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輕語,我看著慕長安的眸子,那暗湧的殺意漸漸湮滅,還帶著一絲惶恐。他望著陳婉似笑非笑挑釁的臉,再看向孟戈驚慌失措的神色,長長歎了口氣。

“長安,我們進去吧。”我試圖緩和氣氛,手指一彈,讓那冰封的士兵解除了封凍,對他露出一絲微笑。

良久,微風在耳邊吹拂,還有他沉默的氣息。我有種會失去他的感覺,不由得主動靠近他,抱著他瘦硬的胸膛,喃喃道,“不管你是怎樣的,我都不在意。長安,我既然認定了你,就認定了你的全部。”

慕長安僵硬的身體微微地顫,我清楚地聽到他心跳的聲音。我們之間,從未主動提及自身的陰暗麵,卻又無比貼合地理解著彼此。

他用力把我護在胸腔,緊了又緊。

我揮了揮手,將院落裏所有的閑雜人一掌揮散。這是我與慕長安的世界,容不下另外的人。雖然,陳婉誓不罷休的怨怒在耳邊縈繞,可那又怎麽樣呢?既然這是我的夢,為何不能任性一點。

我們保持著緊緊相擁的姿勢,無比契合。我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氣味,夾雜著血腥味的涼薄,卻讓我沉淪不已,以及那抹無法忽視的心疼,一滴一點湧動著內心。

慕長安,我心長安。隻要你在,就是永恒。

日落星辰。

我枕著他的臂彎,一遍遍摩挲他的輪廓。這個男子從不屬於我,這一刻的貪戀,讓我執迷不悔。我不厭其煩地低喚他的名字,因早已鐫刻進入了靈魂。

“影兒看什麽?”他長長的睫毛顫抖著,見我滿臉羞紅,環著我的腰肢,“快快告訴我,你剛才偷偷看什麽那麽入神。”

我不回應,窩在他的胸膛成鴕鳥狀。他也不強求,隻是加重了擁抱的力道,輕歎道,“真好,我終於和你在一起了。”

他把我放在木椅上,展開了書桌的話,一筆一劃描摹我的輪廓。我啞然失色,猶記得當我成了一隻獸,也是這樣被他細心描繪著。那是我難得真實而溫存的片刻,竟讓我有了怔忡。

“影兒,不要皺眉。我希望你再也不要皺眉,我希望你快樂。”他輕輕撫摸我的臉頰,落下淡淡的吻。這雲淡風輕的親密,卻勾起我無限酸澀。

我知道自己現在很矯情,卻就是控製不住。隻因為,我們的每一次相聚,都那麽艱難。以至於我仍然在懷疑,這根本就是一場夢境。

我受了詛咒,無法獲得幸福。所以這一刻,哪怕美得醉人,也是假的。

慕長安走向我,伸出手接著我的眼淚,細膩而虔誠。他無比認真地望著我,待我將心中所有憂愁散盡,才道,“傻丫頭,我不是在這兒麽?”

我抬起眸,疑惑道,“你怎麽知道我的想法?”

“人說一見鍾情,我從前不信。見了你之後,總覺得我和你有不解的淵源。我甚至覺得,我們的見麵有了太多太多次,甚至能毫不費力猜出你心裏的想法。仿佛,你是我心間的一滴血,在我心窩深處。”

我震驚了!

“你的眼睛,從最初的黑色,漸漸成為了深藍色。我雖然想知道你發生了什麽,可你不說,我就不問。你說你是珞伽的妹妹,但珞伽看你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妹妹。我便懷疑,你是不是我的夢中人。”

慕長安見我不說話,繼續道,“你有很多秘密,我對你也有很多疑惑,但是你不說,我便不問。我愛你,便要給你最大的信任和尊重。影兒,如果你對我全心托付,你會告訴我的,是嗎?”

我抬起頭,鼓足了勇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這樣吧,夢醒了,我們會再度陌路。何必呢?

我露出一個微笑,展顏道,“我現在隻想讓你幫我作畫。”

慕長安伸出手,有一絲黯然,卻轉過身回到書桌前,認真描繪著我的樣子。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我靜靜欣賞著畫中的自己,臉頰清麗,不施粉黛。一雙眸子幽藍純澈,如同冰晶般無瑕動人。

我第一次認真看自己,沒想到這些年在這個世界,我早已脫離了現代的青澀稚嫩,似蛻

變成另外一個人。

“這是我?”我淡淡地問,難掩的雀躍驚喜。

慕長安點頭,握著我的手,蘸著幽藍色墨汁,在畫上落下了食指印。

似曾相識。

看著我的錯愕,慕長安卻變戲法一般拿出另一幅畫,泛黃的紙張,年歲久遠。

“影兒,真的是你?”

隻見那畫卷上,一隻純白的獨角獸栩栩如生,淡淡的掌紋在畫上一側。一人一獸,卻有同樣的眼睛。

我遲疑著,他卻不給我機會,“影兒,你就是我的影兒。八歲那年,我在淩霄山看見的小獸,還有三年前苗疆的遇見,都是你。我竟錯過你這麽多次,影兒,你終於到了我的身邊。”

相比他的激動,我倒是淡然許多,“你難道不怕我是妖孽?擁有人類形體的獸,不是你們一直不齒的麽?就連陳婉剛才也說我是藍瞳妖女,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慕長安被我逗笑了,敲了我的腦門,淡定道,“小丫頭,就知道耍嘴皮子。”

兩幅畫,交相輝映,說不出的安然甜蜜。

“砰。”

竹門被一把長刀劈開,迅猛的速度,直直朝我襲來。

我用手指接住那長刀,眼神倏爾轉冷,盯著已然敞開的竹門,正準備將長刀扔出去。

慕長安攔住我,對我搖搖頭。

他將我護在身後,對著門外高呼一聲,“不知陛下來訪,長安有失遠迎。”

說完,他將長刀恭敬地拿在手裏,慢慢走了出去。

我看著慕長安的背影,心裏生出恍惚。門外的人是誰,誰能讓他放下驕傲,露出恭敬之色。這兒是甯國,屬於梁家。

我生出不好的預感,跟著慕長安走到竹門邊。

隻見一男子穿著玄色蟒袍,均居高臨下地站在竹林下,若有所思地打量著。

是他,梁子彥!

胸腔湧動著怒火,前世他對我做出的種種惡行躍上眼簾。他害我早產,讓我的孩兒差點胎死腹中,他是個殺人惡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