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了一下,那醫生自然是在安慰我,要是“盡力而為”一定有用,那倒好了。在整件事中,不可測的因素太多,就算“盡力而為”真有用,力也不知從何盡起才好。我和費勒幾天來茫無頭緒,好不容易一夜長談,總算作出了一個可以成立的假設──僅僅是一個“可以成立的假設”而已──事情就又發生了這樣非常的變故。

老實說,別說我這時思緒紊亂之極,無法想得出費勒在打開小窗子向病房一看之後,看到了甚麽,把他嚇成了這樣子,就算給我靜下來,慢慢去設想,也未必設想得出來。

(真的,費勒在那一霎間,看到了甚麽呢?)

我隻是帶著苦澀的神情,搖著頭和醫生們約定,等費勒接受了初步的治療之後,再來看他。如今這樣的情形下,除了把費勒交托給那些醫生──他自己以前的同事,實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離開了醫院大樓,我又回到了那幢洋房,不過幾百公尺的路程,可是走來隻覺得疲累無比,尤其是陽光灼烈刺目,有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進了洋房,陳三立時站起,我焦躁地揮著手:“長話短說,剛才你說到──”

剛才陳三說到鄭家大宅中鬧鬼,鬼魂“不知是老爺的還是少爺的”,他口中的“老爺”當然是鄭天祿,“少爺”是鄭保雲。鄭保雲隻是失蹤,還沒有死,怎麽會有他的鬼魂出現?

(鬼魂出現究竟是怎麽樣的一種現象,人類所知極微。但一般來說,總是人死了之後,才會有鬼魂出現。但是,也絕不是沒有活人靈魂出竅的現象,總之,十分複雜,我這時的反應,是根據“普通情況”作出,認為鄭保雲若沒死,就不會有他的鬼魂出現。)

我又用力揮著手:“阿保少爺沒有死,他隻不過失蹤,你說他鬼魂在舊宅裏鬧,這不是胡說八道麽?”

陳三受了我的指責,脹紅了臉,吞了幾口口水,伸長著頸,喉核上下移動,像是有一肚子的委屈,但是又不知如何為自己分辯才好。

我悶哼了一聲,心想陳三是老實人,我自己心頭煩躁,不必為難他,所以語氣放緩和了些:“你說吧,隻要不太嚕蘇。”

陳三忙道:“是,是,那書房……整個院子都是空置的,在院子旁的一列屋子,住著兩個人──”

他說著,一麵瞅著我的神情,一看到我皺眉,忙加快語詞:“那兩個人早兩晚,就聽到書房中有人走動、翻箱倒櫃的聲音,他們全是老仆人了。自然以為有人來偷東西,就起身去察看,他們看到……看到……”

由於鄭家大宅中“鬧鬼”這件事,在整個故事中有一定的重要性,也由於陳三的敘述,實在太嚕蘇,所以他隻說了一小半,我就打斷了他的話頭,不要他複述下去,而和他一起到了鄭家大宅,把那兩個首先發現“鬧鬼”的仆人之中的一個叫了來,聽他們直接說。另一個仆人,不幸已嚇得成了癡呆。

“鬧鬼”事件一共是三個晚上,首兩晚,由那兩個仆人經曆,第三天,驚動了宅子的總管陳三,陳三在第三晚也經曆了,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在由醫院回來的仆人口中知道我在,所以就趕到醫院來找我。至於他來到醫院時,恰好又是費勒出事的時候,亂成了一團,那倒是巧合。先說那兩個仆人經曆鬧鬼的事。

鄭家大宅占地極廣,主人都已不在,隻有陳三,可以說是半個主人,仆役幾乎全是從鄉下原籍來的,各種各樣的遠房親戚,個個都十分忠心。主人使用的上房全都空著,每日打掃,仆人所用的,全是原本就要給他們居住的房屋。

