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太乙聖地。

太上仙園一棵仙樹下,數人圍坐在茶案旁。

“師弟,為兄仔細考慮過你的提議,還是認為不妥。”

太乙聖地聖主玄燁真人將煮好的茶分發給其餘三位首座:“不確定因素實在太多了,不宜冒險啊。”

“我知道師兄在擔心什麽,”諸葛明清摩挲著茶盞上的花紋,“無非是怕天機閣預測錯誤,對聖地不利。”

“若是預測錯誤,天下人不但會恥笑我們,隻怕還會招來不少仇怨。”玄燁真人沒有否認,“要知道,你要做的事,必然勞師動眾,更有假借名義號令天下的嫌疑。你們說,到時那幾個大門閥,會善罷甘休嗎?”

“問題是,我等此舉出於善意,他們憑什麽責怨?”素來立場中立的葉軒突然開口。

範無生意外地望了他一眼,道:“人皆為利益來往,哪有善惡可言。明清師弟,你有幾成把握?”

諸葛明清喝了一口茶:“縱是九成把握,仍有一成變數無法掌控。所以問題不在於把握幾分,而在於你們對於聖地的定位。”

他重重放下茶盞,神情有些冷淡:“聖地屹立的初衷,道祖的為我們高懸的宗旨,你們難道都忘了?”

“守護真界。”葉軒意味莫名地說了一句。

範無生微微一笑:“師弟息怒,多大的事啊。教本座說,挽傾定然是站在師弟這一邊,那本座自然是跟著徒弟的。”

“真界不是憑一宗一門一個人就能守護的!”玄燁真人沉聲說道,“保住道統,才能持續守護下去,這才是我們最應該做的!”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諸葛明清眉頭一軒,嘲諷著說:“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真界永不會缺有誌之士;而且不顧一切才叫守護,否則就是施舍,這些道理如此淺顯,師兄都不明白?”

玄燁真人雙目微眯:“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本座?”

“兩位都少說一句罷。”範無生無奈勸道:“這焦獄入侵可大可小,要看羅刹老魔究竟圖的什麽,才能推測他的動機。數劫前入侵,滅了紫月道宮,證就魔主位;難道這次入侵想求證無量?嗬嗬嗬……”

說完,他自己都笑了,顯然他認為這是一個天方夜譚。要知道真界十多萬年以來,隕落的純陽大能著實不少,加上還活著的那些,有誰跨出那一步了?一個也沒有。

對於修為在真人以下的修士,無量就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傳說,可有可無;然而對於那些純陽大能來說,卻是看得見,但始終無法觸摸,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此。

這距離,有時更讓人絕望。

“失禮了。”諸葛明清調整了一下呼吸,淡淡說,“師兄還是再考慮考慮。”

玄燁真人冷哼一聲:“此事本座會報知太上,讓太上來決定,本座不管了!”

……

日曦城,拱月會場。

蘇伏隻覺全身的血液高速奔馳,掠過每個細胞,使之無限膨脹,很快深入骨髓。骨髒齊齊發出嗡鳴,他挺直了身體,頓時發出一連串“劈裏啪啦”的脆響。

兩人衝鋒的速度越來越快,無限拉近中,蘇伏右足重重踩地,猛然旋身,左手呈掌刀,劈開屠狂先一步砸來的右拳;同時右拳以不下於對方的力道猛擊。

屠狂蒲扇一樣大的左手掌往下一擋,就將蘇伏這一拳擋下來。

蘇伏攻勢不止,借這一拳震**之力,身子一百八十度回旋,右臂微曲,凸出手肘,迅猛地擊向屠狂的腹部。

不料屠狂如有預判,被劈開的右手順勢向上一撩,便將蘇伏的手肘撞偏。同時五指握緊,閃電般擊出一拳,正中蘇伏胸膛。

嘭!

火光乍起,一聲悶響,蘇伏整個人向後倒去。然而地上似有彈性,他的身體方才觸地,便又彈了起來,一記右直拳再度襲向屠狂的下丹田。

以他的身高,也隻能夠到屠狂的這處要害了。倒不是他太矮,而是屠狂實在太高了。

屠狂本能探手往下一抓,不料抓了個空。

原來蘇伏這一招本是虛招,就在屠狂力到空處時,他上身向後垂直一彎,右腳斜向筆直一蹬,正中屠狂下巴。“嘭”的一聲悶響,屠狂向後飛了數丈,重重倒在地上。

屠狂怒吼一聲,起身再度衝上來;蘇伏不甘示弱,亦迅速突進。

又是數十個回合交鋒,一個靈活機變,各種武鬥技巧層出不窮,讓人眼花繚亂;一個勢大力沉,擦著、碰著就要重傷,讓人心驚膽戰。雙方各有創傷,漸漸打出了真火。

又是一個擊退,兩人各自擊出拳頭,不躲不避,正中雙方臉麵。

這一拳可謂是直入肉裏,就聽著一聲爆響,雙方各自飛退十多丈,駐在原地喘息。

既是“老規矩”,兩人自然將靈氣收束在氣海裏,這一連串的交鋒,單純隻用肉身的力氣,實在也到了極限。要知道他們普通的一拳,都可開山裂石,而被擊中,更是要消耗大量體力來抵消。

