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二朵,各表一枝。

真界,太淵城。

兩大門閥都在激烈的鬥爭中,消逝了許多資質不凡的弟子。幾個長生大高手經過數日的激戰,業已疲憊不堪。這不像與人單獨鬥法,在這樣混亂的戰場裏,所需要耗費的心力成倍增長。

所有人都知道太淵秘境已經啟開,隻是因不能適應巫咒之力,才不能靠近。

但這隻是莫羽冠的托詞,真實情況卻是太淵秘境的門被一股神秘力量鎖定,就連他都無法破開,且東都還有著謀算,此結果卻符了他們心意。奇妙的是,因莫羽冠的身份修為,竟使雙方除了東都的少數高層意外,都沒有懷疑。

玉溪生氣喘籲籲的自血陽驚神大陣下來,落到一處空地,很快就有西都魔門的弟子送上來百草丹、聚元丹等物,他傾倒了兩瓶聚元丹落肚,稍一歇息就開始調息。

約半個時辰過去,他方才緩緩睜眼,靈氣雖然恢複,消耗的精力卻沒有辦法複原,他的麵上掛著深沉的疲憊,不由自嘲一笑:兩大門閥打生打死,卻抵不過你和青衣的算計。

想到蘇伏早在數日前就闖入秘境,他平穩無波的心田就泛起一絲嫉妒的漣漪:真不知能獲得怎樣機緣。這小子機緣了得,竟能與青衣結識,為何不是我呢!

他很懊惱,這幾日青衣反算計柳無邪的事早就傳開。原來陸風與青衣結成的並非道侶之誓,他喝下的不過是普通人血而已,陸風的下場不必言,但傳開的事,柳無邪想堵也堵不住。

“柳無邪怕是氣得吐血了罷!”

他想著想著,心裏又冷笑:東都沒有一個好東西,這幾日各各都留力,讓西都頂上最激烈的戰團,珞羽師兄讓我們亦要留力,顯然是察覺了什麽異常。

時間就快到了,他不得不迫使自己已經疲憊到極點的身體站立起身,輕吐口氣,正欲祭出法器,再度投入戰場拚殺,然而就在此時,血陽驚神大陣驀地激烈震動,而後傳來一道異常霸道,異常囂張,異常可怖的女人的聲音。

“蘇伏在哪裏,快給我交出來!”

玉溪生正自疑惑不解,瞳孔驀地圓睜,身形迅疾地向旁撲倒。與此同時,血陽驚神大陣就被撕裂,一道劍光衝破大陣,直直衝向玉溪生的位置。

“嗤——”

持續了數息之久的悶聲響動,那劍光深深沒入地底,就在玉溪生的耳側,他仰躺在縫隙旁,那悶聲的響動,就好像炸雷一樣。身體一時僵硬不能動彈,心髒仿似被莫名力場箍住,直到悶聲結束,他方才大口大口喘息,冷汗已是遍布全身,不由急急翻身探看。

隻見耳側處地麵被斬出了一道有數尺長,數寸細的幾乎深不見底的縫隙,玉溪生仿佛能夠聞到地火熔岩的焦味,冷汗更是不斷滲出,很快就打濕了衣衫。

“這人是誰?”

他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就在此時,莫羽冠憤怒地發出咆哮:“紫霄,你這個瘋婆娘想幹什麽?”

能讓身為渡劫大宗師的莫羽冠心神失守而怒,來人可想而知的可怕。

玉溪生隱隱覺得有些耳熟,隨即腦海閃過一抹靈光:紫霄,紫霄,瘋劍紫霄,她是劍齋的瘋劍紫霄。

竟然能見到隻於傳聞中的人,他有些激動,那可是與蕭南離同一時期的劍修。

紫霄這個名字,被蕭南離的威風蓋過去不少,但老一輩的修者,對她都不陌生。因她手中有一柄法寶級的飛劍,飛劍的名字,亦喚作紫霄。

當然,紫霄瘋劍的由來,與紫宵劍沒有半點幹係。她幾乎就是個瘋子,且護短到令人發指。曾經為了一個門人不管對錯就向純陽大能遞劍,結果居然沒死,成功脫逃了。用她的話來說,就是不管對方修為如何,隻要欺負了她的人,她就敢拔劍,打不過可以逃,等打得過了再打。

自此以後就有了瘋劍紫霄的名號。像此類的事跡多不勝數,隻不過她活躍在上一劫,現今許多後起英秀都不識得她而已。

這樣一個別號落在一個女劍修身上,確實跌破許多人眼球,但隻要接觸過她,或聽過她的事跡,就不會認為瘋劍這個名號有違和的地方。

“不想幹什麽,把蘇伏交出來!”她又重複。

她的話音方落,便有數道劍光落下,這下血陽驚神大陣再撐不住,轟然爆裂開來。血陽尺無力地落下,而在此前,與血陽尺心神相聯的曲沐就受到反噬而暈迷過去。

不能怪曲沐實力不濟,維持大陣所耗費的精力,難以想象的龐大。且連日以來,別人可以休息,唯獨他不能,早已是不堪負荷了。

血陽大陣崩裂開來,天道盟再無阻擋,但卻都迅速分開,遠遠觀望。雲易儒怎麽會讓門下弟子冒險靠近那個瘋女人。

“紫霄仙子別來無恙!”

雲易儒遠遠的朗聲道:“多謝仙子助我等破開大陣,雲山城定有厚報!”

