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野剛剛放下電話,就看見一個窈窕美麗的身影從不遠處緩緩走來。

邊野有些詫異:“你怎麽到醫院來了?”

Tina冷哼一聲,不滿地瞅了一眼:“怎麽,這醫院是你家開的?隻準你來,不準我來?”

“這倒不是。”邊野還是一貫地紳士又好脾氣,“隻是醫院這種地方,一般人如果不是生病或者有什麽特別的事情,都是不會來的。畢竟還是忌諱的。”

Tina擺弄著頭發,笑道:“我來這兒,當然是有事啊。”

邊野道:“什麽事。”

Tina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我來吃你的答謝宴。”

“答謝宴?”邊野有些懵了,“什麽答謝宴?”

Tina笑道:“我昨天幫了你那麽大一個忙,你是不是應該請我吃飯,答謝我的恩情呢?”

分明是朋友之間的互相幫助,到了Tina的嘴裏卻成了救人性命的“大恩大德”了。

邊野知道Tina是故意在開玩笑,便也順著說了下去:“的確該好好答謝一番。”

“不過……”邊野又道,“今天不行,我已經約了人了。改天再請你吃飯?”

“約了誰?”話一出口,Tina就後悔了。邊野此時出現在八順市人民醫院中,那他約的人還會有誰?“是周雪葵?”

邊野點了點頭:“嗯。”

不知為何,Tina突然感到心中湧出一股酸澀的感覺。

就好像有人拿著灌滿老陳醋的水槍在她的心口一通亂噴,酸脹感和疼痛感混合在一起不斷地衝擊著身體內的神經,讓人抓狂,讓人非得做點什麽才能稍稍緩解。

於是,Tina想也沒想,伸出手一把抓住邊野的手腕,急急地道:“不要等她了。現在就和我走,我們一起去吃飯。”

邊野笑道:“這怎麽行,我已經和她約好……”

“我喜歡你!”

邊野的話音還沒落,Tina清脆的聲音就已經搶先響起。

仿佛是一把寶劍辟出,刹那間擊碎了那籠罩在“普通朋友”定義之外的看不見的玻璃幕牆。

整個世界,在那一瞬間都不一樣。

Tina目光灼灼地看著邊野,一字一頓地道:“不要和周雪葵一起了,和我在一起吧。”

邊野一時間怔住了,半晌,才終於艱難開口:“我……”

話頭剛起,邊野突然發現Tina的目光向著旁邊瞟了過去,他下意識地也跟著瞟過去,發現周雪葵正轉過拐角看向自己這邊。

而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一個柔軟又溫熱的觸感靠了過來。

周雪葵前進的腳步猛然停止,震驚地站在原地。

幾秒鍾之後,她抓緊外套迅速地跑開了。

邊野一把推開了Tina。

“你這是要幹什麽?”邊野的眼中第一次出現狼一般的恨光,修長的手指上抹上了鮮豔的口紅,仿佛是誰受傷流血的傷口。

他緊緊地盯著Tina,胸中的怒火反複升起又被壓下,最終化作了凜冽如寒風般的聲線:“Tina,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Tina站直了身體,重新恢複了搖滾女孩兒酷酷的模樣。一雙極具侵略性美感的眼睛牢牢地看著邊野,仿佛在看著自己蓄謀已久的獵物。

“你為什麽覺得這是在開玩笑呢?”Tina的唇角閃過一絲苦笑,“難道,這就不能是正經的告白嗎?”

“邊野,難道我就不能是真心地喜歡你嗎?”高嶺之花一般的搖滾酷女孩兒放軟了聲線,冷冽的氣息在她的身體上逐漸消退。

仿佛是某種帶著硬殼的水果,在褪去帶著尖刺的堅硬外殼後,露出了裏麵毫無防備的、極為柔軟的內芯。

“邊野,我喜歡你,是想要做你的女朋友、做你的妻子的那種喜歡。”

傍晚的風仿佛是初春的天氣,寒冷與溫暖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矛盾又和諧的奇幻景象,就如同晴日下的微雨、雪地中的葵花、被擊碎了“朋友”定義的“愛情”。

邊野仔細地審視著Tina,仔細地思考著她說出口的每一句話、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最終,他堅定地開口:“對不起,Tina,我是不會和你回北京的。”

這一下,換成Tina愣住了,“你在說什麽呀?怎麽突然換成這個話題了?”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邊野道,形狀完美的丹鳳眼中閃現著看透一切的睿智光芒,“你想要通過向我告白,建立親密關係,然後一步一步將我帶回北京、帶回到音樂的道路上去。”

Tina斂下鴉羽一般的眼睫,不再說話了。

邊野又道:“Tina,我很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但請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

冷暖交織的風從遠處穿堂而來,撩起Tina長長的裙擺,在空氣中劃出一個完滿的圓弧形。

太陽已經落山了,夜晚的涼意逐漸攀升,那風中蘊含的唯一一點暖意也在逐漸消散。

等到那陣風漸漸遠去的時候,完全的冷意順著Tina**的腳踝一路向上爬,迅速地鑽進了她的心髒。

“啊、啊……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啊……”Tina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尷尬又自嘲的笑容,“沒意思,都被你看穿了!真沒意思!”

