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旗上的字體,竟是陌生又熟悉的隸書,饒是以蘇伏的精明,也被眼前情景給迷惑得找不著北。

突然想到《天狐幻月法》,旋即排除此念,姑且不說百鬼子嬰大陣的排它性,夜神月又有什麽理由對付自己?

眼前種種,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而接下來的情景,又令他震驚到無以複加。

此前念頭皆如電光火石閃過腦海,避開長槍的空當,才發覺自己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右手持著一柄紅纓槍,腰間斜跨著一口泛著寒光的寶劍,觀其製式,竟與真界現今流行的式樣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或者說,蘇伏的記憶已然模糊不清了,他認得此劍,卻又說不出口來。

大馬正嘶鳴著往前狂奔,他這一側身,差些倒栽蔥似地栽落下去,情急之中勾起紅纓槍,緊緊地架在馬脖子下,穩住了身形。

待直起身來,本能就要棄槍改換劍印,不料那將一槍未中,暴喝一聲,閃電般地收縮長槍,打出一式橫掃千軍,攜著戰馬的衝鋒之力,直往蘇伏的胸腹掃來。

眼看二馬交錯,勁風撲來,蘇伏隻覺一股千鈞巨力令他胸悶難當,竟是半口氣也喘不出來,當機立斷地躺倒,避過勁風時,頓時與懷中的一個嬰孩四目相對。

晶亮的黑眸好奇又可愛地盯著蘇伏看個不停,他這才發覺,胸前懷中竟用絲絛綁縛著一個不足滿歲嬰孩。

他腦海中的思緒幾乎處於停頓狀態,然而右手卻幾乎不用思考,在與那騎將錯身而過時,長槍如蛟龍出水,刺入馬腹,巨大的力量使槍頭在另一端冒出個頭,一聲哀鳴,那馬跑前兩步便跪倒在地,將其背上的將領慘叫著摔將出去,吃了無數的塵土方才止了翻滾,卻隻有抽搐的份了。

眼見他慘狀,蘇伏卻半點也沒有欣喜,氣急敗壞地直起身來,不去看懷中嬰孩,雙目冰冷地掃過所有圍湧上來的兵士。在如實質化的殺意逼迫下,衝來的步卒竟然驚恐地頓在原地。

他緊握韁繩,想勒住馬匹,搞清楚到底是何情狀,不料身後又傳來一聲暴喝。

“趙雲休走!”

未及回頭,隻見前方又出現兩個騎將,全都煞氣濃鬱,不將蘇伏殺意放在眼中,迅若奔雷般地趕上來,一左一右,挺槍便刺。

劍光乍起,卻是腰間寶劍“嗆鋃”著出鞘,寒芒掠過,那兩個騎將也是了得,趕忙撤槍回擋,“咣咣”兩聲,無匹的巨力令二人身下坐騎都是一滯,虎口劇烈震顫,長槍差些脫手而飛,不由麵露驚恐。

寒光複又一閃,三騎交錯而過,那二個騎將胸前甲葉被劃開一個大大的口子,鮮血汩汩地湧了出來。

一連串的動作隻在眨眼之間完成。前方的步卒隻見己方大將出擊,壯了膽子殺將上來,無數的長矛呈扇形,如雨點般刺向蘇伏。

“滾!”

蘇伏麵目俱寒,手腕一抖,寶劍寒鋒乍起,在身前劃出了一個光弧,所有刺來的長矛齊根而斷,濃重的威煞將這些兵卒迫退,卻又被後方湧來的兵卒向前拱。

他無比肯定這是幻術,且與《天狐幻月法》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是直指本源勾勒出來的情景。應是方才放開道理劍意,被灰霧侵蝕的緣故。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別的可能。

心念沉浸在自己思緒當中,就很難注意到細節處。

所幸劍道修為鐫刻在他的魂魄深處,無法剝奪,這些兵卒來多少個也無用,全都取死罷了。

蘇伏催馬而行,寶劍動處,便見寒芒,寒芒過處,頓時飆射一蓬蓬血花。

這時身後被他傷了的騎將複趕上來,不止這二人,自左右兩側又有二將包抄,前方為兵卒阻路,戰馬嘶鳴不肯衝鋒,因著顛簸,懷中嬰孩“哇哇”的哭將起來,如此種種,令蘇伏生出莫名的煩躁。

身後二將此次謹慎許多,其中一個先催喝前方兵卒,另一個突然催動戰馬,如離馳之箭突進,幾與手中長槍融合為一體,氣流被席卷,形成肉眼可見的螺旋氣勁,直往蘇伏背心刺來。

蘇伏背後像似長了眼睛,將劍往後一格。“鐺”的一聲重擊,手腕先是劇烈震顫,直令整隻手臂發麻,一道巨力將寶劍緊貼到他背上,“嘭”的一聲悶響,嬰孩哭聲頓然止了,氣勁透過他的身體,竟將他震暈過去。

他的瞳孔驀然收縮成針,繼而踩在馬鐙上的腳驟然一緊,那力道似無休止般,將他上身向前推擠,五髒六腑一悶,喉頭一甜,竟“哇”地噴出一口血來。

與此同時,前方兵卒的長矛恰在他上身前傾時遞將過來,看著好似蘇伏自己不要命般撞向矛頭。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雙腳慌忙用力,左手扶著馬頭,硬生生將身形扳回,避開一大片的長矛刺擊,後方複又傳來破空音,卻是另一個騎將的長槍如法炮製。

明明方才還是凡夫俗子,怎麽一個晃眼的功夫,勁力竟達到能發出“音爆”的程度?

不及多想,手腕猛然擺動,寶劍便在後背處擺**起來,其將運力技巧發揮至極限,劍身頓時多了一股棉柔的巧勁,輕巧地將另一個騎將的長槍彈飛開去。

幾乎沒有半點停頓,身前乍起寒芒,在千鈞一發間,“哧哧”地削斷了近在咫尺的長矛。餘勢未有停頓,隻聽著數聲悶響,持矛的數個兵卒的腦袋頓時咕嚕嚕地自項上滾落在地,鮮血頓如泉湧,在微風的輕送下,前方頓時下了一場血雨。

“與某死來!”

說時遲那時快,伴隨著一聲狂吼,左側騎將手中的七尺大刀也在這時兜頭斬落。

“找死!”

蘇伏大怒,左手向上一擎,悍勇地握住刀刃,氣勁在虎口處炸裂,頓時血肉模糊。不顧疼痛,右手拋劍的同時,幻化成殘影反握劍柄,一個矮身,寶劍便在那將的頸脖處劃過。

那將瞪大雙目,幾乎沒能反應過來,在摔落馬背時,才用雙手捂住傷處,卻未能阻住汩汩而出的鮮血,喉嚨擠出“嗬嗬”的聲音,沒多時便氣絕當場。

幹淨利落的動作,血腥的場麵,登時將周遭兵將震在當場。

蘇伏甩開大刀,一麵用淡漠的雙目環視,一麵撕下一角粗布,用力地纏緊了傷口。不論什麽因由變成了凡人之體,此時混戰之下,這點流血不止住,待會就能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