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葵立刻找到了白露醫生,表達了自己願意參加她這個“彩虹生活兒童患者關愛組織”。

白露醫生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她雙手合十,不斷地表達著感謝。末了,她又好奇地問道:“能跟我說一下,你為什麽又突然願意參加這個項目了呢?”

周雪葵的眼前立刻浮現出小軍那雙黑黝黝的眼睛,清澈、柔軟,帶著點對外界的恐懼和怯懦,又帶著點對未來的希望。

周雪葵緩緩地勾起唇角,仿佛向日葵盛開,整個人的臉龐都帶上了陽光般的溫暖:“我覺得,我可以用自己的專業知識,為這些患兒做些什麽。”

周雪葵又指著活動區裏的東西,問道:“我能借用一下這些東西嗎?”

白露拍了拍周雪葵的肩膀,豪爽地道:“你現在已經是項目裏的人的了。什麽借用?你就是正大光明地用!隨便用!”

周雪葵拿著洋娃娃和高腳板凳,先去找到了小軍。和小軍溝通了一會兒後,又牽著小軍去到了小楓的病房。

一進到小楓的病房,原本安靜怯弱的小軍突然眼睛一亮,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小跑著撲到了小楓的床沿上。

小軍一邊跑,還一邊不住地喚道:“小楓姐姐!小楓姐姐!我來看你了!”

一直裹在棉被裏拒絕交流的小楓終於鑽了出來,抱住了撲上來的小軍,一邊接過小軍遞給她的玩具,一邊戒備地盯著周雪葵:“誰讓你把小軍帶過來的?你到底想幹什麽?”

這個小楓,年紀不大,心思到是挺重的。

簡直就不像個正常小孩!

周雪葵溫和一笑,好脾氣地道:“我有事情想要跟你們說。你和小軍不在一個病房,你又一直躲在被子裏,我就隻好把小軍帶過來了呀。”

小楓緊緊地抱住小軍,眼中的戒備沒有絲毫減少:“你有什麽話就快說。說完快走。”

周雪葵一邊連聲應著,一邊蹲下身,開始問道:“小軍,你剛剛跟我說:你不想打針,是因為想多看看這個世界。是不是呀?”

小軍抱著玩具,點了點頭。

周雪葵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害怕,打了針之後,你就再也醒不過來,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了呀?”

小軍向下彎曲嘴角,哭兮兮地點了點頭。

周雪葵道:“小軍不哭,我這次來就是要告訴你們,藥藥通過打針進入你們的身體裏之後,很快就會被分解掉,最後變成尿尿排出你們的身體。所以,你們永遠不用擔心,打了針之後你們再也醒不過來。”

小軍歪了歪腦袋,眼睛中浮現出疑惑的神情。

他還太小,即使周雪葵用了最簡單的詞語向他解釋,他依舊無法完全理解。

還好,對於這種情況周雪葵早有準備。

她舉起洋娃娃,開始介紹道:“你們看,這裏有一個和你們一樣的小娃娃……”

小楓嫌棄地瞥了一眼,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好醜!我和它才不是一樣的!”

周雪葵:“……”

周雪葵直接忽略小楓的話,繼續說道:“……我們在手術之前,通常是坐在**或者躺在**,等著醫生給我們打麻醉針,是不是?”

周雪葵將洋娃娃放到高腳凳上,調整姿勢,讓它可以獨立地坐在上麵,看上去它真的就是一個等待著打針的小病人一樣。

周雪葵又掏出一個沒有針頭的注射器,比劃著在洋娃娃的胳膊上打了一針:“你們看,像這樣給小娃娃打了麻醉針之後,麻醉針裏的藥藥就跟著身體裏麵的血液流到了身體各處,開始發揮作用。然後,我們就會感到很困、想睡覺、身體沒有力氣了……然後,我們就漸漸地、漸漸地睡著了。”

配合著話語,周雪葵扶著洋娃娃緩緩地躺在高腳凳上。洋娃娃的兩隻眼睛自動閉上,就好像真地因為麻醉藥起作用而睡著了一樣。

周雪葵悄悄地觀察,發現小軍正抱著玩具聚精會神地看著洋娃娃。

小楓雖然側著臉,似乎很不屑看這種幼稚的情景表演,但不是瞟過來的眼神還是出賣了她的小心思。

周雪葵在心中悄悄地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那些起了作用的藥藥還會隨著血液繼續流啊流,它們先是流在了肝髒裏……”

周雪葵在右側腹部肝髒所在的位置上比劃了一下:“在這裏,那些有麻醉效果的藥藥會被我們的肝髒分解成沒有麻醉效果的普通成分。然後,這些普通成分再隨著我們的血液流啊流,流到了我們的腎髒。最後,它們都變成變成了我們的尿尿。”

周雪葵在自己小腹的位置上比劃了一下,接著道:“雖然,這個時候的我們沒有通過噓噓把尿尿都排出我們的身體,但其實那些讓我們麻醉的藥藥都已經全部離開了我們的血液——這個時候,藥藥就已經全部不起作用了!”

