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逃命煞荒
月千裏飛身撲來，鬼牙月感覺背後陰風陣陣，回身一刀劈出，鬼妖之力化作一團妖火唰地撲向月千裏，月千裏胸口一息，眼前頓時一花，隻得全力一擋，鋪天蓋地的妖火，炙熱鮮紅，像是由無數鮮血凝結而成，月千裏耳邊一陣轟鳴，虎口開裂，被震得連退數步。
“鬼妖！”
怒發紅陽趁機攻來，刀走極端，直取背後空門，鬼牙月錯失先機，白骨刀勉強招架，“當”的一聲脆響，鮮血潑灑，白骨刀飛出，鬼牙月右臂受創，胸口硬接一掌，當即氣血攻心，喉嚨一陣腥甜，踉蹌退了幾步，跟著，眼前又是一花，鬼牙月拾刀無望，閃身避開怒發紅陽第一刀，然而，後背驀然一涼，與此同時腹部與左腿又各中一刀。
鬼牙月體內妖血亂竄，“哇”地吐出血來，踉蹌兩步，血，染紅了眼，怒發紅陽凝神以待，而另一邊，月千裏同樣緊緊注視了鬼牙月的舉動，鬼牙月冷笑，落在遠處的白骨刀嗡嗡作響，一股強悍的鬼妖之力橫掃八方，月千裏急退，怒發紅陽腳下一沉，身形化光，宛如淩厲刀芒朝鬼牙月劈麵而來。
驚天之威，強大氣勁橫掃，炎狛心底暗叫一聲不妙，身還未動，葉知秋倏然擋在他麵前，就聽一聲巨響，兩股力量悍然相撞，劈天裂地，參天古林頓時一片狼藉，殘葉襲天，塵埃蔓延，鬼牙月大口喘息，膝蓋一軟，卻被身邊之人扶起，鬼牙月還沒來得及驚異，就聽素娥在她耳際小聲道：“快帶主人離開，這裏交給我們。”
鬼牙月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舉目望去，彩霓扶著禦子淵緩緩而來，禦子淵眉頭微動，臉色蒼白如紙，鬼牙月也渾身是傷，腹部被怒發紅陽一刀擊中，鮮血直淌，不過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看著禦子淵，就讓她沒有理由倒下。
“我知道了。”鬼牙月背起禦子淵，快步離開。
“愚蠢的女人。”肩頭，禦子淵輕聲道，鬼牙月自嘲的笑了聲，血撒了一路。
禦子淵怔怔地看著鬼牙月的側臉，張了張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曾幾何時，似乎也有一個女人這麽拚命救他，同樣是拖命狂奔，不同的人，相似的情景，重疊成一副奇怪的畫麵，他低笑，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
幸好他們已經快到煞炎幽荒，鬼牙月一路狂奔，越來越遠，越來越荒涼，漸漸地，竟成一片荒蕪的猩紅色土地，一股陰暗的邪力隱隱消散在空氣中，跟在身後的炎狛屏息凝神，腳步輕盈，但剛到煞炎幽荒的地界，還是被鬼牙月發現。
“你真好本事，竟然能跟到這裏。”鬼牙月眼尾一掃，不禁讚道。
“嗯。”炎狛隨口應了聲，望向遠處，眯了眯眼。
“接著。”鬼牙月拋出一物，炎狛順手接住，落在掌心的，竟然是枚拇指大的骷髏，骷髏口中含有朱丹，沙沙作響，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倒，“這是什麽？”炎狛問。
鬼牙月輕哼：“這裏的護身符。”
她話剛說完，身後怒發紅陽等人又追了上來，炎狛“哦”了一聲，追上鬼牙月，掃了一眼追兵，問：“如果你開口的話，我或許會幫你們一回。”
“哼！”鬼牙月再提妖力，目光落向前方，白茫茫一片，遠看還不知何物，近來，才發現是片骷髏堆積成的山。
“這是什麽？”月千裏心底發毛，登時停步。
