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明。海龍溝杜鵑嶺山頂站著四個人,晨風習習,四周景色漸漸清晰起來。山頂樹木蔥蘢,四人身旁的林子盛開著一朵朵杜鵑花。而令人驚訝的是,就在他們腳下的山穀卻呈一派銀色,冰峰兀立奇岩交錯,遠處是一座巍峨的雪峰。四人中有兩人暗暗稱奇,而另兩人麵對如此罕見的天下奇觀卻仿佛視而不見。

“乖乖!想不到這川邊海龍溝還有這般景致!”緊緊貼在王鵬身後的袁雄有些興奮的搓著雙手。

“真是稀奇!聽是聽人說過這海龍溝寒冰穀是:四周花紅葉綠山秀,腳下冰崖寒岩…,後兩個字是?哎,咋記不起了…”錢順手臂上挽著一根繩子另一頭係在季安的腰上,他望著山下那罕見的景致,疲憊之態像是一掃而光,頗有幾分興奮。

他兩個正興味十足的一邊觀山望景,一邊東拉西扯指指點點,將軍一開口,二人便立時閉了嘴。

“你說的地方不會錯?”王鵬盯住季安。

季安急忙連連點頭,被這三個官職大小不一的武官押著在山中走了大半夜,隨著目標越來越接近,他心中越發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來,性命握在別人手裏,不知能不能逃過這一大劫?媽的!該死X朝天,八十萬兩哩!老子反正已經是刀架在脖子上的過年雞,季安察覺這個姓王的將軍對銀票的事分外注意守密,當著其任何一個下屬也是隻字不提,連他數十餘名的親兵護衛們也被指派在距他們四人近一裏遠的地方巡護,袁雄手下跟來的幾百人更是距此有近三裏多路。看來如是銀票到了他手裏他為了獨吞,…老子恐怕豎橫也是個死,老子當初還不是為了這筆橫財才落到這個地步的,隻得想法盡量與他…

“時辰!”王鵬已是第三遍訊問。

“未時。”季安一回過神,馬上脫口而出。

“來人是男是女?是老還是少?”

“這,小人真的不知。”

袁雄和錢順也齊齊地瞪住他,袁雄隻道是王鵬將軍親自帶兵設局,今日必是捉拿太平軍和白蓮教的餘匪要犯之關鍵,海龍溝口已派副將鄧某率千餘精兵分頭把守,那已進入到溝內的匪人插翅也難逃,今日建功受賞的機會又有了,並且在那些匪首頭兒身上往往十有**會弄到財物,小妾香香手上那隻貴重的玉鐲,便是半年前在成都石板灘一戰,從一個白蓮教女匪首屍身上取下的。一想到大小老婆和小妾爭先恐後在他懷中把玩珠寶首飾耍賴撒嬌的情景,袁雄便有些興奮。媽的!還得等兩個時辰。止不住張嘴打了個阿欠,正想揚起胳臂伸個懶腰,兀地感到王將軍就在旁邊,便欲強忍住,但那個阿欠已經打出,偷眼望去見將軍盯著腳下的寒冰穀似乎並未在意。便朝錢順吆喝一聲:“看好這小子別叫他溜了。”

“那邊象是有人?”錢順用手指向穀底遠遠的一處冰峰下,那裏有一個小黑點在微微移動,此時天色已是大亮,依稀能分辯出是個人影。

王鵬盯住那個黑點看了片刻,尋思今日此舉是萬事具備隻欠…,但他那個心腹‘特線’早就胸有成竹的開始按計劃行事了,就其人的武功能耐,應該是沒有大礙。於是把袁雄叫過一邊分派道:“待會你還留在這峰頂接應孫三,並與他趕在未時前一同下到穀底,若是到了午時將盡他還沒到,就立刻安排按第二計劃行事。尤其此時手下須得注意凡有進入溝內的任何人等皆一律不得驚動,若是見了…須如此如此。”

獨眼黃彪奔到老婆子堆放衣物處,一把抄起其衣物轉身便跑,心想任你老東西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光著腚來追趕。抱著一團衣物很快就跑過了池邊,隻聽到身後響起老婆子的聲音。越過了那道山包眼前一亮,前麵是連成一串的沸泉池,正冒著陣陣熱氣,有幾個人影走在池邊,再一細瞧認出是那三個少年人,又看到那個女娃兒腰間的“雙龍針筒”心中不由得一喜。急忙拋下那團衣物,放開步子追過去。不料剛跑出幾步就聽得半空裏一聲風響,麵前就立著一個人,定睛一看卻是在苦竹林客店出現的那個戴麵罩的人。

“真是個不要臉的東西!給我放回原處!”隻見那人兩手插腰立在麵前。

此時黃彪豈會聽他的?腳步一收隻把左掌在對方麵上一晃跟即縱身躍起一腳直踹他心窩。在與敵手對陣中,這招‘野馬揚蹄’奪去的性命不下二十個。一瞬間隻聽得撲地一聲,被身後響動引得朝這邊張望的葛明燕三人,正好看見黃彪一個‘肥貓落地’重重的跌坐到地上。