我所以詳細說明這一點,是因為鄭家大宅中的書房,自成一個院落(鄭老太說過,鄭天祿生前嚴格限製,不讓人輕易接近他的書房)。在大宅中是一個十分偏僻的角落,乍進大宅,若是沒有指引,很難在九曲十彎的回廊之中找到這個院子。

院子中除了書房之外,還有好幾間房間和客廳,但是歸仆人居住的所在,則造在院子的圍牆之外。這種設計,自然是為了不讓閑雜人等接近書房。

這個院子,曾是鄭天祿生前活動的中心。所以當年,我和鄭保雲懷疑鄭天祿是外星人,要尋找證據時,曾把書房做過極其徹底的搜查。最後找到了關鍵性的物件,也是在院子的一個荷花池底的暗窖。

明白了環境之後,也可以知道,如果不是書房中傳出來的聲音實在太大,睡在院子外麵的仆人,不可能被吵醒。

而當他們被吵醒之後,兩人相顧愕然,不知發生了甚麽事,他們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有人在偷東西。是以他們一麵向外奔去,一麵順手各自抄起了一根粗木棍,奔到了院子門前,弄明白聲響是從書房中傳出來,他們推開院子的門,看到書房所在的那一角,燈火通明,好像可以看到有人在走動,但由於花木十分繁茂,所以看不真切。

隻是在感覺上,在書房中活動的人,不隻一個,那些人不住發出聲響,也不知他們在做甚麽,兩個仆人大著膽子,一步一步,向書房走近去。

在來到了一大簇芭蕉之旁,隻要一探頭,就可以看到書房的窗子時,忽然聽得書房中傳來了一個相當洪亮的聲音大聲說了一句他們聽不懂的話。

這一句話,清清楚楚,傳入了兩個仆人的耳中,兩人雙腿發軟,身子發抖,再也無法向前邁出半步。

他們全是老仆人,從小就在大宅中,鄭天祿老爺的聲音,自然再熟悉也沒有,雖然他們全然聽不懂那句話在說甚麽,而且天祿老爺死了也好多年了,可是那就是天祿老爺的聲音,這一點,他們不會弄錯。

在驚駭之餘,他們再也沒有勇氣向前走去,等到定過神來,也不管書房中發生了甚麽事,驚慌之餘,他們想到的是:既然老爺在,不必下人多事,而且未曾呼喚,仆人根本不應該接近書房。

所以他們急急奔了回來,各自搶酒喝,喝得昏頭昏腦,蒙頭大睡,第二天醒來,看看書房之中,亂成了一團,像是曾遭過徹底的搜查。

兩人也不敢出聲,把淩亂的書房收拾整齊,終日提心吊膽,心中揣揣不安,一到天黑,就開始喝酒壯膽。一直到午夜時分,兩人都大有酒意,又聽見院子內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傳來。

兩人這時藉酒壯膽,一商量,不管是鬼是神,隻要和天祿老爺有關,總該去看一下。

所以,他們就挺胸直行,雖然在進了院子之後,不免你推我讓一番,但總算走近了書房的窗前。而這時,他們的酒也醒了,隻覺得夜涼如水,天氣本來絕不冷(那是一個熱帶國家),可是他們卻覺得身上陣陣生寒。各種嘈雜聲自書房中傳出來,兩人幾乎又想打退堂鼓了,其中一個忽然“福至心靈”,大聲道:“你看,書房裏亮著燈,當然不會是鬼!哪裏有鬼來生事,還要著亮了燈的道理。”

雖然鬼來鬧事究竟是何等模樣,能說得上來的人真還不多,但傳統的說法中,鬼和燈光,總扯不上甚麽關係。

兩人膽子又大了起來,咳嗽著,自己弄點聲音出來壯膽,走向書房的窗子。

膽子較大的那個走在前麵,窗子內是厚厚的窗簾,透過窗簾,彷佛可以看到書房之中,人影幢幢,有著不少人,但十分恍惚,絕看不真切。

一個先來到窗前──他們不走向門口的原因,是怕老爺叱責,因為昨晚他們聽到過老爺的聲音,他們準備先在窗縫中向內窺視一下再說。

到了窗前,兩人分頭尋找隙縫,想看到書房中的情形,一個找了片刻,找不到可以看到書房中情形的所在,抬頭向另一個看去,恰好看到另一個臉貼在窗上,隔著玻璃,玻璃內垂下的窗簾,忽然掀起了小小的一角。

