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沉浸在陳立國富有哲理的話中,江餘生離開了他的公寓。

又是刹那的恍惚,黑發少女拿著那把日式刀向他衝了過來,漆黑的刀柄鐫刻著古樸的花紋,隱約散發出不知名的力量。

經曆了多次類似的幻覺,江餘生並沒有太過在意。無論多麽恐怖的東西,當他反複出現在你的麵前時,那份恐懼也會趨於平淡。

十米、五米,黑發少女的行進間,江餘生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憑著本能江餘生一個懶驢打滾,險之又險地錯開了這一刀!

驚魂甫定的江餘生看著少女那仿佛萬年不變的冰冷眼神,突然意識到眼前並非幻覺,而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一個昨天下午剛剛殺了十幾個人的冷血少女!

“果然是你。”黑發少女用不含一絲溫度的語調說出了這句話。

“喂,美女,有話好說啊。現在可是21世紀,大家都是文明人。打打殺殺的多不好啊!”江餘生機關槍似的蹦出了這些話,他可見識過這個女孩的厲害。

回答他的卻是更加淩厲的一刀,黑發少女刀身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砍了過來。求生的本能讓江餘生在這一刹那把身體的柔韌性發揮到了極致,身體呈90度彎曲的他清晰地看到了刀刃飛速劃過的身影,仿佛慢動作一樣,散發出死亡的氣息。

江餘生的身體素質實在是不怎麽樣,雖然憑著狗屎運閃開了幾次少女的攻擊,但最終巧合般的以相同的姿勢癱坐在少女的麵前。

有那麽一瞬間江餘生感覺自己回到了昨天下午,那個他永遠不想再回憶起來的下午。或許死神隻是錯過了一班車,他終究會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莫名其妙的死去。

“我昨天真的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保證不把任何事說出去美女你行行好饒了我這條小命吧!”江餘生非常沒骨氣的雙膝跪地,說出了這段話,為了活命他什麽都幹得出來。

“你,看得到吧?”少女的這句話讓江餘生更加莫名其妙。

他從來隻是在被動的承受,莫名其妙的被卷進了一個離奇的事件,一個黑發少女突然冒出來要殺了他,沒有任何理由。

“哇,小魚兒原來你在這兒啊!這位美女啥時候認識的?也不介紹介紹?”蕭妙然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沒心沒肺的說出了不找邊際的話。

“我的小姑奶奶你趕緊逃走去打110啊,沒看到她手裏還有刀嗎?”江餘生非常無語這姑娘的反射神經。

“刀?哪裏有刀?”蕭妙然把手放在額頭,做了個非常誇張的姿勢。

江餘生瞪大了眼睛看著前方,一把明晃晃的日本武士刀插在地上,離他的襠部不足十公分,這麽明顯的東西蕭妙然竟然沒有看到!

這種詫異甚至讓他忘了自己的處境,指著身體的正前方說,“你沒看到我的麵前插著一把刀嗎?”

“真的沒看到。”蕭妙然非常認真的說。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蕭妙然會說沒看到那把向他索命的刀?這把刀究竟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僅僅是一個幻象?

“刀名斷刃,君且安息。”黑發少女仍然沒有解釋,給江餘生下達了死亡宣判。

斷刃淩空一記橫斬,喧囂的風割得江餘生的脖子生疼。

8

江餘生閉上了眼,他想到了電影《神話》中蒙毅被砍下頭,視野隨著腦袋淩空飛舞的鏡頭。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困擾了自己很久的問題:死後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這是一個悖論,一個永遠無法公諸於世的答案,因為知道的人都死了。

所幸,他終於要解開這個謎題,在這無限接近死亡的刹那。想到即將完成一個長久以來的夙願,江餘生有一種苦中作樂的寬慰。

大約有那麽幾秒鍾,江餘生睜開了眼睛。

一隻蒼白的手握住了砍來的刀,詭異的是手上沒有一點鮮血。

孟蒼顏猛地一揮手,將斷刃掰成了兩段。然後這把刀竟然化為光點消失了!

