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容回到風滿樓之時,南宮暮雨和葉知秋正要匆匆出門,前往泰山尋找柳若絲。正嘻嘻哈哈地和關如玉說笑告別的葉知秋一見她進來,嚇得趕緊往後一縮,閃到關如玉身後。冷霜容茫然地看著他驚懼的神色,癡了半晌,忽然轉頭對南宮暮雨說道:“我和你同去!”

眾人俱是一怔,花玉蝶最先回過神來,忙笑道:“也好,那小葉子就不要去了。”心想她曾經出手要殺葉知秋,雖然後來便未再動手,但既有過這般不良記錄,可不能再讓他二人同行,何況南宮暮雨對冷霜容的情意,她又怎會瞧不出來?她雖然對冷霜容暗地裏有些皺眉,但愛屋及烏,便也多加寬容。

南宮暮雨看著身邊的同伴稀裏糊塗地便由葉知秋換成了冷霜容,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心裏卻著實高興。冷霜容也不去收拾行李,提了劍便走。

兩人打了馬向泰山一路進發。南宮暮雨見冷霜容神色木然,心下奇怪,不住和她說笑,逗她說話,冷霜容隻是淡淡地不加理睬。南宮暮雨無奈,隻好由她。

這日傍晚時分,兩人到了金陵附近的一個小鎮,見天色已晚,便到鎮上最大的客棧龍安客棧打尖投宿。

這一夜南宮暮雨翻來覆去地難以入睡,一時擔心柳若絲的安危,一時又思索泰山之事的真相。聽得隔壁房裏冷霜容也是輾轉反側,知她也未睡著,心下不解,卻不好去查問。直到了半夜時分,這才迷迷糊糊地閉上了雙眼。未過多久,突聽得西邊房簷上嗒地一聲輕響,他一驚而醒,心想看來是有夜行人在活動,他不欲理睬,正要轉身繼續入睡,卻聽得南麵房簷上也是嗒地一聲輕響,夜行人居然還不止一個。就聽得東廂房有人開了窗輕聲道:“是嵩山的張潛嶽張師兄和點蒼派的謝守禮謝師伯麽?我們是華山派的,在下程航,請到這裏相見!”

南宮暮雨一怔,是那幾派的弟子?翻身下床,悄悄取劍,自窗戶中一掠而出,跟著躍上屋簷,自屋簷上一路過去偷聽。那兩人已進了剛才開窗的那個房間。

隻聽得裏麵有人說道:“在下嵩山張潛嶽,見過華山各位師兄弟!”聽聲音甚是年輕,約莫二十餘歲,正是張潛嶽,南宮暮雨在泰山之上曾見過他。另有一個略帶滄桑的聲音說道:“在下謝守禮,不知華山派此次準備得如何了?”

開頭開窗那人說道:“鄙派這次來了三人先行探路,在下程航,排行第二,這是我七師妹趙飛群,她是飛倩的妹妹。這是我八師弟李牧。我家新掌門李易烽不日就會帶人前來杭州。”南宮暮雨知道這李易烽乃是李蒼鶴的獨子,想來李蒼鶴一死,眾人即奉他為新掌門。

謝守禮歎了口氣,道:“此次泰山一戰,貴派不但李蒼鶴掌門被蕭應寂那惡賊所殺,連楊箬笙楊少俠和趙飛倩趙女俠也被那賊子害了,李成熔李少俠又重傷癱瘓,程少俠可要勸李易烽新掌門節哀才是。”張潛嶽恨恨道:“這賊子凶殘成性,狠毒無比。如今我們便是拚了一死,也要合眾人之力,將他除了!”他哥哥張潛淵死在藏寶洞中,心中對蕭應寂恨極。

程航恨怒聲道:“正當如此!我華山派不殺此人,誓不罷休!風滿樓若是不把人交出來,咱們便連這風滿樓一起一把火燒了!”泰山一戰,華山派掌門與華山三劍盡皆折在泰山之上,損失最為慘重,實力大減,隻怕接下去數十年裏,都難以和其他幾派相抗,自是對蕭應寂恨之入骨。謝守禮道:“眾家掌門已經聯名發了英雄貼聯絡武林同道一起前來相助,此事當可無憂!”