真的,沒意思。

……

周雪葵剛走到家裏的小區門口時,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便無聲無息地滑到了身前,截住了她的去路。

周雪葵認出那是邊野的汽車,前不久才平息的心跳似乎又要亂了起來,趕緊繞過車頭,快步離開。

才剛走出兩步,就聽到背後傳來“砰”地一聲關門聲,緊接著是一陣快過一陣的腳步聲。周雪葵心裏一跳,趕緊也加快了腳步。

但最後,到底還是被拉著手臂追上了。

周雪葵趕緊掙紮著抽出手臂:“大庭廣眾的,別人都在看著呢,別拉拉扯扯的……”

周雪葵家裏住的是老小區,裏麵住的一大半都是退休了的老年人。

晚上六七點鍾的時候,正是這些老年人下樓散步閑逛聊天的黃金時間。因此,不大的花園中三三兩兩地聚了不少人群。

周雪葵還想再走,邊野卻不放過她,直接攔住了她的去路:“我們不是約好了一起吃烤肉嗎?”

周雪葵尷尬地笑了笑:“我就不去了吧。你和你的女朋友恩恩愛愛的,我在旁邊當電燈泡,不太好。”

邊野心中了然,便解釋道:“你是在說Tina?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Tina不是我的女朋友。她隻是我在北京認識的一個普通朋友,一起組過一段時間的樂隊。”

“不是普通朋友吧。”周雪葵指出,“普通朋友是不會jie吻的。”

這句話算是一招製敵的大招了。

但邊野似乎絲毫沒有被震撼到,反而笑了起來。形狀優美的丹鳳眼微微上翹,眼尾顯出幾條淺淺的折痕,靈動得仿佛夏日裏的薄荷葉。

“你吃醋了?”邊野笑著問。

周雪葵立刻瞪大了眼睛,嚴厲反駁:“沒有!”

邊野:“還說沒有?”

周雪葵:“就沒有!”

邊野:“真的沒有?”

周雪葵:“絕對沒有!”

“嗯,我也沒有。”邊野用力地望著周雪葵的眼睛,仿佛想就此一直望到對方的心裏麵。他一字一頓地道:“我沒有和Tina接吻。”

邊野伸手在唇上比劃了一下:“剛剛那一下,我在最後一刻用手掌隔開了,之後我也把Tina推開了。所以,我是完全清白的。”

他說得極認真,每一字都發得字正腔圓,仿佛在做著一場事關生死存亡的陳述。

周雪葵認真回想了一下,當時她的確隻看到了Tina主動靠了過去,而沒有看到邊野那一方的情況。而且在意識到可能發生的事情後她就慌張地逃跑了,根本沒有完整地看到事情的全貌和經過。

周雪葵知道自己的確是誤會了邊野,但她又不能承認自己剛才的失態就是吃醋。於是她索性轉過頭,不肯繼續說話了。

邊野盯著周雪葵的側臉,用目光細細地描摹著那深深地印在他靈魂中的麵容。

半晌,他才終於猶豫又謹慎地開口了:“而且,那個吻……算是她計謀中的一環吧……她打算向我表白,然後成為我的女朋友,然後再通過這層關係把我帶回到北京去……”

等到邊野斷斷續續地說完了話,周雪葵也明白了邊野猶豫的原因。

的確,這些內情說給別人聽,別人都不一定會信,隻會覺得邊野是個為了逃避責任而亂編瞎話的渣男。

周雪葵知道邊野和Tina的前塵往事,所以相信邊野說的這番話。但從另一個方麵來看,她又覺得邊野雖然不渣但是卻蠢死了。

“邊野,”周雪葵打斷邊野的講述,一字一頓認真地道:“沒有哪個女孩子,會用自己的感情去算計別人的。”

邊野皺起眉頭,有些茫然:“可是……她都已經承認了……”

周雪葵忍不住笑了一下:“人在遭遇窘境的時候,會努力給自己的行為找理由使其合理化,用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哪怕那個理由在外人看來很扯。”

“就像有的大爺大媽被三無保健品騙了之後,雖然明知道自己被騙了,但還是會堅持說那些保健品是有用的——都是一樣的道理。”

“Tina她,應該隻是不想顯露出告白失敗的失落,不想在你的麵前顯得太難看,所以才承認這樣做是為了帶你回北京。”

“換一個角度來講,如果Tina真地為了讓你回北京繼續追求音樂夢想,而自願做出這麽大的犧牲,那麽她就是看重你的夢想更看重於她自己的愛情——這樣一來,不正是證明她是真地喜歡你嗎?”

邊野的眼神閃了閃,顯然是有些動容的。

被一個人這樣真心愛著,有誰能夠真地不動容呢?

周雪葵暗自歎了口氣,努力壓抑下心中的酸澀感,真誠地道:“邊野,Tina是真心喜歡你的,也是真心為你著想的。既然你也放不下你的音樂夢想,不如就答應她,和她一起回北京吧。”

周雪葵向邊野告別,走了兩步後,又轉過頭來:“今天的烤肉就取消吧。什麽時候你和Tina正式在一起了,我再吃你們的喜酒。”

周雪葵回到家中,周媽媽照例走上前來噓寒問暖、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和她的老姐妹之間的趣事。

說著說著,卻突然停了下來,有些奇怪地看了周雪葵一眼:“雪葵,你怎麽悶悶不樂的呀?你失戀了?”

失戀了?

自己這樣,怎麽都和失戀扯不上關係吧?

周雪葵有些想笑,但牽動了肌肉後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她忍不住抬起手,緩緩地撫上胸口,隻覺得有無數複雜地情緒在其中翻湧,一時間難以分辨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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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承認:我是土狗,我超愛看狗血修羅場劇情的!(害羞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