“痛快!很久沒有這麽痛快了!”屠狂的形象極為狼狽,整個臉腫脹得就像豬頭,但奇異的是,配著他那雄壯魁梧的身高,非但沒有滑稽的感覺,還有一種怪物恢複了原形的錯覺。

“要開始了!”蘇伏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腫脹得像豬頭,就是像豬頭,不會是別的什麽;月白長衫更是早已破漏不堪,倒將上身精壯的肌體紋路顯露出來,直讓那些懷春少女麵紅耳赤。

不過,這時靈氣遊走全身,力氣全然恢複的同時,頭臉的淤青也迅速化解,恢複了本來麵目。

“那就開始罷!”屠狂齜牙一笑,大踏步衝過來。

蘇伏後發先至,身形在半空一個翻轉,雙足如同戰斧一樣,凶猛地劈向屠狂。

轟!

這一下不單是肉身的力量,還有天元水星的水行元氣。而屠狂架來的雙手上更是火光迸濺,恐怖的赤炎從他的雙臂狂湧而出,如同兩柄火刀,直刺蘇伏的要害。

蘇伏借著一劈之力高高躍起,身形便如倒立的蜘蛛懸空,左右兩手都駢起食中二指,指端一抹玄光生發,少白帝印劍倏然成形,劍尖吐出綿密的水行元氣,形成了衝擊波,與那兩柄火刀撞在一處。

“野性的釋放到此為止,”別亦難突然開口,“都是修士,要講個體麵;而且奴家已經等不及了。”

纖纖玉手一握,便見一支粉紅色的傘出現在手中。

她嬌笑一聲:“蘇伏,我們對你的估計隻有更深,所以絕不會半點留手……還有妖國的兩位道友,你們可要當心了!”

說著輕輕揮了揮傘,周遭的雲霧頓時變色,從清楚的白變為了模糊的黑,如烏雲圍繞;又一揮,沼澤地花草樹木迅速凋零,清澈的水沾染了枯枝敗葉,便開始腐壞,進而是土地,從滿目的生機綠意變為枯萎灰敗;最後她撐開了傘,輕輕架在細弱的雙肩上,頓時有莫名的哀嚎從腐壞的地底傳上來,方圓百丈內,由仙境化為了地獄。

正在這時,天元水星的水行元氣與赤炎毒獄的火行元氣僵持到了臨界點,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

受著衝擊,腐水、泥向四麵八方濺射,九命還處在錯愕中,被那腐水一沾,頓時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嘶!”他疼得直抽,身上當即騰起猩紅的光。

“老趙,你要哪個,我讓你選。”疼痛消去,他豪氣幹雲地說。

“如果可以,我想和他們一起對付你。”趙雲淡淡一笑,難得幽默一把。

“我和你什麽仇什麽怨啊……”九命咕噥一聲,又嘿嘿笑道:“不就是沒給你找個婆娘麽?你是嫉妒了?回頭我從應囚部族甄選,怎麽也要找個十個八個任你挑,若是不夠……”

“這裏可沒有悠閑到讓你們挑選的地步。”玉溪生跨出一步,淩空擊出一掌。

一道平平無奇的靈光從他掌中吐出,九命嘲笑道:“喲,這就是你們西都的根本傳承?看起來和散修的沒有區別啊。”

靈光在向前推移的過程裏自然加速,進而附了氣爆,進而產生氣旋,使黑色的霧、灰色的泥水雙雙依附,形成一道可怖的腐蝕龍卷。

而此時龍卷的尖錐,也就是那道靈光已距九命門麵隻有半尺。

狂暴的勁氣和腐蝕的氣味撲麵而來,一股發自靈魂的顫栗使他驚悸一瞬。

“還是那麽不長進,蠢貨!”趙雲的身體驟然暗沉,以極快的速度突進了一個來回,將九命踹飛,又躲過腐蝕龍卷。

“趙帥大名,也是久仰了。”玉溪生微微一笑,“唰”的一聲,瀟灑地展開手中折扇輕搖。

隨著他的動作,身周十丈之地居然繚繞一絲絲莫名的氣體,非但使黑雲消散一空,還將那些腐敗的花草、泥水淨化;非但淨化,進而又重新生長,芬芳霎時撲鼻,與別地形成鮮明的對比;非但重新生長,另有仙音神樂齊鳴,伴有仙神天音,儼然極樂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