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無緣再見
夜初晴追了一路，對方像是有意帶她去什麽地方，夜初晴突覺心下不安，想要折返時已然到了西市，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麽一條近路，從東市尾巷翻過去後直線穿到西市。
巷子裏堆滿雜貨，旁邊一扇門虛掩著，追到這裏就沒了蹤跡，夜初晴看著那扇門伸手正準備推開又遲疑了一下，眼皮跳個不停，她按住自己的右眼，聽遠處傳來陣陣鑼鼓聲，像是誰家在辦喜事。
“你不去看看嗎？”
身後，破舊的門抖落一地灰塵，吱嘎作響，夜初晴暗握匕首，眼角向後一掃，腳下身影被拉的細長，但還是可以看清來人身材健碩挺拔，沒有帶任何武器，也沒有妖氣，是個普通男子。
“你是誰？”
夜初晴轉身，見他皮膚白皙，容貌清秀，眉宇間透著一股書卷氣，看起來儒雅俊逸，文質彬彬。又見他穿戴講究，身著錦袍，頭戴玉冠，舉手投足間備顯尊貴，一雙眼淺含笑意，溫柔如水，便不自覺放鬆警惕，由他走近。
“我即便說了名字，你也不會信，還是不說為好。”男子開口，聲音沉穩有力，誘惑十足。
夜初晴避開對方目光，問：“你引我來這裏做什麽？”
男子笑了，又說：“你追的是妖，我是人，怎麽能是我引你？”
一席話，說的夜初晴啞口無言，沒錯，她追的是妖，為什麽到了之後會有個人出來，想到這裏，聽著巷子口鑼鼓錚錚，下意識側目望去。
“你不去看看嗎？”男子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邊，附在她耳際輕聲說道。
她嚇了一跳，連忙躲開，麵頰微紅，怒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我為什麽要——”
夜初晴話音還未落，男子趁其不備忽然捏住她的右腕，她一吃痛，匕首跌落，男子順勢接住，旋即用刀抵住了她的喉嚨，一係動作如行雲流水，幹脆利落，等到夜初晴回過神來時，再看男子，依舊眼角含笑，柔聲說：“走，我們出去看看。”
“你到底是誰？”夜初晴心中忐忑，又不得不朝巷口走去，斑駁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夜初晴一眼看到前方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三五輛妖車緩緩駛來，左右兩側都跟著煙華的守衛，手持劍戟，整齊森然，夜初晴一個激靈，眼角掃了眼男子，警惕地問：“你想做什麽？”
當下隻聽敲鑼打鼓好不熱鬧，沒片刻便聚集了不少圍觀熱鬧的人，夜初晴與男子隱匿在巷口的陰暗處，見前麵領隊的幾個人衣襟上都繡著紅白紋路，隨著他們越走越近，夜初晴的心髒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東宮曼芝掀開簾子向外張望，一樣的容貌，就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你們長得很像啊。”男子讚道。
夜初晴猛地回頭，男子突然收刀反扣住她的下巴，然後將什麽東西塞到了她的嘴裏，她眼前一黑，根本來不及反抗，又被對方捏住雙手，麵朝前方，說：“她是你什麽人？”
“她……”
像是有什麽東西壓在胸口令她難以呼吸，她猛咳幾聲，男子鬆開手，她抱著頭，忽然天旋地轉，巨大的悲傷湧上心頭，那是從未有過的難過與絕望，她跌跌撞撞的在雪地裏狂奔，鵝毛大雪，冷得刺骨。
“她……”
原本遺忘的記憶狠狠衝進她的腦海，蒼白的回憶頃刻間崩碎成冰，模糊的人影越走越遠，她被人按住雙肩動彈不得，口中明明在呼喊著什麽，可是她什麽都聽不見。
“爹、娘，你們回來啊——”
“你們為什麽不要我了……”
夜初晴咬牙低聲抽噎，男子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們明明長得一模一樣。”
“對啊，我們明明長得一模一樣。”
夜初緩緩抬頭，淚如雨下，望著即將走來的隊伍，視線中隻有東宮曼芝，那張年輕貌美的麵容，“可是為什麽被賣掉的人是我？”
男子將匕首塞到她的手中，夜初晴緊緊攥住，哭著問：“我與她到底有什麽不同？為什麽被賣掉的人要是我？”
以為此生無緣再見，誰知今世孽緣不淺。
——“你……”
——東宮曼芝似乎並不是很驚訝，打量她良久，冷笑一聲，說：“看起來，你就是我那被賣掉的妹妹啊。”
——“我？我是你……”
——“對，不過是以前，如今你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要學會好好侍奉主人啊，哈哈哈……”
人群中忽然一陣躁動，兩個青年慌張的衝了出來大喊：“啊啊、救命——”
正說著，眾人像受了什麽驚嚇，尖叫著狂奔亂竄，場麵頓時一亂，白刃連忙衝上前，喝道：“保護大人和夫人。”
隨之，老不修和老糊塗也衝到前麵。
“不是妖，沒有妖氣。”老糊塗警惕道。
“啊——怪物！”
不知誰一聲尖叫，一條人影忽然撥開人群衝了出來，血灑晴天，十幾名守衛一擁而上，刀槍齊砍，誰知夜初晴忽然抬頭，血淚斑斑，滿臉紅絲縱橫交錯，怒目圓睜，眾人大駭，連白刃都忍不住倒退數步，急忙大喝：“快殺了她、快！”
“東宮曼芝！”
夜初晴用盡全力大吼，兩柄槍猛地從後背刺入，嗤地穿透她的身體，她渾身一顫，低頭看著滴血的槍鋒，再抬頭，正對上東宮曼芝驚恐不已的臉，夜初晴微微一笑。
“夜、夜初晴。”
東宮曼芝臉色慘白，夜初晴一步一步向前走來，她們離得很遠，可她的視線中隻有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張臉，好像隻要伸手抓住，她就是自己的了。
“為、什……麽？”
夜初晴喃喃，逐漸清澈的瞳孔溢滿淚水。
“還愣著做什麽？殺了她！”
白刃大吼，十幾名守衛當即回神，一人一刀砍向夜初晴，夜初晴奮力向前邁出一步，喉嚨劃過一道寒光，飛揚的血帶著她未幹的淚遠遠飛出，東宮曼芝一聲尖叫，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另一邊，炎狛回道密室後，豐瑞第一時間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他，炎狛來聞言立刻追出，但等他到了西市，夜初晴已經失去理智揮刀衝向人群，他來不及阻止，隻覺有道詭異的視線在暗中盯著這裏，但一回身什麽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