兩方戰團都迅速撤離,魔門一方自然也都撤回本部,這時隨著大陣消散,就顯出了瘋劍紫霄的身影。

但令人大跌眼球的是,行事霸道無忌的瘋劍紫霄,卻是個嬌嬌小小的女子,她身著一襲深蘭色織錦的長裙,容顏不算絕世,卻也是清秀可人,憑空而立,手握一柄流光彩溢的飛劍。

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好像水晶一樣剔透明亮,雙瞳是紅色的,好像點綴在水晶上的兩顆紅寶石,綻放著別樣神采。

似乎才聽到雲易儒的聲音一樣,微一側首去望,秀靨上微微恍然:“是你這小家夥啊,不想當上雲山城城主了,不錯不錯,有出息了。你知不知道我門下弟子蘇伏在何處?”

這樣沒有絲毫掩飾的客套,也就她能說得獨樹一幟。目今亦無多少人敢當著雲易儒麵喊他小家夥了,不要忽略鎮靈鍾,真要打起來,鎮靈鍾可不遜色紫宵劍多少。

雲易儒遙遙行禮,笑著應道:“蘇小友行蹤,雲某亦不知,或許仙子可以問問魔宮之人。”

瘋劍紫霄聞聽此言,便再也不理會他,而是轉向了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前與她對峙的莫羽冠,淡淡說道:“我聽說蘇伏在這裏,似乎被你們卷入爭鬥殺伐裏,把他交給我,我馬上就走,不然的話……”

“不然怎樣?”

莫羽冠陰寒著臉,沉聲道:“本座對螻蟻沒有興趣,莫說不知有無這螻蟻,便是有,你說交人就交人?瘋劍紫霄,你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那好,打過再說。”

瘋劍紫霄本就不愛講道理,聞此燦然一笑,露出一口潔白貝齒,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她語罷,紫宵劍動了動,兩道細如絲線一樣的劍光就分左右取向莫羽冠。

“住手……”

就在這時,魔劍珞羽與柳無邪雙雙現身,各各施力將那道劍光擋下,可以看得出來,兩人擋下這劍光非常勉強,臉色都不太好看。

珞羽搶在瘋劍紫霄發作前就開口:“蘇伏的話,他已經入了太淵秘境,不是我們不交給你,而是交不出來!”

當下就快言快語,簡單的說了一遍蘇伏與青衣合作的事情。

珞羽當然不會懼怕紫霄,隻是現今形勢不容他旁觀,若放任莫羽冠與她交惡,得益的隻會是天道盟。

“這就完了?”

瘋劍紫霄聽著蘇伏的事跡,越聽越歡喜,不禁連連點頭,心裏想著:這才是劍齋弟子嘛。

是以在珞羽很簡短的說完以後,她尚有些意猶未盡,她紅寶石一樣的眼珠子微一轉,在珞羽身上掃過,遂笑眯眯道:“嗯,諒你這小家夥也不敢欺瞞我,代我向極樂老頭問好。”

語罷,她瞥了一眼旁邊臉色非常難看的柳無邪,輕飄飄的說:“雖然我沒見過蘇伏,但對他很有好感,你們不要欺負他知道麽?”

三人盡皆沉默,若是在這個時候點頭應下,那才是真的丟盡了臉麵。本來獨對她一人,不能出手已經足夠憋屈了。

“要是敢欺負他,我會再來找你們的!”

瘋劍紫霄說完,似乎也沒有在這裏等候蘇伏的意思,“嗖”的一聲,就化作一道劍光消失在天際。

莫羽冠佇空良久,方才蹦出一句:“瘋婆娘,遲早把劍齋跟你都收拾了!”

珞羽麵無表情,心底卻並非沒有波瀾,這個女人,便是數百劍修肆虐魔國的領頭人,西都的淪落,與她有莫大幹係。

但很顯然,現今不宜多有雜思。他身形一閃,很快來到戰團前線,因為在瘋劍紫霄走後,天道盟一方就發起了衝鋒。

戰團再次啟開,此次失去了大陣的助力,魔門一方甫一交鋒就損失慘重,好不淒涼。天道盟可謂越戰越勇,很快就將戰線推進到了秘境入口處的下方。

莫羽冠又被雲易儒纏身,眼見有真人就要突破防線,抵達秘境入口的那道門。

“茲茲茲——”

就在此時,秘境入口的門忽然發出恐怖而又劇烈的聲響,風雲卷動,天地為之變色,而此時天道盟方,靠近秘境入口的真人,便是雲野遊,一道不知從何處襲來的極光,在雲野遊尚未反應前,“嗤”的一聲洞穿了他的腦顱。

雲野遊是真人,但在極光下,他的真形脫開軀殼後,仍被極光寸寸噬滅,所有人仿佛能聽到雲野遊的慘叫。這是雙方交戰以來,第一個死的長生真人。雲野遊絕難想到,自己會死在這裏,而且如此淒慘,就連真形都不能逃脫。

“雲師兄!”

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交戰的雙方盡都停下來,太乙聖地的弟子紅著眼睛就要向秘境入口衝去,卻被身旁其餘大門閥的友軍攔下。真人去都死,遑論他們這些小修士?

雲易儒麵上驚疑不定,卻沒有發現莫羽冠的眸子深處,蘊著一抹極淡的嘲諷。

就在眾人難解發生何事時,天地間陡然陷入沉沉黑暗,正略慌亂之際,耳邊似乎有虛空被生生撕裂的聲音。

魔劍珞羽亦在此時突然發出憤怒咆哮:“東都安敢如此欺我!西都絕不吝一戰,不吝一戰……”

“轟——”

整個太淵城地界,驀然開始搖晃震動,但與珞羽無關,約數息過後,天光複又明朗,遮天蔽日的黑雲極快的消散去了。

亦是同時,所有東都的門人不約而同地向各個方向遁走,前一刻的戰友,這一刻的仇敵,居然沒有一人與西都的門人打一聲招呼。

而原本橫亙於虛空處的,太淵秘境的入口,卻已不翼而飛,就連邊角料都沒有留下,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