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在外圍的調查也進入了關鍵的階段。確定了死於周秀英家地阱中的男子不是吳健飛之後,周平對發生在二十年前的那些往事有了一個新的猜想。不過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個猜想雖然能解釋一些暴露出來的事實,但也存在著很多不合情理的地方。周平強烈地感覺到,他所了解的東西少了某個重要的環節,這個環節對於穿接所有的已知線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由於急切地想要弄清這其中的究竟,周平行走在出山的雪徑上時,步伐甚至比清晨進山的時候還要快些,沒過多久,徐麗婕就有些跟不上了。

“你走慢點行不行?”她終於忍不住發起牢騷來,雖然是寒冷的雪後初冬,但她的額頭上此時已滲出了晶瑩的汗珠。

周平看到她的窘相,不免也覺得有些心疼。他停下腳步,抱歉地笑了笑:“我們歇會兒吧。”

徐麗婕點點頭,突然,她的眼中放出興奮的色彩,指著周平身後的遠處群山:“你快看那邊!”

周平回過頭,順著徐麗婕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原本陰霾密布的天空中,一輪紅日正頑強地探出頭來,絢爛的陽光穿過群山間的罅隙,給皚皚的雪域鍍上了一層瑰麗的金色外衣。

“真漂亮!”徐麗婕完全忘記了勞累,輕聲讚歎著。

沐浴在久違的陽光中,周平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心情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如果這種好天氣保持下去,那麽被封鎖的山道應該很快就能被打通,到時候山上山下隱藏著的案情也必將暴露在這無孔不入的燦爛光芒中。

心情變得愉快了,兩人一路談笑風生,似乎步履也輕便了很多。下午四點鍾左右,他們回到了山腳下的南明山派出所。

所裏的大部分同誌都跟著王副所長疏通山道去了,隻有薑山和段雪明留守在各自的崗位上。知道周平回來後,他們都聚集到了刑偵科的辦公室裏。

徐麗婕和所裏的老朋友相見,高興地互相打著招呼。

周平等他們寒暄完了,立刻把話語引向正題:“那幾個家屬還在所裏嗎?”

“其他人都暫時回去休息了,等山道通了後再過來。”薑山回答道,“隻有那個吳燕華一直不肯走,一定要等著見自己的丈夫。”

周平點點頭,他現在最想見的人正是吳燕華:“那她人在哪兒呢?”

“在接待室裏睡著了,據說昨天一夜都沒合眼。”

父親離奇死於山上,丈夫情況不明,隻怕是再堅強的女子也難以承受這樣的雙重心理煎熬。周平正在琢磨是不是該讓她繼續休息一會,吳燕華卻自己從門外找了進來。

“周科長,現在有什麽消息嗎?”她柔柔的聲音現在給人一種虛弱的感覺,雖然她很努力地在臉上扯出一絲微笑,但憔悴的心力還是通過淩亂的發梢和略微發白的臉色無法掩飾地顯現了出來。

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下,青春靚麗的徐麗婕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了十多歲的女人,仍不免為其身上洋溢著的古典氣質所傾倒,羨慕的眼光中甚至暗暗浮現出一絲妒意。

“山上還是沒能聯係到,不過現在有一些新的情況需要向你了解一下。”周平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沙發,“請坐下說吧。”

“謝謝。”吳燕華禮貌地頷了頷首,施施然坐下,然後睜大雙眼憂慮地看著周平。

周平在吳燕華麵前來回踱了幾步,似乎在考慮該從哪兒說起,然後他開口問道:“你父親被胡俊凱救走,是在一九七二年?”

“是。”

“你們後來去找他,發現他失蹤了,那是什麽時候了?”

“一九七六年吧。”

這和檔案上記載的一九七八年默認死亡,一九七六年登記失蹤的情況是吻合的。

“嗯。”周平邁上一步,目光炯炯,“為什麽會隔了這麽長時間?”

吳燕華微微鎖起眉頭,沉默不語。

“你手上戴著的那個是結婚戒指吧?”周平突然話鋒一轉,問出這樣的問題,在場的人不免都覺得有些突兀。那枚別致的銀色戒指戴在吳燕華纖細的左手中指上,雖然非常引人注目,但它和現在討論的事情能有什麽關係呢?

吳燕華更是詫異地看著他,不過她還是點點頭,算是做了回答。

“我注意到了,那上麵刻著你們的結婚日期,一九七五年十月。”周平整了整自己的思路,繼續說道,“其實在一九七四年,對文化界人士的迫害就已經停止了,你們應該立刻去把吳健飛接回來才對啊。為什麽會等了那麽長時間?而且在此之前你們就舉行了婚禮,這似乎有些不太妥當吧?”

聽周平這麽一分析,徐麗婕等人都有些悟出了味兒。的確,在長輩去向未卜的情況下,兩人不去尋找,而急著完婚,不能不說是一個反常的舉動。大家不禁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吳燕華。

吳燕華抿著嘴唇,沉默片刻後,她歎了口氣,說道:“這是我的主意,先結婚,然後再去尋找我的父親。”

“為什麽呢?”周平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意外,他關心的是其中隱藏的原因。

“說起來也簡單得很。”吳燕華露出一絲苦笑,“因為我父親並不讚成我們倆的婚事。”

周平點頭沉吟著,他正順利地一步步地邁向自己所追尋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