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新仇舊怨

滴答滴答。

牆壁上滲出的水珠有節奏地打在青石板上,萬壽藥樓的地下石室內,自從上次商濟世的屍體被發現後,這裏的人逃跑的逃跑被殺的被殺,如今萬壽藥樓由白夫人掌管,這鮮少人知的地下密室也被改成了牢房。

石壁上拴著兩條烏黑的鐵鏈,鐵鏈另一頭套在一個女子的脖子和腳踝上,像是聽到了聲音,女子動了一下,下意識地抱緊胳膊,冷得發抖。

“好冷……”

白夫人緩步走上前,白刃將石室內的火把點燃,女子渾身一顫,猛地抬頭,驚恐地看著四周,又見自己一絲不掛,慌忙抱著胳膊,“我、我怎麽在這裏?”

“那你以為你會在哪裏?”白夫人平靜地問,眼中寒光微閃。

東宮曼芝往牆角縮了縮,細聲問:“白大人、白大人在哪裏?”

白夫人朝她旁邊的牢房掃了眼,給白刃遞了個眼色,白刃領命退出,沒多久石門打開,白庸被兩人攙扶著臉色慘白的押了進來,胸口還留有血跡,白夫人讓人將旁邊牢房的門打開,把白庸推了進去,白庸重傷未愈,又被這般對待氣得七竅生煙,又渾身無力,隻能指著白夫人顫聲大罵:“徐皇、你、你敢將我如何?我是五方州的白大人,你、你——”

“忘了告訴你們,現在整個煙華都知道白大人已經死了,死於他最寵愛的小妾之手,東宮曼芝。”白夫人緩緩開口,又說:“當年商濟世做出了一種可令人假死的藥逃過一劫,沒想到如今會用到你身上,我暫時不會讓你死,你先要看著她怎麽死,好有個心理準備。”

“白大人、白大人——”

東宮曼芝隔著牢籠緊緊抓住白庸的手,淚如雨下,“救我、大人救我……”

“當初你害我兒子,怎麽沒想過今天的結果?”白夫人笑問。

東宮曼芝慌忙搖頭,跪地求饒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夫人、求求您饒我一命,夫人,我真的沒有害您的兒子啊夫人……”

“你的藥從哪裏來?”白夫人趁熱打鐵。

東宮曼芝想也不想,脫口道:“是一名姓白的女子交給我,她說可以幫我……幫我……”東宮曼芝說到這裏目光閃爍,吞吞吐吐輕咬嘴唇。

白夫人道:“繼續往下說。”

“……幫、幫我成為五方州真正的白夫人。”東宮曼芝咬牙說道,白庸嚇了一跳,忙問:“真有此事?怎麽從未聽你提起?”

東宮曼芝聲淚俱下,但還是抱著僥幸的念頭,不理白庸繼續說:“我就在屋內偷偷修了密室供她藏身,她便在裏麵配出了另一種枉死丹。”

“難怪,難怪怎麽也找不到她。”白夫人聞言暗自咬牙,厲聲道:“她還給你說了什麽?”

“沒有、她什麽都沒有說,我連她名字都不知道,那夜白府失火後就再也沒見過她,隻是她配藥時常需要活人做實驗,然後……是她,一切都是她的錯。”東宮曼芝急著將責任推到白氏女子的身上,白夫人緊咬牙根,冷笑,問:“難道這也不遂了你的願,你們都想我死。”說著,話鋒一轉,看著白庸,又說:“我與你夫妻二十年,你當真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是,我是無情無義,這二十年我對你百依百順,以至於五方州隻知白夫人不聞白大人,我算什麽?你的一個擺設還是傀儡?”白庸厲聲回道。

“嗬!擺設?傀儡?”白夫人臉色刹變,笑著點頭道:“我一心一意幫你打理家業,卻落到這般下場,是我徐皇有眼無珠。”

“二十年前我們都走錯一步,二十年後你還不知悔改,如今將我關在此處是想怎樣?難道殺了我不成?”白庸像是豁了出去,大聲吼道,誰知不小心牽動傷口,疼得他冷汗直冒,東宮曼芝見狀,急道:“大人、大人……”

白庸擺了擺手,隔著鐵欄靠著東宮曼芝,抓著她的手,柔聲道:“徐皇心狠手辣,她肯定不會放過我們,既然不能同生,我們就同死,黃泉路上也有個伴兒。”

東宮曼芝微微一怔,還沒開口,白夫人早已怒火中燒,指著東宮曼芝吼道:“好、很好,我就讓你看看,這樣的女人你還要不要!”

話音剛落,白刃早已牽了五六名健壯妖奴走了進來,打開牢門讓他們進去,此時東宮曼芝一絲不掛,緊緊抱著胳膊嚇得臉色蒼白,隱約知道這是要做什麽,就聽白夫人陰陰一笑,說:“就讓這幾名妖奴好好伺候我們新的白夫人,白庸你可要看清楚,她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話音幹過,東宮曼芝尖叫著被四五雙手從牢房的一頭拖到另一頭,白庸又急又怒,對著白夫人大吼:“你、你不得好死、徐皇、你有本事殺了我們、來啊!”

“啊——不要、住手,白大人救我、白——”

東宮曼芝話都沒說完就被人堵住了嘴,五六名輪番上陣,白庸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對著鐵欄又捶又打,眼睜睜地看著東宮曼芝被幾名妖奴糟蹋卻是毫無辦法。

“白、白大、人……啊……”

東宮曼芝雙手亂抓,抓得一個妖奴大怒,順手就將她的兩手折斷,東宮曼芝一聲慘叫,想要咬舌自盡,又被另一個妖奴察覺塞住了她的嘴,白庸隔著鐵欄渾身顫抖,直聽著東宮曼芝的聲音由大到小,他心口一陣絞痛,忽然一咬牙朝牆上狠狠撞了上去。

白夫人見狀騰地站起,命人打開牢門趕忙走了進去,隻見白庸滿臉鮮血,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氣,她走近一看,正準備伸手試探,誰知白庸忽然兩眼一睜,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卡住她的喉嚨,動作之快,連白刃都來不及阻擋。

“我早該想到,你有本事收買我身邊的人,除了曼芝。今日,我就是要死,也要拉上你,你不是想皓兒嗎?我這就帶你去見他。”白庸惡狠狠地說,白夫人被掐得臉色煞白,一個字也說不出。

“夫人!”

“滾!”

白庸大吼,白夫人瞪圓眼睛,張了張口,白庸好像聽到了她說:“死。”

嗤——

白夫人用盡渾身力氣一刀刺進了白庸心口,這一次正中要害,白庸抽了一下,右手微鬆,白夫人拔出要又對著他的心口刺了進去,一連刺了七八刀,鮮血飛濺,染紅了她的衣裳,她看著帶血的手又慢慢按著自己的喉嚨,猛咳幾聲,白庸橫倒在地上,雙目滾圓,死不瞑目。

“夫人。”

白夫人推開白刃的手,扔了刀,慢慢扶著牆站了起來,呆呆地看著白庸的屍體,喃喃道:“我殺了他,我真的殺了他。”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兩步,膝蓋一軟,白刃忙將她扶住,她站穩後又將他推開,目光淩亂,自語道:“皓兒一個人太孤單了,送他去也好,不然皓兒一定會怪我,是他該死,為什麽、為什麽……”

白夫人語無倫次,神情恍惚,在邁出牢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突然淚如雨下,泣不成聲,跪在門前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