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遠在火車硬座車廂一覺睡醒後,發現火車正好停靠在一車站。wWW,qUAnbEn-xIaosHuo,cOM任遠想也沒想,背著包就下了車。

任遠淩晨夜趕到火車站時,心中並不知道要去什麽地方,索性問售票現在馬上要走的火車是哪趟。很快,任遠就拿到一張火車票,上了一列開往西南方向的火車。

任遠買的是終點票,但他沒想真要在終點下車。

硬座車廂有許多空位,任遠折騰了一晚,著實疲倦,不顧車上有些涼意,躺下就睡著了。

還好,中途沒有被疼醒。

任遠以往睡覺都會被疼醒,也會在**滾來滾去,但是他從不呼疼,怕吵醒經常在旁守夜的蘇夜。

今天這一夜,對任遠人生太過重要,任遠做了無比重大的決定,也許體內所有的痛覺神經都被這樁大事給抑製住了。

任遠醒來時,抬頭就看到窗外清朗明淨的天,不同都市灰蒙蒙的天,於是毫不猶豫地下了車。

下了火車,看著站台名,任遠才知道自己到了江西的臨江市。

臨江市不顯名於外,不像江西其它城市諸如景德鎮那般有名。但是,任遠恰巧知道。

任遠知道臨江市自古是中國藥都之一。

知道這些不希奇,因為任遠是學化學的,而化學與藥物有很大關聯,而中國古代的煉丹術,學者多認為是化學之源。這臨江市,在古代,葛玄曾在臨江市的閣皂山結廬煉丹。按照任遠的觀點,那是正了八經一個古代大化學家,還是偉大的先驅者,因此,站在這片土地上,任遠內心多少有種親切感,而另一方麵,任遠卻又隱隱感覺,自己隨便找一個地方下來,似乎有一種玄而又妙之感在空氣中漂浮。

站在火車站外,立刻有許多摩托司機以及三輪司機上前招攬生意,任遠不得不邁動腳步,先出了這個中國各地都龍蛇混雜的火車站勢力範圍再說。

很快,任遠漫無目的地漫步街頭,手往口袋裏伸了伸,卻沒摸著手機。任遠這才想起,手機沒帶,帶上的話,蘇夜自然會不停的呼他。有這個在,任遠就會忍不住心軟。

蘇夜,現在怎麽樣呢?

她一定已經來了醫院,已經知道自己不見了,也看到自己的信了,她會信嗎?任遠搖了搖頭,一種尖銳的疼像一點火星在幹柴爆開一般。任遠立刻疼得呻吟出一聲,蹲了身子,大顆大顆的眼淚隨即從眼框裏掉出,直落在塵土上。

過了好一半會,任遠才重新站直起身,擦了擦眼睛,繼續前行。

一路上,看到好幾個公共電話,任遠心頭都不可遏止地泛起給蘇夜打一個電話的念頭。不過,任遠死死地按下這些個念頭。他不能給蘇夜打電話,這一下走出來,就是徹底消失了,不能給蘇夜任何的指望。

信中所言,隻是在初期給蘇夜一點安慰,就像一支嗎啡一般。這個效力必然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但是這個最初的時間段一過,蘇夜雖然接受了現實,但也就沒開初那麽難過。她還有朋友,還有她喜歡的工作,譬如她好奇與探險的個性選擇了考古這個行業,任遠能想象到,蘇夜會有那麽一段時間會瘋狂投入工作當中。是的,在這個世界上,依然有她留戀喜愛的東西。

任遠晃了晃頭,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去想蘇夜了。任遠強行按下這些念頭,因為他覺得自己如果這般不停思念蘇夜的話,蘇夜一定會有所感應的。哦,他現在應該是一個仙劍門徒,應該棄情絕愛的,應該了無牽掛的。

任遠如是想的時候,心情終好了一些,步子也邁得大了一些。

就在任遠相當迷茫地漫步在這陌生的小城街道時,一輛麵包車出現任遠身後,司機搖開窗戶,探出頭說道:“老板,去什麽地方?”

任遠回頭看了看司機,有些茫然,於是反問道:“臨江市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有什麽好玩的?”司機撓了撓頭,道:“我也不太清楚,老板,是來臨江市旅遊的是吧。”

任遠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我想想,我們這有一個吳城,據說是商朝時期的城市,不過也沒啥子好看,就是一個四方土圍牆,要看風景,閣皂山還可以。”

“閣皂山?”任遠心中忽然一動。

“是啊,那還可以。”司機說到,心中自是希望任遠去那,因為閣皂山路遠,這錢自然可以多要一些。

“那好,就去那,多少錢?”