有了那掀起的一角,足可以使另一個仆人看到書房中的情形,但由於他的臉緊靠在玻璃上,別人看不見。

(那情形,就像是費勒通過門上的小窗子看到病房中的情形,而我看不到一樣。)

也就在那一霎間,那向內看去的仆人突然一挺身,喉際發出了可怕之極的聲響,雙眼發直,身子僵硬地轉了過來,像是中了邪。在他身邊的那仆人一見,自然大吃一驚,慌亂之中,才將同伴扶住,發現那掀起的一角窗簾,重又垂了下來,他無法看到書房中的情形。

而就算那角窗簾沒有垂下,他說得很坦白,他也決計不敢去看一看。因為同伴已經在一看之下,嚇成了那樣,叫人扶住了之後,身子發顫,雙眼翻白,牙關緊咬,口角白沫亂吐。

那仆人把嚇壞了的同伴橫拖倒拽而出,一麵大呼小叫,驚動了不少人,七手八腳,煮薑湯,撬開嚇昏過去的那個人的嘴巴,灌了下去,等等;陳三自然也起身,一聽說,和幾個大膽的人到書房去,書房卻已烏燈黑火,一點動靜都沒有。雖然人多,可是有一個被嚇成了這樣的人在,誰也不敢進書房去看看,隻好等天亮再說。

一直到天亮,那嚇昏過去的仆人,看來不像有性命危險,可是卻醒不像醒,昏不像昏,喉際發出怪異的“咯咯”聲響,雙眼發直,情形和費勒相仿,陳三等人認定那是見鬼撞邪的結果,用了不少土法子,包括殺雞取血、燃燭焚香等等,也未見有效。

天明之後,光天化日之下,人的膽子總比較大一點,陳三糾合了五七個身強力壯的男仆,拿著粗大的棍子,走近書房,各自吆喝一聲,撞開了書房門來,隻見正如那仆人所說,書房中淩亂不堪,像是遭到過徹底的搜尋。

一連兩個晚上有這樣怪事,再加上有一個人嚇得口吐白沫昏厥,那還不是鬧鬼嗎?

陳三經驗豐富,見多識廣,吩咐大量購買香燭紙錢,在書房外的院子中,燒了整整一個下午。燒得紙灰飛舞,又請了一班僧人,念經一直念到天黑──天黑之後,多半是那班僧人自己害怕,所以托辭走了。

陳三和幾個人也不敢在院中逗留,退了出來,隻是虛掩了進院子的門。等到午夜過後,人人都聽到書房之中,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傳來。

沒有人敢進去察看究竟,陳三的責任心重,在虛掩的門縫中向內張望了一下,看到書房的窗中,有燈光透出來。

同時,他聽到有人在說他聽不懂的話,聲音卻經過好幾個人證實:十足是少爺的聲音。此所以陳三不能肯定鬼魂是老爺的還是少爺的。

這時,陳三自然也知道了鄭保雲的失蹤,他想到的隻是鄭保雲已遭了不測,所以才會魂兮歸來。

等到把“鬧鬼”的經過全部了解清楚,也看了看那昏厥的仆人,吩咐不必再在他身上淋黑狗血,將他送到醫院去之後,我不禁呆了半晌。

我當然不會認為那是“鬧鬼”,事情其實很簡單,一連三晚,有一些人在書房中,翻箱倒篋,在找尋著不知甚麽東西。

怪異的是,這些人絕不掩飾自己行為,弄出驚人的聲響來,他們為何如此?是有所恃,恃的又是甚麽?他們所恃之一,自然是他們有突然來、突然去的本領。所恃之二,是就算被人發現了,他們也不怕,看到他們的人,隻看了一眼,就被嚇成那樣子。

我可以肯定那些人,一定和鄭天祿、鄭保雲父子有關係,有人曾聽到過鄭天祿的聲音,也有人聽到過鄭保雲的聲音。鄭天祿早已死了,隻怕是聲音相仿,鄭保雲失蹤了,是不是正和那些人在一起呢?