就見麵前一大片暗紅色的植物上，掛著一顆顆骷髏，白骨森森，甚是駭人，口中還有一枚拇指大的朱丹，似乎是感覺到了來人，叮咚作響。
一個如此，兩個如此，漸漸的，所有骷髏都開始發出聲響，越是靠近，聲音越大，再仔細聽去，這些聲音，似乎更像咯咯的笑聲，空洞的雙目，竟像活著一樣盯著來人，鬼牙月率先衝了進去，其次，炎狛也跟了進去，怒發紅陽見狀，正要跟進去，忽然記起蛾林發生的一幕，驀然止步。
“怕了嗎？原來怒發紅陽也有怕的時候。”月千裏巧笑如嫣，長袖掩唇，望向怒發紅陽，怒發紅陽一語不發，示意左右手。
“這……”葉知秋正欲阻攔，月千裏製止了他，葉知秋無奈的搖了搖頭，怒發紅陽左右小妖戰戰兢兢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敢踏出一步。
“嗯？”怒發紅陽眼神一變，揮袖間，兩條人影被扔進了骷髏林中。
“啊啊！救命啊！”
兩人慘叫，語音未落，眾人就見骷髏脫體飛出，鋪天蓋地的朝兩人撲去，張口就咬。
“啊啊啊！”
骷髏頭迅速將兩人淹沒，慘叫聲戛然而止，一滴鮮血，一片殘肢，撕咬的骷髏，嘴邊全是血肉，不一會兒又整齊的嗖嗖嗖地飛了回去，高高掛在鮮紅的枝頭，望著來人，似乎在等待下一個美食。
“啊！”月千裏低呼一聲，腳步不自覺地後退，麵前，隻剩兩具血跡斑斑的白骨，忽然，他們的頭顱動了動，“啪”地拔地而起，落到了另一株樹上，高高懸掛。
“這是什麽東西？”月千裏望向怒發紅陽，怒發紅陽不語，轉身道：“守在外麵。”
“這、這……”月千裏似乎還有話要說，怒發紅陽在經過她的時候回道：“你要想去送命，我不會攔。”
“我……哼！”月千裏扭頭冷哼，葉知秋拍了拍她的肩膀，猜道：“煞炎幽荒，這裏，或許是煞火嶺。”
“煞火嶺？”月千裏反問。
葉知秋點頭道：“嗯！自從祈如山被滅後，化作煞炎幽荒的它誕生了三隻鬼妖，分別在煞火嶺、炎幽穀和荒血池。”
“那隻鬼妖、來自這裏？”月千裏喃喃，目光移向煞火嶺。
寒風嘯，白骨搖，空洞的眼，咯咯地笑，聽得人毛骨悚然，黑洞洞的眼，整齊地望向月千裏等人的方向，仿佛在等待下一場攻擊，月千裏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裏，遂扭頭就走，“我去守在外麵。”
“嗯。”葉知秋淡然點頭，與怒發紅陽一近一遠守在煞火嶺外，其餘眾人，也有些偷偷的跟月千裏離開。
煞火嶺內，又是一片荒涼的紅色戈壁，連天也呈現一片古怪的暗紅，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腥味，炎狛皺了皺眉頭，鬼牙月氣喘籲籲，背著禦子淵一步步走向荒血池。
池邊一顆老樹，鬼牙月將他放下，脫力地坐在一邊，她體質異於常人，傷口很快就止血結痂，也好在傷的都不是很深。
“這是什麽東西？”炎狛拿著小骷髏問。
鬼牙月瞥了眼，冷聲道：“骷髏果，沒有它，你早被外麵的骷髏撕成碎片了。”說著伸手去奪，炎狛連忙收手：“哦哦……那還是好好留著。”
“拿來。”鬼牙月喝道。
炎狛白了她一眼：“給你到時候怎麽出去？”
鬼牙月頓了頓，或許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遂一語不發，閉目調息。炎狛無聊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就聽身後鬼牙月說道：“不要靠近炎幽穀。”
“嗯。”炎狛隨口應了聲，走了。
