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的星星閃爍著神秘的光芒,葛明燕看見了母親的麵容,母親正關切地望著她。“母親!”她覺得仍是七、八歲時的自己正張開雙臂撲向母親的懷抱…卻又是祖母迎接了她,在祖母溫暖的懷抱中她又迷糊起來,隱隱感到是母親又象是祖母的聲音在她耳邊:“小燕要照管好弟弟啊,小燕…”祖母慈祥的臉龐就在葛明燕眼前,祖母那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撫著她的頭發…“小燕,我的小燕兒長大了。燕兒要保管好你祖父的雪蓮雙龍針啊!…”葛明燕正靜靜地在祖母懷裏享受著身心內外無發形容的溫暖,猛的記起身上的暗器袋急忙伸手去摸…。

睜開雙眼,才明白自己已被網住,頭頂上一輪紅日正高照著,大約已是正午時辰,難怪渾身上下暖烘烘的,不覺回憶起方才在夢中見到母親和祖母的情形…眼圈兒便紅了。慢慢往四下一瞧,便驚得呆了。想起自己同毛丫頭一塊兒被網罩住給拋下了懸崖,四下張望皆不見毛丫頭的影子,淚珠兒便冒出來。眼下自己雖是活著,卻被吊掛在半空裏。往上是望不見頂的懸崖,腳下是深不可測的穀底。吊掛自己的網索也並不長,剛好纏在一根從岩縫中伸出的樹椏上。想起當時被人拋到空中的情景,奇怪的是繩索不該是這麽短,再細看那截繩頭也是齊斬斬的,真象是被人剪斷了的,一時間也想不出個究竟。細看縛住身子的網,不知是用何等材料製作而成,在陽光下似乎有些發亮,想到自己畢竟也是見識得不多也就作罷。所幸佩劍還在網中,細看時方知是因那劍把上的護手被略小一些的網眼別住了。意欲開始割開網,再看看四周的情形,葛明燕心下一陣發涼一時下不得手。在她四周方圓數丈之處是一片光禿禿的岩壁,僅在下方遠遠的有幾棵岩鬆從石壁縫裏伸出。這樣遠的距離憑自己的輕功是沒多大的把握,倘若一失腳…?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忽而又想到身上這雙龍針筒的分量,咬咬牙,開始動手割網,鋒利的劍刃割在網上竟然有些吃力。心裏默默地叨念:祖母,你孫女兒今日也隻得盡力拚了…。

網已被割開一道口子,又割了幾下,這兩尺多長的口子已足以讓身子順利往下墜落。葛明燕收拾好衣杉插劍入鞘,雙手撥開斷網,調勻氣息,朝下看得真切就邁出了腳…

老頭兒那根繩子一頭穩穩的抓在崖頂的一截水桶般粗的樹樁上,人已到了下麵。看見腳下遠遠的石壁上有一張破網在山風中微微搖擺,再靠近些時知道網中人已破網而出。往下是看不見底的深穀,便立在掛著那根網繩的樹椏上,隻將手腕抓住自己那根繩子一抖,崖頂的鋼爪已順著崖壁滑下來。如此這般連連好幾次,方下到穀底。

狹窄的山穀底樹木蔥籠,有條小溪細如棉線緩緩流動,絲毫也聽不見發出的聲響,湛藍的天空隻在穀頂露出一條縫。雖是午時的陽光正照射入穀,這裏仍是光線陰暗。老頭兒順著小溪上下搜尋了一遍,卻不見有任何蹤跡。正欲按原道返回,耳邊隱約有聲音傳過來,尋聲過去經過一塊大岩石,岩石邊上的一棵大樹椏上有個人。

“婆婆!快幫幫我!”

“是你?”

“我是你丫頭哇。”

“對對對,老身是有你這個孫女兒。”

“婆婆你今天的聲音真奇怪?”當毛丫頭被老頭兒扶下樹來一瘸一拐地走動時問道,接著便盯著他叫起來,“不對!你不是我婆婆,你是誰?為啥要冒充我婆婆一樣扮作這老頭兒?”

“我是學你婆婆的易容術並非假冒你婆婆,你婆婆的易容術可比我高明得多了。”

“那你究竟是何人?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哈哈!”老頭兒笑聲朗朗,背過身去隻在頭臉上弄了幾下,變成了那個推獨輪車的老婆子,不過依然一頭白發,張口便唱,“水秀山青風光好,行人趕路早;…”

毛丫頭把嘴兒一撇,哼一聲:“別唱啦,這也不是你真麵目!”

“百變女俠的孫女兒果然是名符其實,幸會幸會!”他又轉過身去搗古一陣,回過頭來,“這個模樣可是咱的真麵目了。”

毛丫頭有幾分驚訝的看了看眼前這個麵目略為清瘦的男人,急忙又道:“你究竟姓啥叫啥?”

