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突兀的對比反差,讓人瞠目結舌,蓋因西都根本傳承已久未現於人前,很多人已然遺忘它的威名。

“《極樂寶鑒》,名不虛傳。”趙雲淡淡伸手,幽光從掌間生發,神奇地描繪出鬼帝魂兵“大夜十一帝”。

“以你們西都底蘊,卻甘於低調隱忍,對東都不聞不問,真是一件讓人費解的事。”

玉溪生輕搖折扇:“醞釀愈久的美酒,愈是香醇;不可否認,醞釀愈久的謀劃,愈是驚人。可我什麽也不會告訴你。”

趙雲長槍直指,意味深長地說:“你已經告訴我了。”

“這世間苦難眾多,”玉溪生不在意地笑了笑,“方有極樂。人心有兩麵鏡子,一麵照出你的疾苦;一麵照出你的喜樂。有人喜歡照著疾苦那麵鏡子,日日顧影自憐,哀愁怒怨逐漸根植,一輩子都活在自己設下的樊籠裏不得解脫;有人喜歡照喜樂的那麵鏡子,日日渾噩,隻道天塌下來當被蓋,雖無憂無慮,卻沒有根基,任其漂泊不定,終有一日,也隻是苦海的一員。”

“這麽說來,人不論苦樂,都將不得解脫。”趙雲本欲進擊,卻停了下來。

“人,要麽不得好死,要麽不得好活,豈有例外?”

玉溪生莫名一笑。左手做了個指引的動作:“這是我的‘八寶極樂世界’,請趙帥進來一觀。”

他說完一揮折扇,那些肉眼可見的花草芬芳便衝出仙境。奇妙的是,顏色鮮豔的芬芳在離了極樂世界後,瞬間發出強烈的惡臭,世間汙穢之至,莫過於此。

汙穢,本就最傷道基。

如趙雲這般沒有真正實體的地仙,更要謹防本源被染化,那樣後果不堪設想。

普通修士有著法身,法身住著道基、靈魂、本我意識,三者都由法身守護,如同堡壘一樣堅固。

鬼修沒有法身,鬼體便是其道基、靈魂、本我意識以及修為的集合體,可謂一損俱損。所以一被染化,那就直接作用到神魂,神仙都很難救。

“此乃生苦。”玉溪生指著汙穢輕笑著說:“若在極樂世界,便是生之樂,故謂八極樂世界,趙帥可要進來體驗一二?”

“既然不論苦樂都不得解脫,苦也好,樂也罷,不過都是過眼雲煙!”

趙雲話畢,身形驟然突進。

咚!

鍾聲響起,“邦邦”兩聲脆響緊隨而至,那些汙穢連同虛空一起崩成齏粉。

然而玉溪生卻冷冷一笑:“那可由不得你!”

手中折扇一翻,那些仙音神樂頓時衝將出去,化為刺耳難聞的噪音。趙雲隻覺噪音之下,身上如同戴了無數枷鎖,那種從內而外的束縛感,幾乎要令他窒息。

“冥帝!”

他的身體驟然暗沉,進而融化,進而出現在八寶極樂的上空,雙目一凝,提槍重重一摜。

八寶極樂如一道水膜,劇烈地搖晃著,但內中的景象卻絲毫未變。

趙雲將身一縱,隨後倒立下降,途中重擊槍柄,黑槍頓如閃電般激射,而在半途居然晃出十個一模一樣持槍的趙雲,挺著十分的力氣,十柄黑槍的槍尖就重重戳在了八寶極樂上。

轟!

八寶極樂頓時被戳出十個孔,如漏氣的球一樣瞬間幹癟下來。

“世間萬物萬象,無物不可化,無物不可變。”玉溪生詭異一笑。

趙雲突覺身體重如鉛,騰雲之術竟無法承載他的重量,重重摔落到八寶極樂裏。

地仙之體可虛可實,就重量而言,還沒有小孩重,而騰雲術可承載五百鈞,就是說他的體重突然超過了五百鈞。

是那些氣體!

趙雲馬上想到八寶極樂異變的樣子,那些氣體與黑霧融合,竟化為實質的重量附到他身上,使他無法動彈。

玉溪生取的就是趙雲破八寶極樂時,心神稍微鬆懈的那個刹那,算計妙到毫巔。

“你看,這就是你心中的兩麵鏡子。”他搖了搖折扇,趙雲的身體兩邊便出現兩麵懸空的銅鏡。

可是趙雲什麽也看不到,因為銅鏡裏麵是空的。

“看來你心中無苦也無樂。”玉溪生輕聲說著:“你既生得不苦不樂,倒不如死去,興許能從死的世界裏尋找到苦樂。”

趙雲身體不能動,不代表心不能動。他還會思考,聞此不由反問:“為何一定要有苦樂?你又何時成了苦樂的主宰,可以隨意評定他人?”

“問得真是精辟。”玉溪生撫掌笑道:“那麽我告訴你,人一定會有苦樂,因為這就是人,除非你不是人;八寶極樂世界由我創造,自然由我掌控,我要它變成方的,它就不能變成圓的,你可明白?”

“你錯了,我隻是受製於你的神通而已。”趙雲淡淡說:“而且,我確實不是人,我是鬼修。”

“像趙帥這般心誌堅定的人,真是極少見了。”

玉溪生歎了口氣,隻好放棄道:“那麽就請趙帥在八寶極樂歇一陣,待我們擊敗蘇伏,再來鬥過。”

……

卻說九命被趙雲一腳踹飛,險些破口大罵,心說自己現在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怎麽能用腳呢?怎麽能用腳呢?怎麽能用腳呢?

他氣憤地望向始作俑者,見對方正和趙雲對峙,想了想,臉上又露出“嘿嘿”的笑容,不懷好意地望向別亦難。

“奴家聽說閻帥有一位夫人,若是奴家告訴那位姐姐說你調戲我,會怎麽樣呢?”別亦難嫣然一笑。

九命冷笑:“少來這套,你以為本帥會怕?”

“是嗎?早間來時,我遇到了應囚部族的黃帥,她說閻帥的夫人也來了哦。”別亦難嚇死人不償命。

九命心裏一個哆嗦,出於本能,他賊眉鼠眼地四周望了望:“是,是嗎?那又怎麽樣呢?”

“閻帥真厲害,連夫人都不怕。”別亦難捂嘴笑著。

“那,當然了……”九命心裏七上八下,嘴上卻硬撐著,“我們不是來說廢話的,看招!”

話語雖含糊,動作卻不含糊。話音方落,其身頓化血光,伴有乍起的寒光,別亦難那一顆大好頭顱居然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