那些人的樣子,或者他們的行動,一定駭人之極,我相信費勒在病房中看到的,那仆人在書房中看到的,都是駭人之極的景象,極度不可思議,不然,不會一看之下,就把人嚇成這樣子。

事情已有了一個輪廓,那些一連三天在鄭家大宅書房之中搜尋物事的人,也呼之欲出:他們一定是鄭天祿的同類,不知來自哪一個星體的外星人。

我甚至可以進一步猜想到他們的行動:他們擄走了鄭保雲,又不知道要找尋甚麽,所以把鄭保雲押了回來,在書房中尋找,這便是為甚麽有鄭保雲聲音的原因。

看來,鄭保雲也不知道他們要找的是甚麽,並沒有找到,東西可能隻有鄭天祿才知道在那裏。至於“鄭天祿的聲音”雲雲,自然是誤會──同一族類的外星人,極可能發聲結構類似,聲音當然聽起來也相同。

在陳三和眾多仆人注視之下,我來回踱著,不到三分鍾,已把所有的分析和設想歸納了起來,心中大是高興。

因為本來絕無頭緒,費勒“中邪”之後,更是不知道如何著手,現在居然一下子就有了那樣大幅度的躍進。這個“鬧鬼”事件,對解開整個謎有極大的作用。

我現在需要做的事,隻要等在書房,等候那些人大駕光臨就可以了。

不論他們帶鄭保雲來也好,不帶他來也好,隻要我和那些外星人麵對麵,有溝通,自然一切事情都可以水落石出。

我把我的想法對陳三提出,陳三麵色煞白,神情極不自然,其餘仆人,當我向他們望去之際,也沒有一個敢和我視線接觸。我知道他們怕甚麽,大聲道:“放心,天黑之後,我一個人在書房等。”

各人一聽,大大鬆了一口氣,陳三卻還要裝著關心:“衛先生,是不是要準備一些黑狗血?”

我盯著他:“不必了,你們要是害怕,可以遠遠躲開去,不論聽到甚麽聲響,都不必過來看。”

陳三如奉綸音,連聲答應,我揮手趕開了他們,轉身走進了書房之中。

書房中雖然曾經略經收拾,但仍然十分淩亂,我進來之後,拽過一張椅子來坐下,心中不禁十分感慨。若幹年前,我和鄭保雲,也曾把這間書房天翻地覆地搜尋過,結果是無意之中,在一個銅紙鎮中心發現了一枚鑰匙,才進一步得知秘密。

看來鄭天祿藏東西的本領相當大──一枚鑰匙藏在銅紙鎮之中,真有點別出心裁。

那些人的搜尋也相當徹底。我隻是猜測他們還未曾達到目的,也希望是如此,那我才有機會和他們相見。若是他們已達到了目的,自然不會再來,那麽整件事也隻好變成無頭案了。

我自然也不會把事情看得太容易,對於“那些人”,我一無所知,不知道他們的行事方式如何,也不知道他們的外形如何──他們的外形,看來不必懷疑,因為鄭天祿和地球人無異,但先後有兩個人被嚇成了這樣子,卻又令我不能不對他們的外形另行估計。

而且,鄭保雲有一半“那些人”的血統,可是他卻並不以為“那些人”對他多麽友善,要不然,他不會秘密向我求助。

“那些人”的神通極大,不但來無影去無蹤,而且從鄭保雲失蹤的例子來看,他們要擄走一個人,簡直輕而易舉,誰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有別的非常本領。