“所以,很快,我們就會慢慢地醒過來。就像這個小娃娃一樣,我們又可以從**起來,好好地看這個世界了!”周雪葵扶著洋娃娃慢慢地從平躺又變成坐姿。

在重力的作用下,洋娃娃的兩隻眼睛“啪”地一下又睜開了。兩隻漆黑的眼珠子反射著室內的燈光,如同黑曜石般光彩奪目。

小軍“哇”地發出一聲驚歎,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他興奮地舉起手,不斷地叫道:“小娃娃醒了!小娃娃醒了!小娃娃醒了!”

小楓則發出不屑的冷哼:“不就是有個可以活動的機關嗎?有什麽好神氣的?”

周雪葵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維持著笑容:“……”

這種早熟又沒有幻想能力的小屁孩最討厭了!

這個小楓一定是那種,不僅自己對聖誕節和聖誕老人不屑一顧;而且還會對身邊每一個期待聖誕老人的小朋友都說出“聖誕老人是騙小孩子的”這種可怕話語的人。

不過還好,小軍是一個幼稚又充滿幻想能力的小孩子,他已經完全被躺下又醒來的洋娃娃給吸引住了,甚至還舉一反三地問起了問題:“那如果我醒了之後去尿尿,藥藥就離開我的了嗎?”

周雪葵趕緊誇讚道:“小軍理解得很對啊。”

看著小軍放鬆了許多的小臉,周雪葵溫柔地問道:“小軍,你現在還是不想打針嗎?”

或許是因為對打針天然的排斥,小軍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點完頭之後,小軍又猶豫著,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可以試一下……”小軍一臉嚴肅地伸出小小的食指,“就一下下。”

太可愛了!

周雪葵忍不住被逗得笑了起來。

順利完成了講解任務,周雪葵拿著洋娃娃和高腳凳準備返回活動區。剛出門,就差點和一個年輕女人撞了個滿懷。

周雪葵定睛一看,覺得這個年輕女人有點眼熟,便試探著問道:“請問,你是小軍的媽媽嗎?”

“嗯,我是。”小軍媽媽點了點。她的眼眶通紅,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一張術前禁食單被擰出了深深地痕跡。

自己的孩子還這麽小,就不幸地得了腫瘤,又不得不去做那麽可怕的手術。想必,身為父母每時每刻都是心如刀割吧。

周雪葵向著小軍媽媽點頭致意,繞過了她,繼續前進。

“周……藥師,那個……”

周雪葵剛剛走出兩步,又被叫住了。她有些詫異地回頭,就看見小軍媽媽衝著自己鞠了一躬,“……謝謝你!”

原來,剛剛小軍媽媽一直都在病房門外,將周雪葵和兩個小孩子的互動原原本本地看在了眼裏。

周雪葵趕緊扶住小軍媽媽,有些惶恐地道:“你不用謝我,我隻是做了我的份內事而已。”

小軍媽媽輕輕地抹去眼角的淚水,哽咽地道:“之前,也有醫生、護士給小軍做了解釋工作,但小軍都沒聽進去。每一次要打針、要吃藥,小軍都會哭鬧個不停。最近,更是常常偷跑。”

頓了一下,小軍媽媽的臉上揚起一個開心的笑容:“剛剛周藥師給小軍一解釋,他立馬就理解了呢,還願意去打一針。真好啊……我第一次在小軍的臉上沒有看到恐懼、看到抗拒。”

“總之,小軍能遇到周藥師,真的是太好了!”

小軍媽媽的話就像是一針強心劑,給周雪葵帶來了無比的動力。

或許,自己真地能夠在這個並不熟悉的領域,運用自己的專業知識,為患者們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打定了主意之後,周雪葵行動力點滿,當天就在購物網站上下單了很多洋娃娃、兒童白大褂、玩具聽診器之類的東西,給“彩虹生活兒童患者關愛組織”的各項設施鳥槍換炮。

不僅如此,她還自製了幾個彩色的大紙板,寫上字,貼到了活動區的牆上,正式將那塊小小的、有些陰暗破敗的角落命名為“彩虹遊戲區”。

三天之後,周雪葵在網上訂購的東西到貨了。

看著眼前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包裹,周雪葵的臉上浮現一絲尷尬的情緒。

失策了,一不小心買多了。

這可不好搬回去啊……

“雪葵,你站在這裏幹什麽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周雪葵回頭,就看見邊野立於陽光之下,長身玉立,如同神祇。

一輛救護車從不遠的街麵上駛過,警笛聲嘹亮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