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塵埃已定
第二天，天剛微微亮，北門城牆下忽然出現一聲尖叫，兩個坐在門前打盹兒的守衛一下子從夢中驚醒，抬頭一眼，牆上不知何時掛這一具沒穿衣服的女子，下半身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這、這不是東宮曼芝？”
有人看著女屍的臉突然驚道，其餘人聞聲連忙跑來。
“真的、真的是她。”
“誰把她吊在這裏？”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而來，對著屍體指指點點，忽聽嗖的一聲，不知道從哪兒射來一隻冷箭不偏不倚準確地割斷了繩子，東宮曼芝的屍體嘭地落了下來，一群人逃跑不及被濺了一身血。
“什麽人？”
“聽說她的屍體值不少錢啊，歸我了！”
說話聲由遠及近，蓬頭垢麵，拎著一隻爛弓，眼圈發紅，走路搖搖晃晃，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眾人見他慢悠悠朝這裏走來，又說出這樣的話，那還等他動手，爭先槍起東宮曼芝的屍體。
“我先發現的屍體，全都給我滾。”
人群中一個身披盔甲的守衛厲聲大吼，眾人微微頓了一下，就見醉漢拉弓搭箭指著那人，笑著問：“你說什麽？再說一遍？狗仗人勢嘿嘿嘿……爺偏不吃你這一套，誰有本事把屍體帶走就歸誰，輪得到你在這裏亂叫，嗯？”
“你找死——”那守衛氣得火冒三丈，忽聽樓上一人喝道：“回來，東宮曼芝屍體歸誰也輪不到咱們。”
忽有人趁眾人不注意一刀砍下東宮曼芝的腦袋，擠出人群悄悄的朝小道跑了。
“頭，有人割走了頭。”
那醉漢用力掰開人群擠了進來，叫囂道：“那個兔崽子動了老子的錢，剩下的是老子的！你們都給老子滾！”
他說著就準備拔劍，誰知擁擠的人太多，他連爛弓都被擠丟了，一群人像瘋了一樣喊道：“聽說胳膊腿兒也能換錢。”
“能換好幾金珠呢？”
有人跟著附議，當下誰也不理醉漢，像瓜分一件稀罕寶貝一樣將東宮曼芝的屍體撕成碎片，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些膽小的女人摟著孩子驚恐的躲在後麵，更多的是屠夫、酒鬼和混混他們拿著刀爭先恐後地撲上去，搶奪不成就殺人泄憤，場麵一度混亂到難以控製。
直到事態嚴重，白刃才帶人趕到這裏，命守衛打死了幾個又抓了幾個，腳下紅得觸目，早已看不出屍骸的模樣，濃稠的血順著階梯一點點滑下，令人作嘔。
白刃皺了皺眉頭，低聲說：“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身後有人回道：“剛才有人送來了東宮曼芝的頭顱，應該不會錯。”
“被弄成這樣，拚都拚不起來，唉……”白刃幽幽歎了口氣，吩咐道：“讓人收拾一下。”
“收拾的意思是……不用送去給白夫人？”那人疑惑地問。
白刃橫了他一眼，說：“白夫人身體不適，你是活膩了嗎？”
“屬下不敢。”那人連忙低頭回道，白刃想了想，說：“拿去喂豬吧，下葬也沒有她的地兒。”
“遵命。”
白刃點了點頭，又帶著人揚長而去。回道萬壽藥樓的時候，白夫人已經休息，他站在門口躊躇片刻，屋內，白夫人懶懶地說：“進來。”
“是。”白刃忙推門進去。
白夫人半臥在**，出神地看著手中的琥珀珠，琥珀裏是白夫人當日捧回的白皓骨灰，由塵仙老祖派人秘製而成，白夫人深吸一口氣，緊緊攥著琥珀珠，問：“事情辦得如何？”
“都在夫人預料之中。”白刃低頭回道。
白夫人苦笑，歎道：“真的都在我意料之中的話，皓兒就不會死了。”
“隻不過為了演得逼真殺了幾個人。”白刃回道。
白夫人點頭，道：“好好安葬他們，給他們的親屬多一些補償。”
“是，屬下這就去辦。”白刃正欲轉身，白夫人又開口道：“那個白氏女子有沒有下落？”
白刃聞言臉色刹變，低頭一語不發。
“繼續找，即便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親手殺了她。”
“是……”
白刃渾身一個冷戰，慢慢退下。
東宮曼芝和白庸死後，五方州一切事物均由白夫人負責，白夫人不忘前言，將白記錢莊全權交由白刃打理，自己從萬壽藥樓搬到畔湖莊，白府也順便賞給了白刃，白刃對白夫人更是俯首帖耳，惟命是從。
那日之後，靈子搬到了畔湖莊，白夫人派老不修和老糊塗負責保護靈子，以及新選出的六符妖，日夜監護，令小錢辭別三老祖，帶著極不情願的陸少麟離開了煙華。
路上，陸少麟始終都想不明白。
“嫂嫂明明還活著，哥哥為什麽就死了？”陸少麟紅著眼睛，一邊抹淚一邊抽泣。
令小錢難免又要安慰她幾句，說：“沒有為什麽不為什麽，活著的人都有一死，或早或晚，別難過了，想象一下如果你哥哥一直在你身邊，他會比你更難過。”
“可是嫂嫂……”陸少麟紅著眼睛，遙望煙華方向。
告靈大典之後，白姨找到了他們二人，她做夢也想不到，那張麵紗下麵的臉竟然是她哥哥早已過門的妻子，墳頭村的白童。
“嫂嫂？”陸少麟終於認出了她。
白童激動得淚流滿麵，一把將她摟在懷裏，哭著說：“對不起，我、我沒能救他……”
“嫂嫂，你、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陸少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成親後沒多久就傳來白童病死的消息，墳頭村與外界很少有聯係，哥哥因為娶了白童也不得不搬到了墳頭村，她隻聽說，墳頭村的人因為身體特異，無法離開那個地方。
“他們沒能殺了我，卻……”白童說著，抑製住心底悲痛，搖了搖頭，說：“你快走吧，再不走，他們也不會放過你。”
“他們是誰？誰殺了哥哥？誰要殺你們？”陸少麟急著問。
白童隻是哭著搖頭，說：“五方州所有人，你要報仇就要殺光五方州所有的人，你做得到嗎？”
“為什麽？嫂嫂，我不明白，為什麽？”陸少麟神色慌亂，白童摸了摸她的頭，說：“長麒隻有你一個妹妹，陸家就剩你一人，快走吧，越遠越好。”
“我——”
陸少麟話還沒說完，白童搶先道：“如果你不走，我會被你害死你知道嗎？他們現在到處找我，早晚會查到你我關係，到時他們以你做人質我必定要來救你，你會害死我你知道嗎？”
“嫂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