“嗯？”鬼牙月皺了皺眉，答應得太爽快，讓她有些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聽懂她說什麽。
日落黃昏，煞炎幽荒更顯猩紅，寒風起，冷意升，鬼牙月仰頭看著紅得滴血的西邊，悵然若失。
禦子淵緩緩睜眼，也是不動聲色，兩人沉默一直到天黑，隻剩頭頂一彎紅月，仿佛處於另一個空間，水中樹影綽約，禦子淵坐起身來，鬼牙月開口道：“你醒了。”
“嗯。”禦子淵回答，眼神變幻莫測。見鬼牙月渾身是血，皺了皺眉頭，“你受傷了？”
“我沒事。”鬼牙月搖了搖頭，“我是鬼妖，除了我自己，誰也要不了我的命。”
禦子淵輕笑，遙望頭頂紅月，“但鬼妖一生，不就是為了死嗎？”
“不是，鬼妖隻求一個真相。”鬼牙月反駁。
禦子淵不以為然，“真相換來一死，你覺得值得？”
“我不知道。”鬼牙月又搖了搖頭，禦子淵笑了笑，闔目沉思，不再作答，鬼牙月也沒有開口，兩人靜靜的坐在荒血池邊，沉默，唯有風聲。
——“子淵，我、我有了你的孩子。”女子說完轉身就跑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半響才回過神來，激動地追了上去，“曦兒、你說的是真的？”他一把拽住女子的衣袖，女子別過臉去，羞澀的點了點頭，“所以，我想你還是退出六宮仙吧，我們、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
禦子淵深深吸了口氣，胸口堵得發慌，眼睛有些酸澀，“朱曦……”
——“禦子淵，你別死啊！我這就帶你去找術卉心。”怒發紅陽對著背上的人說，他苦笑，血不斷地從嘴裏溢出，染紅了她的衣裳，他看著她的側臉，吃力的說：“幫我、照顧、曦……”命運最喜歡開這種玩笑，最後一次執行任務，命喪黃泉，他應該早就想到，可是，心底還是默默期盼著，活著回去，活下去……
緊握的手緩緩鬆開，血從掌心滑落，沒有感覺，就好像他那日傷勢痊愈返回祈靈山的時候，怔怔的望著大榕樹上吊著的人兒，翠綠衣裳，一晃一晃，他以為自己在做夢，觸手所及，卻是鋪天蓋地的絕望。
——“曦兒、曦兒、曦兒……”他摸著她的臉，想象著她像平常一樣，迷迷糊糊地揉眼醒來，然後滿不高興地開他又睡過去，“醒來啊，我回來了……”他努力地保持平靜，努力地笑出來，然而視線卻越來越模糊，懷中冰冷的身體，怒睜的雙眼，他腦中一片空白，就好像一場噩夢，想要蘇醒，又不知如何蘇醒。
“沒想到，失去了她，我還能活這麽久。”禦子淵忽然開口道，深深吸了口氣。
鬼牙月看著水中的月影，若有所思，“你，想死了？”
“不是我想不想，而是老天讓不讓。”他慘笑，鬼牙月不再回答，別過頭去，“早點休息吧！等你傷好一些，我就送你出去。”
“多謝。”禦子淵回道。鬼牙月胡亂應了聲，忽然覺得身邊好像少了點什麽，起身掃了眼禦子淵又轉向四周，腦中閃過一條身影，鬼牙月脫口罵道：“那個白癡，跑去了哪裏？”
禦子淵驀地睜眼，鬼牙月叮嚀了聲：“你好好休息，我去找找那個混蛋，這裏有個地方比外麵更危險。”
“嗯。”禦子淵點頭，鬼牙月化光消失。
炎幽穀被一片墨綠色的藤蔓封住了穀口，無論從哪個方向都無法進入，炎狛自然來到了這裏，當年他師父狐老以及七大妖主各率部眾一百零五個高手圍攻孽凰蒼帝，隻有寥寥幾人生還，其中就有炎幽毒君。
雖然結果孽凰蒼帝不敵而死，但狐老和狐山妖主也沒有回來，事情已過去太久，他一直沒機會了解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炎狛試了幾次都沒辦法進入，強行進入的話，他不了解炎幽毒君是個怎樣的人，能從孽凰蒼帝手下逃生，本事自然不同凡響。