我心情十分緊張。在書房中耽了一會,來到了一旁的客房中,大聲叫來了一個仆人,叫他替我準備食物和酒。沒有多久,陳三便提著一隻很大的古老竹籃走進來,籃中滿是食物,還有兩瓶好酒。

放下了竹籃,他匆匆離去,我吃了一個飽,在榻上躺了下來,準備先好好睡上一覺,到晚上,可以和“那些人”打交道。

在睡著之前,我還是想了一想,事情眉目都建立在我的設想上,隻要設想得不對,事實完全不一樣,然而在當時的情形下,我又沒有別的法子可想。

昨晚一夜未睡,整個上午又在極度的混亂之中度過,十分疲倦,所以沒有多久,就睡著了,而且睡得相當沉。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才醒,一醒過來時,首先,有一種相當清涼的感覺。這種異樣的感覺令我愣了一愣,待要睜開眼來,忽然聽得身邊有人聲傳出來,是一個相當生硬,但是聽來又耳熟的聲音:“他也不知道你們要的東西在哪裏,他怎麽知道?”

一聽得那聲音,我心中突然一動,先不睜開眼來,靜以待變。因為我認出那正是鄭保雲的聲音──聽來有點乾澀生硬的原因,是由於他喪失了說話的機能相當長期,這時才恢複不久。

在他的話之後,有一陣竊竊私議聲,講的是甚麽話,我聽不懂,接著,一個聲音道:“甚麽叫‘你們要的東西’?是我們要的東西。”

那聲音在“你們”和“我們”這兩個詞上,特地加強了語氣。

我立時回想鄭保雲剛才的那句話,心中有點吃驚。那分明是發話的人在糾正鄭保雲的話。鄭保雲的話,不把發話的人當同類,但發話的人卻糾正了這一點。那麽,發話者的身分,就再明白不過,他是“那些人”,是鄭天祿的同類。鄭保雲有一半他們的血統,他們要把鄭保雲當自己人,而鄭保雲顯然還未曾習慣,或者是他故意在抗拒。

整段形容,聽起來像是十分複雜,但實際上,卻十分簡單。

那些人是外星人,鄭保雲的血統,一半外星,一半地球。外星人要他向外星認同,但是鄭保雲卻不想那樣做。

很簡單,可是牽涉到了外星和地球兩種血統,也可以說十分複雜。

我真想把眼睛略微睜開一些,看看那些外星人的樣子,可是一來,怕被他們發覺我醒了,二則,也略有忌憚,萬一我也被嚇呆,事情就麻煩了。

鄭保雲的聲音很不耐煩:“你們,我們,還不是一樣,要找的東西我都沒有見過,他當然不知道。”

那發話者悶哼了一聲:“不一樣,你身體裏流的血,是你父親的血,是和我們一樣的血,你的身體結構已開始變化,很快就會變得和我們完全一樣,你根本是我們的同類。”

鄭保雲的聲音聽來像是在哀求:“別提了,別提了。”接著,他急速地喘起氣來:“我……至少有一半……是地球人。”

那發話者悶哼了一聲:“地球人?落後的地球人不能給你甚麽。”

鄭保雲抗辯著:“給了我近三十年快樂的地球人的生命,給了我……”他聲音越講越低,終於無法再向下說去,自然是想不出一半地球人血統還給了他甚麽值得誇耀的事。

聽到這裏,我也不禁暗歎了一聲。

盡管鄭保雲這時在感情上還傾向地球人,可是,他那另一半外星人血統必然逐步會發揮其影響力,那也不能怪他,實在是地球人太不爭氣,沒有甚麽可以提出來說得響的。

我聽到的對話,雖然隻有寥寥幾句,但是那已經證明我和費勒的假設,幾乎完全是事實。

鄭保雲被他同族擄走,由於他不願和同族在一起,所以他才向我求助,而我估計他會逐漸適應,看來也逐漸在成為事實。

一想到這裏,我略動了一動,正待睜開眼來,忽然聽鄭保雲發出一下驚呼:“天!別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