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天地同泣
不可能，不可能。
滿身傷痕，滿目悲戚。
孤今欣在蝦兵的掩護下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她跌跌撞撞朝萬斷炎方向狂奔，她不相信這是父王的決定，她更不相信自己是師父的女兒，她是孤今族的五公主，她的爹是——
崎嶇的山路靜的可怕，海草搖曳，腥味撲鼻，到處都是殘屍斷臂，這裏之前還是戰場，孤立無援的蝦兵拚盡最後一絲力氣阻止牙兵的進軍，刀光劍影，殺聲一片，最終全都戰死在了這裏。
“五公主……”
孤今欣瞳孔驟縮，猛地看見地上一個瞪圓了的眼睛，空洞的視線充斥著瀕死前的絕望。
“五公主……你在哪裏？”
“五公主、五公主……”
孤今欣捂住耳朵，忍不住渾身發抖，“不要喊我、我不知道、我——”
“欣兒——”
一聲怒喝，蝦兵頓時安靜，孤今欣回頭，蝦兵分立兩旁，妖主孤今桀身著銀甲威風凜凜的從中走出，蒙著雙目，氣勢凜然。
“父——”
“回來。”妖主孤今桀冷聲道。
“父王、我……”孤今欣開始慢步朝孤今桀跑去。
孤今桀阻止蝦將動手，隻身上前，孤今欣哭的淚流滿麵，扔下兵器快步跑向孤今桀，眼看就要成功，誰知遠處突來一陣海流，冰冷刺骨，狠狠衝開兩人，孤今欣被撞飛出去，孤今桀被震退數步。
“欣兒，別過去！”
九目海蚓從天而降，轟隆一聲巨響，孤今欣腦袋一嗡，眼前，手持王戟的上龍玉傲然出現在眾人麵前，孤今桀先是一驚，再看她一身黑鱗，頓時明白七八，又氣又怒的吼道：“上龍玉，你這是做什麽？”
“救我的女兒。”上龍玉一改往日溫柔，護在孤今欣身前。
“娘，娘你什麽意思？為什麽？為什麽爹……”
孤今欣爬起來撲向上龍玉，上龍玉頭也不回的說：“欣兒，放心，娘會保護你。”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孤今桀怒火中燒，指著眼前屍骸，怒斥孤今欣，道：“無論謠傳是真是假，就憑這麽多枉死的孤今族族人，我也不會饒過你，當初是誰非要前來萬斷炎，是誰執意遣回蝦將，又是誰擅離職守，白白犧牲了這麽多條性命？是誰？”
“我……”孤今欣渾身一顫，一個字也說不出。
“夠了！”上龍玉打斷他的話，說：“如果不是因為王印，你還會這麽做嗎？”
孤今桀被戳中心事，氣憤難忍，怒道：“玉兒，你現在回來，我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然後讓我幫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上龍玉冷笑，道：“曾經的孤今桀，我深信他即便沒有王杖也可以一統西海，我知道他有這個能力，我發誓會傾盡全力幫助他，因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
“孤今桀……”上龍玉的目光漸漸暗淡，“你一定要這麽做嗎？”
“你說呢，玉兒。”孤今桀臉色驟變，上龍玉催動王印之力，王戟鏘然落地，氣勢震天，大地轟鳴，無數海浪從地底奔湧而出，霎時山崩地裂，海獸狂奔，蝦兵們一陣騷亂，連孤今桀也忍不住退了幾步。
“我從沒想到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從沒想到上龍玉會是這樣的結局。”
“如果你不是上龍玉，我不是孤今桀，我們也可以過上平凡的生活。”
“平凡？”上龍玉苦笑，搖頭道：“戰爭帶來的從來都隻有死亡。”
“所以，我要結束它。”
“不，你是在開啟它。”