“給我一個理由。”孟蒼顏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黑發少女,有一種壓抑的怒火從他冰冷的語氣中散發出來。

“帥級夢魘。”黑發少女用同樣冰冷的口吻,說出了這句話。

兩人的對話言簡意賅,讓人不明所以。

“閣下莫非是,黑色彼岸花?”林朔夜遲了一步趕來,不著痕跡的走到江餘生的麵前,隱隱將他護在身後。

她跟孟蒼顏本來在討論著一些事,突然感受到了夢源的波動,過來之後就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

“黑色彼岸花是誰?”江餘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白族地下組織秘密培養出來的殺手,主要負責夢魘的獵殺,還有……對黑族位於虛境的高層的行刺。死在她手下的人,數不勝數。”林朔夜麵色凝重的說。

“什麽是白族,黑族,虛境?夢魘又是啥東西?”林朔夜越解釋,江餘生越迷糊。

“你們到底在幹什麽?拍電影?我能參加嗎?”蕭妙然攥緊了拳頭,興奮的看著所有人。

林朔夜扶額,現在的情況連她都感到棘手。

江餘生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被夢魘附體,已經成了黑色彼岸花獵殺的目標,可謂是命懸一線。她跟孟蒼顏著急趕過來就是為了盡力將江餘生救下來,為他尋找那一線渺茫的生機。

現場的氣氛已經劍拔弩張了,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打起來,黑色彼岸花可不管周圍有沒有普通人。這時候還有蕭妙然這種閑雜人等,江餘生也是完全不了解情況。她該如何處理,才能兼顧所有人,把事情完美的解決?

剛才蕭妙然的話,讓她靈光一閃。

“我們不是在拍電影,隻是在排練一個話劇罷了,由我寫的小說改編成的話劇。”林朔夜眼中流露出智慧的光芒,“孟蒼顏,要不你來給她講一講?”

林朔夜給孟蒼顏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把蕭妙然支開。

孟蒼顏一臉不耐煩的走到蕭妙然麵前,“什麽都別問,什麽都別說。現在立刻消失,懂?”

“哼,我就是不走。你能把我怎麽樣?”蕭妙然雙手抱臂,下巴上揚,嘟起了小嘴。

耍無賴是女人的天性,特別是在自己喜歡的男人麵前。要是孟蒼顏好言好語的哄她兩句,以她這給點陽光就燦爛性格說不定就乖乖聽話了。但是這個像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男人隻知道凶她,一點也不懂女人心。

不解風情是男人的硬傷,不過落在喜歡他的女人眼中什麽都變成了優點。

孟蒼顏眼神一冷,一隻手托著蕭妙然的背,另一隻手抄起了她的雙腿,毫不費力的把她抱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公主抱讓蕭妙然陷入了失神,她從未想到第一次被孟蒼顏抱在懷裏竟然是在這麽一種情況下。

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強而有力的心跳宛如晨鍾暮鼓,磅礴而富有生命力。鼻尖可以嗅到男人特有的那種氣味。眼睛向上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瘦削的下巴,高挺的鼻梁,還有若隱若現的銀色發絲。

強忍著噴鼻血的衝動,蕭妙然隻想說一句話,灑家這輩子值了!

幸福的時間總是短暫的,蕭妙然下一刻就被丟垃圾一樣丟在了公寓外麵。

9

“你應該明白的,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他已經沒救了。”黑發少女指著江餘生,冷冷地說,“他現在已經能夠看見我用夢源凝聚而成的刀,說明夢魘對他的入侵已經達到一種非常恐怖的程度了。很有可能,下一刻他就會徹底失去身體的控製權,成為夢魘的傀儡!

現在等待他的隻有兩條路,被夢魘吞噬,或者被我們殺死。”黑發少女舉起了刀,擺好了攻擊的姿態。

林朔夜輕咬著自己的拇指指甲,她又何嚐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可是那畢竟是江餘生,跟自己朝夕相處了一年多的同學啊!

如果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同學們那裏怎麽說,他的父母該多麽傷心,自己的良心又如何能安?