“離開。”炎幽穀內忽然傳出一個森冷的聲音。炎狛一驚，心中暗喜：“請問可是炎幽毒君？”
他話說完，等了足足有一刻鍾，炎幽穀內再沒有傳出任何聲音，炎狛按耐不住，朗聲又問：“請問當年與孽凰蒼帝一戰，到底發生了什麽？”
“炎狛！”身後忽然傳來鬼牙月的怒吼，炎狛一個激靈，陰風襲背，他頭也不回漂亮地閃身避開白骨刀，“我隻是想問些事情。”
“毒君與狐山沒什麽瓜葛。”白骨刀橫空劃出一道無形的界限，鬼牙月背對炎幽穀，收刀回鞘，“離開這裏。”
“哎……我也隻是問問。”炎狛攤手，心知對方也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他又不可能硬闖，隻得作罷，反正師父和孽凰蒼帝都死了，真相是什麽也已經不重要，“好好、我這就走。”
陰風陣陣，沙沙作響，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正準備離開的鬼牙月驀然回身，與此同時，穀中倏然射出一道白芒，鬼牙月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帶了進去。
“噯？”炎狛反應速度極快，轉身瞬間追了上去，就聽一聲悶響，炎狛被迫退回原地，“厲害。”炎狛讚歎，目光移向上空，紅月下，銀芒閃爍，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薄紗，緩緩柔光蕩開一圈圈詭異的漣漪，阻隔了他的腳步。
炎幽穀內，泉水淙淙，順著山澗流下，匯成一潭清泉，水邊，隱約坐著一人，佝僂著背，看不清摸樣。
“毒君？”鬼牙月緩步走來，走到離對方五步之處停了下來，低頭，就見一雙翠綠眸子的小孩兒抱著她的腿，搖了搖頭。
嗯？鬼牙月好奇，煞炎幽荒自從誕生了三隻鬼妖後就再也沒有其他活物，隻要是活物，即便是從外界帶來，時間久了，也會被裏麵的妖氣腐蝕至死，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這也是她一直找尋的真相。
“這是……”鬼牙月好奇蹲下身子，仔細地打量小孩兒，就見左側，一個身著紅豔豔襦裙的女孩兒也朝她慢慢走來，同樣長著一雙翠綠的眸子，歪著腦袋望著她。
“這是……樹妖？”鬼牙月喃喃，麵前的人輕咳一聲，鬼牙月起身瞬間忽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兩個小妖將她扶住，慢慢地放下，然後同時將目光落到毒君身上。就見鬼牙月身上忽然竄出一道靈光嗖地鑽進了泉水中，泉水蕩漾，紅月變黃。
毒君望著頭上的正常的月色，欣慰一笑，千百年來，他一直用自身妖力淨化這裏陰毒的力量，如今，也隻有炎幽穀有些成效。
茂密的林子後，一雙雙翠綠的眸子一閃一閃，然後將目光落在昏迷的鬼牙月身上，輕手輕腳的抬著鬼牙月消失在了出口處。
“鬼妖，就一定要以這麽愚蠢的方式結束自己嗎？哈哈……”毒君低聲淺笑，蒼老的臉上，滑下一顆晶瑩的淚珠，‘啪’的落到水中，渾濁的雙眼，醜陋的容貌，即便是生不如死地活下去，他也不會向命運屈膝。
“鬼妖，還是夜輝白呢？你說。”毒君喃喃自語，泉水叮咚，發出一陣奇怪的嗡嗡聲，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