“這個,我不多收,就一百五好吧。”

任遠點了點頭。司機連忙伸手把後麵車門打開,任遠鑽了進去。

一個小時後,麵包車已經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

任遠透過車窗,但見一路上人煙越來越少,漸入山區,風景也漸漸宜人起來。又過了半個來小時,司機把車停在路兩旁有兩顆巨大的銀杏樹下,前方已經隻有上山的羊腸小道了。司機下來對任遠說:“老板,你看到這銀杏樹吧,有上千年的曆史,你沿著這條路上去就可以到閣皂山,大概一個來小時路程,沒岔路,就一直往上走;半山上有一個村子,叫馮村,可以找一家人家住宿,吃飯洗澡什麽的都沒問題。”司機見任遠有些發愣,以為他心中還有疑慮,說道:“老板,你放心,山裏人樸實,不會訛人,我也常拉遊客來閣皂山玩的。我們這裏啊,山好,水好,人更好。”

任遠笑了笑,司機大哥卻是多想,說道:“好的,那我就從這下了。”

司機點了點頭,道:“這山上風景不錯,好好住上幾天,去年的時候我碰到美院學生,就建議他們來這,他們來這住了半個多月哩。”司機邊說邊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任遠說道:“那大哥,你忙!”

司機掏出一張名片來,遞給任遠,道:“這是我的名片,上麵有我的手機號碼,若是什麽時候下來,給我打電話。”

任遠點了點頭,付了錢,和司機大哥揮手告別,然後邁步上山。

麵包車一轉頭,開走了,很快消失在崎嶇的山路之間。任遠站在路當中,抬頭看了看,那兩顆銀杏樹果然是古木參天的樣子,一顆大概需三人合抱,三十來米高的樣子。看到這枝繁葉茂的樣子,任遠不禁感歎,原來生命力可以這般旺盛,而更感歎的是,他們兩個似乎是一對情侶,如果如司機所言,他們彼此凝視了上千年,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感?!

任遠禁不住多愁善感起來。

任遠結束短暫遐想後,拍了拍口袋。口袋裏大概不到五千來塊錢,這些錢應該夠他在這裏活上一陣的了。

那麽,那個馮村,先去看看吧。

任遠正在山下往上走的時候,閣皂山半山腰上的馮村,村長馮三正在自家的菜園裏忙活著。

馮三大概三十二、三歲,身材是典型的南方人,皮膚因常日雨打日曬而呈現出一種非常自然的米栗子色。他正在揮鋤鋤菜園裏的雜草,往日他做什麽事都很專心,但今天,他顯然有些心不在焉,鋤著鋤著就不時往菜園旁那條通往山下的小路看去。

天將黑的時候,馮三終於等到他等的人。

那肯定是個外鄉人,穿著打扮肯定是大地方來的。他走得比較慢,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看起來像是個遊客。但是,馮三心頭卻有一種直覺,這就是他今天一天等的人。

任遠的確走得很慢,一般人上山要一個多小時,但他不是一般人,是重病纏身的人。走一會,體內就疼得厲害,讓他不得不歇一會,但是,山上清新無比的空氣吸進來,似乎格外給人一種力量,使得任遠慢慢又有了力氣。這樣走走停停,終於看到了村子。

任遠傾斜著身子,手在額頭搭著涼棚往前看去。這是掩藏在山腰中的小村落,大概也就是十多戶人家,房屋大多是泥土糊著竹篾搭建的,隱有犬吠聲傳出。看起來,這是個相當窮困閉塞的村子。可是,風景真美!此時正是初秋時節,山中顏色雖不是春天那種耀眼的新綠,卻因為紅葉的存在,使得漫山紅綠相間,更雜有其它果子以及鮮花的顏色,可謂五彩繽紛,顯得非常有層次感。

任遠心頭又隱隱作疼,若是蘇夜在身旁,兩個人都健健康康的,就當是兩個人結伴出遊,那該有多快樂啊!

任遠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心裏說道:再也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任遠的眼睛不禁有些濡濕了,就在這時,一個漢子站在他麵前,未說話先露出憨憨的笑,對任遠說道:“你好,我是馮村的村長馮三。”說著,就伸出大手要和任遠握手。任遠飄浮的目光收了回來,落在這個自稱是村長的人身上,手自然趕緊伸了過去,與對方握在一起。

一握就放,但任遠能感覺到,對方很有些力量。

“你是?”馮三問道。

“哦,我隨便轉轉。”任遠隨意問答道。讓任遠有些奇怪的事,這個村長馮三並未多問,隻是說道:“要上閣皂山是吧,今天不行,如果不嫌棄,就住在我家吧。”

“好的,那有勞馮三大哥了。”

馮三嘿嘿一笑。

“哦,我叫任遠,來自上海市。”

“那可是好地方啊。”馮三感歎道。

任遠笑了笑,道:“我看,還是你們這好!”

馮三咧了咧嘴,沒說話,站在原地喊道:“雨丫他娘,家裏來客人了!”嗓門洪亮,頓時傳出老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