“好!”隔著幾個池子的葛小全忍不住輕聲喝彩。

“平常功夫,少見多怪。”毛丫頭把嘴兒一癟。

葛明燕暗想這些人也追上來了自己可要小心些為是,就依然不停腳步的邊走邊關注著動靜,看他們究竟怎樣。

那人全然不理會他們這三人的舉動,依然麵對黃彪站在原地。黃彪見勢不妙隻得退回去撿起那幾件衣物,麵前卻出現一雙光腳,一抬頭,老婆子腰下係了塊布遮住前後,雙手交叉於胸正瞪著他。麵對這副白晃晃半**的身軀,身後又似乎仍被那人如錐的目光盯著的黃彪有些惶然地忙又把頭低下去,一時手腳無措的他心裏卻暗暗罵道,兩個啥東西!若不是因了那個勞什子竹筒,老子才耐不得煩在這裏受他娘的窩囊氣!尤其麵前這個不公不母的老東西,今天是專與老子作對。平日裏那股蠻橫勁又回到了身上,與憋了多時的窩囊氣一時攪和起來,管他娘的!隻見他雖仍是埋著頭,卻獨眼圓睜把腰一拱雙腳發力呼地衝撞過去。

他身後戴著麵罩的那人看得真切,黃彪這一招叫住“野豬撞樹”,其力道非同尋常,他等著看場好戲。

“我說老妹子,既然成了婦道人家就要知點兒羞恥!在人前展露你那身老皺皮還不覺得醜麽?”剛聽得半空裏發出的一陣喝叫,獨眼黃彪感覺一頭撞在了一堵似硬非硬似軟非軟的稀泥牆上,頓時頭昏腦脹雙目發花在地上直晃悠。戴麵罩人見狀雖是暗暗喝彩,卻在心下提防起來,這個老頭兒和老婆子又遇上了,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來壞我大事,惹不起還躲不起麽?當下也不再吭聲,轉身便離開去。

這邊葛小全輕聲叫起來:“你看你婆婆!”

“噓—,”毛丫頭止住小全,把嘴兒一撇小聲嘀咕道:“別管她,總是愛神出鬼沒的。”

當老頭兒一把將黃彪抓著站立穩當,那個老婆子和那團衣物已不見了蹤影,隻有空中發出一陣笑聲:“老皺皮也罷老桑皮也罷是老身自家的一身皮,與你等何幹?醜不醜誰叫你看了?想來你那身橘子皮也好不了多少罷。”

老頭兒一聽便惱怒起來,正欲追去,那老婆子遠遠的又拋過一句話來:“還是管管偷衣賊吧,你我何必糾纏呢?”

“滾!”老頭兒氣呼呼地一腳揣到黃彪身上罵一聲,“再撞上了便不饒你!”見獨眼黃彪急急地竄進了樹林,自個兒才在山道邊對著大大小小的沸泉池觀賞起來。

“時辰還早呢,幾個娃兒也不曉得在池子裏泡一泡,多好的溫泉水!不下去沐浴一番真是有些對不住這天地的造化。”四下一張望便有了主意,飛身躍上林稍,幾道劍光閃過之後大小不一的樹枝便跌落於地。不一會兒在一處靠山崖的池子邊就出現一個小小的枝葉繁茂的棚蓋,將那一角密密的掩住。收拾妥當下到池中,獨自冷笑道:“誰象那個老傻瓜連一身衣裳都會被人偷了去!”

葛明燕自是不願與他們拖延了時辰,忙帶著二人進入到一片大鬆林中,三人時時說著話兒,不覺已離那五個連著的池子有了好長的一段路程,林間的小道時時被雜草遮沒,葛明燕忙提醒二人要小心些。

“你婆婆真是個怪人,也不知她是不是和我們一路的?”小全忍不住把早就想說的話冒了出來。

“我才不管她呢,自小我就曉得她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毛丫頭漫不經心地答道。

“別多問,各做各的事各行各的路是江湖上規矩。”葛明燕止住道。

小全背過身去扮了個鬼臉兒,嘖嘖兩聲道:“多時不見,咱老姐越來越象是個老江湖了,”

“道上的規矩多著哩,往後要多留神。”葛明燕更加認真地說道。

小全悄悄把嘴一撇,附在毛丫頭耳旁道:“你看我老姐她真是裁縫的腦殼。”

“是啥意思?”毛丫頭不解。

“連這都不知道?裁縫的腦殼…,當真!”

“葛明燕姐,小全說你是裁縫的腦殼當真。”毛丫頭朝葛明燕叫道。

“告密的壞家夥毛丫頭!”小全去搗她的膈窩,兩個便咯咯咯地笑,追打著扭成一團。走在前麵的葛明燕轉過身來把手一擺,兩人忙停下打鬧止住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