孤今桀沉吟，道：“也許吧……最先開啟的人，不正是你們，上龍一族嗎？”
“你說的沒錯。”上龍玉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也有責任結束它。”
“原來我們想法一致。”孤今桀聲音漸漸柔和。
“但太難了，我們無法一起走下去。”上龍玉長歎，目光如水。
“也不可能一起走下去。”孤今桀低聲道。
上龍玉絕望的閉上眼睛，再度趨於平靜的海域，閃爍著幾點幽亮的光，孤今桀一聲令下，山坡上的蝦兵蝦將蜂擁而來，喊殺一片，孤今桀站在高處，最後一遍問上龍玉，“回來嗎？”
“上龍、玉——”
仿佛感覺到上龍玉的憤怒，九目海蚓突然從天而降，巨尾橫掃，卷起千層巨浪，上龍玉趁亂護著孤今欣後退。
“娘、為什麽？爹為什麽要殺我？娘——”孤今欣攥著上龍玉的袖子，哭著說：“娘，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你不是說不能動用王印之力麽？娘——”
“無論你做錯了什麽，娘都會保護你，無論誰要殺你，娘都不會讓他得逞，欣兒，我……咳咳……”
“抓住孤今欣和上龍玉！”
正說著，兩隊人馬忽然從左右兩側殺出，上龍玉見狀，猛地推開孤今欣，孤今欣踉蹌兩步，背後突來一刀，孤今欣一個回神，身子一彎，反手扣住對方手腕，用力奪下對方的刀，誰知很快又飛來一斧，孤今欣下意識回身一刀，手腕哢擦一聲，斧柄狠狠砸在她的胸口，她眼前一黑，來人揮動斧頭，砍向孤今欣右臂。
……
“炎狛——”
炎狛掙脫上龍玉的手，上龍玉急著大喊：“炎狛。”
“我知道我什麽都做不了，可你又知道什麽？你又了解我多少？”
……
“娘——”
孤今欣掙紮著去抓上龍玉，上龍玉奮力震退撲上來的蝦兵，頭頂九目海蚓時不時掃走撲上來的蝦兵蝦將，此時的九目海蚓還處於幼年期，無法完全控製自己強悍的妖力，隨時都有可能將霸川夷為平地。
上龍玉之所以將它封印，也正是因為如此。
“上龍、玉。”
“小蚓，帶欣兒離開西海。”上龍玉頭也不回的說。
“不、我不走。”孤今欣更加拚命的緊緊抓著上龍玉，上龍玉握著她的手，卻不敢回頭看她，說：“你身上的王印，隨時可能讓你成為任何一個人的棋子，唯有離開西海，欣兒，離開西海，外麵的世界很大，外麵……很好……”
“我不要、我不要走，我不要離開西海，我不要……娘……”孤今欣哭喊著撲到上龍玉的身上，“我不要走，娘，我死也要死在西海，讓我和你一起死，娘。”
“不可能！”上龍玉一聲怒喝，洶湧澎湃的海水直衝天際，虛空中，宛如出現一條黑龍，咆哮著衝向眾人，蝦兵蝦將瞬間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妖力攪的粉碎，血肉橫飛，染紅整片海水，孤今桀臉色煞白，被眾人護送著退到身後。
上龍玉一把甩開孤今欣，依舊沒有回頭，喝道：“小蚓，帶她走！“
“我不走、娘——”
九目海蚓嗖的飛出兩根觸須，緊緊纏住孤今欣的身子，孤今欣哭的聲嘶力竭，拚盡全力向上龍玉抓，衣袖翻飛，卻隻從指尖擦過。
“啊——不——”
……
“炎——”
上龍玉的話還沒有說完，炎狛早已衝了上去，濁浪滔天，鮮紅刺眼，畫麵中的上龍玉催動全部王印之力，冰冷的海水撫過他的臉頰，他的手像是快要觸碰到即將離開的孤今欣，一點點冰涼，一陣陣的心痛。
畫麵倏然消失，還是在王印塔內，頭頂閃爍著幾點明亮光輝，映照出一個個暗格，宛如一座巨大蜂巢，孤今欣的殘影在空中慢慢淡去，上龍玉心滿意足的跌下萬斷炎，死傷無數的山嶺深處，高高在上的人影，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