隻見他施禮道:“在下姓薛名士元,字不文;乃河南洛陽人士。敢問小姐家居何方?往何方而去?”

“嘻嘻!唔,我家在山東,跟著我婆婆我也不知到底要往何處去”

“怪哉怪哉!小姐出門竟不知前往何方。何不向你婆婆問問清楚?可免去一時走散了難於相互找尋。”

“先生有何不知道,我婆婆最喜湊鬧熱,十處打鑼起碼七、八處有她。我才不去找她呢,她自會時時找到我。”

“天下怎有無所不知之人?在下更是不敢當,不敢當!可否容在下為小姐把那句話略為改改?先生有何不知道…應這麽改,先生有所不知。妥否?請斟酌、請斟酌。”

“哎,嘿喲!我聽你這個先生說話好麻煩喲!”

“列位看官,在下乃一介落第書生,自是那窮兮兮酸腐腐的樣兒,掛著羊頭就須得把那狗肉弄得象羊肉一般,不如此焉能為真為實?”他麵對樹木猶如茶鋪裏的說書先生一般。

“好吧,先生…有、有所不知,哎喲!笑死人啦!”毛丫頭捂著肚子喘不過氣來,笑得那伸出右手的手指直抖動,“我說,你這樣還真不好玩,還不如裝成那個老頭兒老婆兒。”

“嘿嘿!小妹妹難道不知?鐵匠的臉黑莽漢的手粗,書呆子說話酸乎乎。”薛士元笑了笑,用手在臉上一抹,一副老頭兒麵目,咳嗽一聲道:“好啦,咱們言歸正傳。”

毛丫頭活動了幾下身子似乎也沒啥疼痛了,自語道:“咦!還沒傷著。”

薛士元若有所思地道:“他們不過是一時沒打算除掉你罷了。”

“葛明燕姐姐呢?我那燕姐姐呢?”毛丫頭仰頭望了望高高的山崖,猛然間叫起來,急急地沿著那條小溪四下找尋來回奔走。

薛士元等她了一會兒方說道:“我早看過啦,竟毫無蹤影,也正有些奇怪呢。…看,那崖上有人下來。”

就在葛明燕從那剛割開的網窟窿中伸出腿去,欲往下跳之際,腋下卻被什麽突然一下子勾掛住,尚不容她掙紮,頭頂後上方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聲音道:“別動!我是來相助你的。”此人身法迅捷,帶著她貼山岩石壁而往下一陣斜行。踩到一處石縫後停下來,抖手將上麵索勾滑下接住又勾牢在腳下石縫上,又依然下行一大段。葛明燕已看到他是頭戴麵罩,一身短打裝束。感覺到此人輕功高出自己一大截,他尚且是這般下到山穀,就憑自己的功夫方才跳下去…

如此這般斜行了四、五段便到了穀底。兩人腳一落地,那人忙著收拾好繩索,見葛明燕似乎有些疑惑,便摘下了麵罩。

“申大哥!”葛明燕看到了申禮仁那張熟識的臉龐,一時止不住地高興,又帶著幾分怨氣道,“原來在苦竹林客店的就是你?”

“是呀,你姐弟二人是初次來到這川邊,這一路之上不知會遇到多少險惡呢?”

這申大哥與自己非親非故卻原來始終是在暗中關照著自己,葛明燕一時十分感激,倒不知再說啥才好了。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那麽在樺林坪碉房?”

“樺林坪的雕房?唔唔。”

見他似乎都不願作答,葛明燕心裏道,是了看來那個救我出來的蒙麵人極像是頓珠大哥,大凡江湖俠客行事是來去無蹤神龍不見首尾的,我何必定要問個明白呢?往後與弟弟小全還要多學學這方麵的規矩。一下想到了弟弟小全,又不知那個毛丫頭的結果,她一下著急起來,望望山頂急匆匆邁步。申禮仁看出她心事,忙道:“小全一時還無危險,至於…午時已快過了,咱們還是先去寒冰穀吧!”

“那申大哥你是…?”

“竹筍出土季節好。”申禮仁平淡的道出一句。

這裏接近山穀口,地勢已較為開闊。一條小溪從此處近入,就在不遠處又見有一股沸泉涓涓湧出。一天之中就見到了好幾處沸泉,葛明燕自是十分驚奇。申禮仁笑道:“再走不多遠,那番景色才令人大開眼界呢!”

果然,過了山穀口又拐過一處山腳,走出一片樹林隻覺眼前一亮,藍天白雲陽光下一片耀眼的光芒。一道她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的奇景就呈現在麵前,葛明燕一下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