“那啥,”江餘生弱弱的舉起了手,“我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小魚兒同誌覺得自己現在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完全沒有異常的感覺。

猛地,黑發少女動了。她身影一閃出現在江餘生的麵前,手中的刀狠狠地劈了下來!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快到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近在咫尺的刀芒散發著死亡的氣息,江餘生的瞳孔瞬間收縮。下一刻,他感覺到腦中傳來一陣宛如窒息般的感覺,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

他可以看到自己

的手臂在緩緩抬起,一個灰色的漩渦橫空出現在刀的麵前,二者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身體中充滿了一種陌生的能量,眼前的一切似乎與之前有了很大的區別。世界仿佛忽然有了生命,不再是死氣沉沉的。

然而這些新奇依然改變不了江餘生此刻的恐懼,他仿佛被什麽東西硬生生的從身體剝離了出來,隻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所有事情的發生。

不僅如此,這個東西還在侵蝕著自己的大腦,宛如一個寄生蟲。

“沒想到,我小心翼翼的潛伏在這小子身上,最後還是被你發現了。”一個聽起來非常別扭的聲音從“江餘生”的喉嚨中發出。

“你沒有任何機會。”

“也許我們可以談判。”

林朔夜和黑發少女的聲音同時響起,提出的卻是不同的意見。

“那就談判吧,其實我的要求不多,隻要你們放我一條生路,我可以保證這小子的生命安全。”

“江餘生”表現的非常鎮定,隻有它知道自己的狀況有多麽糟糕。

它被黑色彼岸花追殺了很久,根本沒有恢複力量的時間。如今的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難能可貴的。

突然,“江餘生”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它並沒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氣息,可還是有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它的身後。

“我命令你,離開他!”孟蒼顏不帶任何情感的話讓“江餘生”有種如芒在背的驚悸,這聲音帶著一種不可違背的意誌,讓它下意識的就想遵從。

“江餘生”剛想出言譏諷,突然感到身體傳來一陣反抗的意識。那個弱小如螻蟻的人類,竟然還有反抗的餘力!

江餘生的表情開始扭曲,全身開始不自覺的**。隻有他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難受,那是一種仿佛被置於真空之中,身體中每一個血管都即將炸裂的感覺。

“夜夜。”江餘生看向林朔夜,以前他隻敢在心中這麽稱呼,這是他第一次親口說出來,“如果今天我必須死去的話,我希望動手的那個人,是你。”

他看著林朔夜,笑了。今天他過得很滿足,還臨時客串了一把男朋友。而且他終於知道了林朔夜跟孟蒼顏之間的秘密,也算是死也瞑目了。

他們這些人,似乎都來自一個什麽而龐大的組織,夢魘是他們的目標,自己是個無辜的路人甲。

至於具體是什麽組織,反正自己都要死翹翹了,管他呢!

林朔夜緊咬著自己的嘴唇,用複雜的目光看著江餘生,“你好殘忍。”

江餘生抽搐了兩下,笑得很蒼白,“我想給你留下一個深刻點的印象,不行嗎?”

“喂,美女。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江餘生轉向了黑發少女,這種時候他仍在笑。

黑發少女看著江餘生,冰冷的眼神有了那麽一絲緩和,首次沒有無視他的話,“我在組織裏的代號是2號。”

江餘生沒有要死要活的,選擇了光榮就義。這贏得了她的一絲尊重。

“我走了。”江餘生對孟蒼顏說。

孟蒼顏輕點頭,算是做出了回答。

一隻夢源形成的匕首,緩緩地插在了江餘生的胸口,他的身體沒有流血,甚至連痛感也不強烈。

林朔夜的雙手在顫抖,殺人的動作非常簡單,卻讓她累的快要虛脫了。

身體中,那股陌生的力量在苦苦的掙紮著,卻完全阻止不了生命的流逝……

江餘生,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10

透過窗戶,陳立國目睹了事件的全過程,他隻是在一口一口的啜著茶,茶水早就喝完了都沒注意到。

他知道,即使出去了也什麽都改變不了,卻還是忍不住看完了整個過程。

公寓外的一棵歪脖樹上,蕭妙然放下手機,一臉感歎的看完了一場年度大戲。

演的太完美了,太完美了。自己的錄像雖然拍得有點晚,但還是記錄了主要過程。

最後小魚兒那個視死如歸的眼神,嘖嘖。

心思簡單的少女把一切當成了一場鬧劇,生活本身就是一部電影,隻是等待有心人的發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