接下來眾人商議如何悄悄監視風滿樓人等,並等候其他門派的人前來接應,一起逼風滿樓的人交出蕭應寂和柳若絲。又不住口痛罵蕭應寂歹毒卑鄙,嗜血殘殺,蕭家有這樣的人,想來也沒幾個好東西,平時再行俠仗義,多半也是沽名釣譽之舉。

南宮暮雨聽得苦笑不止。蕭家百多年來俠名滿天下,卻不料蕭應寂一出現,居然就被人罵成了這樣。見房中幾人已無別的要緊話講,當下悄悄站起身來,溜了回去。

正要進房,一抬眼卻見冷霜容的房間居然窗戶大開,一怔之下,隻見冷霜容冷冷瞧了他一眼,一言不發,關上了窗戶。他歎了口氣,進房解衣上床,心想原來這位姑奶奶也已經知道了,看來明日有得頭痛了。蕭應寂和柳若絲現在自然不在風滿樓,但以柳若絲和風滿樓眾人的關係,這些個門派找上風滿樓也是自然而然之事。一想到眾多門派和江湖高手要同時和風滿樓為難,偏偏自己人等又實在找不出證明蕭應寂無辜的證據,更是頭痛得厲害。這一夜便說什麽也睡不著了。

第二日一早,二人用過早飯,南宮暮雨偷眼瞧著冷霜容冷冰冰的神色,低聲道:“我們不必去泰山了,姐姐在龍驚非身邊,隻怕還安全些。你回風滿樓報信,我去調集人手。我們馬上起身,別和他們碰上。”他說的他們,指的自是謝守禮等人。

冷霜容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不疾不徐走到後院,徑直朝東廂房走去。南宮暮雨一怔,剛想說走錯了,隻見她一腳便踢在一間廂房的房門上,喀喇喇一聲響,房門頓時碎裂,正是華山派人等的廂房。房內眾人一驚,一起取劍奔了出來喝道:“什麽人如此無禮?”

冷霜容也不打話,呼地就是一劍削了過去。眾人大呼小叫,各取兵器招架。

她武功本已遠在眾人之上,又是出其不意,劈哩啪啦一陣聲響過去,眨眼就打得眾人手忙腳亂、狼狽萬狀。南宮暮雨不住跺腳,隻覺這位姑奶奶行事當真不可理喻之極,但事已至此,更不可能阻止,隻得閉上眼睛不看。

方自閉上雙目,忽聽“啊”地一聲淒厲慘呼,南宮暮雨嚇了一跳,急忙睜眼瞧去,隻見一個約莫三十餘歲的高大青衣漢子已被冷霜容一劍砍下右臂,鮮血狂湧,搖搖晃晃,旁邊一個高佻清麗的年輕女子扶住了他,叫道:“二師兄!”想來那漢子便是華山派的二弟子程航了,那女子自必是趙飛群。冷霜容已斜竄到另一邊,一聲冷哼,一劍疾刺張潛嶽左胸,竟是要取他性命。張潛嶽失聲大叫,急急退後避過,卻還是被她劃了一道口子,幸而躲避及時,總算傷得並不太重,餘人既驚且怒,厲聲呼喊,不要命地向她攻來。

冷霜容武功雖高,眾人畢竟也非庸手,適才被她攻了個措手不及,她又是一上來就是狠招,這才被她傷了程航,眾人一回過神來,同仇敵愾聯手狠攻,冷霜容登時吃緊,再也騰不出手來傷人。

南宮暮雨大吃一驚,原以為她不過是要對眾人略施懲戒,誰想居然出手便是要取人性命!無暇深究她今日為何這般凶狠,直奔過去,揮劍逼退眾人,拉了她就跑。

二人直奔出十餘裏地外才停下身來。南宮暮雨喘著氣看著冷霜容,一時說不出話來。

冷霜容冷眼瞧他,顯然並不打算解釋為甚要殺謝守禮等人。南宮暮雨苦笑,當即決定不問,見兩人這一路奔來離金陵已經甚近,當下帶著她直奔金陵南郊城隍廟。

這城隍廟已甚是破敗,無人居住,亦無香火。他隨手拿了塊石頭刻了幾個字,一縱身放到屋頂橫梁之上,隨即帶著冷霜容走了出來,更不停留,一路直奔杭州而回。

冷霜容不聲不響跟著他一路奔走,居然也不問他到底是要做什麽,見他往回跑,便也隻管跟上。

傍晚時分,有人從遠處一路奔到這小小城隍廟,是個約莫二十來歲的黑衣年輕人,身形高大,甚是彪悍。他入了城隍廟,略略四下打量一下,一縱身探手到屋梁上取了那石頭,看過之後,眉頭一皺,隨手將那石頭往地上一拍,那石頭頓時粉碎。隨即一閃而出,霎時遠去。

石頭上隻刻著五個字:風滿樓有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