,對上了朱蕭。

朱蕭的心一陣收縮,腳不由自主的踩在了刹車上。

然而,沒有了!

所有的一切——慈愛的母親,純真的孩童——全都消失了。

風蕭索的吹過,發出瑟瑟的低語。

“對不起。”他忽然發現,身旁居然空的!驚慌的轉動眼珠,就看到佇立在車前的背影。

他又是一驚。

她什麽時候下車的?

“還不出來?”這沙啞的語聲,莫名的讓他放鬆。

朱蕭忽然覺得應該信任她,依賴她。這對他,很不正常——他決不會輕易信任,更別提這樣柔弱的少女。

更別提依賴。

但隨即,一聲驚呼,卡在了喉嚨。

——一個黑鬥篷的身影,慢慢在空氣中浮現,臉被帽子遮住,看不到。

正是昨晚高速路上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