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絕書同觀

層層疊疊的蚌殼堆積成一座白色堡壘赫然出現在街尾的珊瑚礁中,遠遠望去,猶如一個巨大蝸牛。在魚蝦蟲草之中顯露出它原本的容貌,寂靜又莊嚴,好像與世隔絕,空留一扇敞開的大門,卻是無人問津。

這麽一個偏遠的地方,如果不是路上有人指引,還真難以找尋,鬼牙月心想,兩條鰩魚呼的從他們頭頂劃過,飛上畫樓頂端從高處一個轉身又遊了下來,激的海流湧動,掀起遍地海沙,攪得附近海域一片渾濁。

樓內的一個尖耳朵夥計似乎聽見外麵的動靜,正要跳下桌子看個究竟,鬼牙月和炎狛就出現在門外,他愣了半秒,忙理了理衣袖,笑嗬嗬的上前道:“稀客啊!兩位客官,想要誰的字畫?”

炎狛一眼就看到牆上掛著的孤今欣的畫,夥計也算機靈,三兩步上去,取下那副畫,介紹道:“客官也喜歡他的作品?同觀畫師失蹤已久,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幅作品,嘖嘖……孤今族赫赫有名的玉王妃,上龍玉。”

“他失蹤了多久?”鬼牙月岔開話題問道。

夥計略略一思,回道:“您是來找人的?他失蹤了,至少也有四五百年吧。”

“他去了哪裏?”鬼牙月接著問。

夥計臉色有些不悅,收起畫卷,說:“誰知道呢,我是新來的夥計,你這要問老板。”

“你們老板——”

“什麽人?”樓上傳來一個剛睡醒的慵懶聲音,夥計三兩步把畫掛回去,回道:“有兩位客人,來打聽同觀畫師的消息。”

“同觀?”一隻睡眼惺忪的黑目海貓踏著步子緩緩從樓梯扶手上走了下來,一邊舔著爪子一邊問:“你們兩人找他做什麽?”說完,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小聲念了一句:“糟糕。”折身跳上樓,甩下一句:“請兩位上來。”

“哦……”夥計神色古怪的盯著樓梯,對鬼牙月和炎狛做了個請的手勢,誰知樓上又傳出:“把那副畫也帶上。”

“哦……”夥計目瞪口呆的半響,帶著畫把兩人領到二樓。

老板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模樣,圓頭圓腦,兩耳成鰭狀,細長的爪子靈巧的勾起畫卷,個子不高,身著寬大錦袍,他揮手打發了夥計,和藹的笑了笑,提著畫卷搖搖晃晃的走進一間布置典雅的客房。

“真是難得,竟然還有人記得他。”老板攤開畫卷,喃喃自語。

鬼牙月連忙問:“他怎麽會失蹤?去了哪裏?”

“其實我也在找他。”老板抬頭一本正經的說:“他的畫當年風靡一時,是我們畫樓出名的畫師,不知為什麽大約五百多年前,他留下這幅畫後就消失了。”

“五百多年前……”

五百多年前,上龍玉身亡,孤今欣逃離西海,霸川戰火頻頻生靈塗炭。老板仿佛看穿了他們的想法,接著說:“當年的傳說是,上龍玉為了紫珊貝市,把戰火引到了萬斷炎,最後在那個地方為救愛女戰死。實則,帶兵打仗的是孤今欣,保護紫珊貝市的也是孤今欣,不過孤今欣至今都背負著叛國之名,所以這幅畫,即便畫的是孤今欣,也被當做上龍玉才能得以售出。”

“那麽說,你知道這畫上的人是孤今欣?”鬼牙月反問。

老板笑著點頭道:“他拿來時就告訴我畫的是誰,但為了與孤今族交好,這幅畫斷不能用她的名字。”

“這又是為什麽?上龍玉也是孤今族的人。”鬼牙月不解道。

老板搖頭,說:“不一樣,上龍玉為救愛女而死,孤今欣因叛國逃亡,無論事實是什麽,這麽多年無人為她沉冤昭雪,即便她是現今孤今族妖主的親妹妹,也洗脫不了她所背負的惡名。”

炎狛神色瞬變,盯著畫上的人良久,問:“同觀為什麽要畫她?”

“這……”老板一時無言以對。

畫上的女子英姿颯爽傲立山巔,頭頂盤著一隻巨大海怪,九目猩紅麵目猙獰。鬼牙月小聲念出畫下的一行小字:“一戟折天玉生龍,九目撼海,止觀浮容。”

“這不是原話。”老板指著那行小字,說:“是我讓他改成這樣,原話似乎是:淩雲怒海霸上顏……今什麽……什麽……”老板拍了拍腦袋,一時想不起來,“記不清了,大概就是這一句吧。”

“還有別的嗎?他有沒有說去哪裏?”鬼牙月追問。

老板拍著腦袋,陷入沉思,自語道:“他帶走了原畫,說什麽世上再無同觀之類,我以為他是想尋死,派人到處打聽他的下落……”

“找了大概五年的樣子,毫無音訊。”老板顯得很是失望。

“不過一百多年前我又看到了他的畫。”

見兩人神色有變,老板笑嗬嗬的回道:“那是我在王城的一間畫坊內發現,他的手筆沒錯,畫的是幅山水圖,不過也是那家老板在別處買回的畫,不知道他現在人在何處。”

三人聊了約麽一盞茶的功夫,樓下夥計一邊打掃一邊望著上麵,直到聽見下樓聲,老板把兩人送出了門,夥計跟在後麵,一臉不可思議。

“老板、老板?”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幹你的活兒去。”

“老板,你一點也不像做善事的人啊!”

夥計不依不撓的跟在老板身後,老板搖身一變,又化作肥碩海貓形貌,打著哈欠說:“那我換個說法,收人錢財與人消災,趕緊幹活去。”

“哦……”

海貓一爪子把畫扔到夥計懷裏,三兩步跳回到樓上。

與此同時,織殼館內,小嬡娘著急的等兩人回來,就在剛才,綠珊市西麵傳來消息,他們追捕的兩人在附近失去蹤跡,那裏是紫珊貝市最大的煙花巷,平日往來之人眾多,魚龍混雜,難以搜查,隻得太樞歲與太樞世親自前往。

眼看天色已晚,小嬡娘等得心急,鬼牙月與炎狛這才回來,看到屋內焦急的小嬡娘,還沒開口,小嬡娘已搶先道:“你們終於回來了,太好了。”

“發生了什麽事?”鬼牙月問。

小嬡娘回道:“已經找到那個人的下落,就在綠珊市西麵,我們邊走邊說,太樞殿下和大皇子已經去了好一會兒。”

另一邊,他們不知道,太樞歲與太樞世才查到煙花巷第二條街九號粉花樓第三層就被迫停止,把一群牙兵牙將攆了出去,滿屋子的歌姬舞女圍著中間一名錦衣長袍的男子,男子左擁右抱,看著台下的太樞歲和太樞世,醉眼醺醺的招呼道:“……嗝……你們誰啊……嗝……敢、敢……”

一幫歌姬舞女看到兩人早已驚作一團,停止動作悄聲退後,那男子迷迷糊糊的左右望了一圈,扶著桌子慢悠悠站起來,走進使勁一瞅,愣了半秒。

“……啟王狷。”

“嗝……你怎麽敢直、直呼我的名字?”

太樞世尷尬的笑了笑,啟王狷湊的更近,幾乎快要貼到太樞歲的臉上,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太樞歲皺了皺眉頭,拍著他的肩膀,冷笑道:“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嗝……像、像我嫂子心心念念的小情郎哈哈哈哈哈……”

太樞歲的臉哐啷青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