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舜奇徑直將那少年帶到半裏外的一個小湖旁。柳若絲臉色一白,已知他心意。果見馬舜奇大喝一聲,一刀將湖麵堅冰劈了個大洞,一探手,將那少年沒入湖中,過得片刻,這才提了他起來,厲聲喝問:“你到底說是不說?”那少年連連嗆咳,臉色青紫,已幾近暈迷。馬舜奇哈哈笑道:“不會水麽?更好更好!”候他嗆咳稍停,一探手又將他沉下湖去。如此反複幾次,那少年終於暈了過去。

柳若絲瞧著他這般折磨那少年,心中憐惜,更是憤怒,緩緩對關二道:“關二爺,小女子不敢自居什麽俠義之士,但關家卻是關外的領軍人物,蕭家一亡,關外武林唯關家馬首是瞻。”關二躊躇不答,他如何不知馬舜奇此舉過分?但關馬兩家素來交好,卻不便直言其非。李山林搖頭道:“姑娘此言差矣,事關蕭家血案,用些非常手段,也是不得已!”

柳若絲寒聲道:“乘人之危,倚多為勝!這便是你們關外英雄俠士的非常手段麽?無憑無據,諸位卻憑什麽說他就和血案有關?”李山林一時語塞。馬舜奇冷冷道:“姑娘一意要為他出頭,是瞧上了這小子了麽?”柳若絲再也忍耐不住,喝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廢話少說,要如何才能放人?”關如玉對這個貌美的姐姐甚有好感,不忍她受累,拉住她手道:“姐姐咱們去喝酒罷,這事交給他們就好。”她不齒馬舜奇如此行事,但事關蕭家血案,卻是不好多說。

柳若絲搖頭不語。

趙飛虎道:“柳姑娘不會喝酒!”馬舜奇聽說,哈哈一笑道:“姑娘若是能將整個酒袋的酒都喝下,那便帶了人去罷!”關二眉頭大皺,暗道一個酒袋至少也裝得兩三斤白酒,既已明知人家姑娘不會酒,這可不是在調戲人家麽?正要開口打個圓場,卻見柳若絲盯著馬舜奇看了一會,突然冷冷問道:“此話可當真?”馬舜奇一怔,話已出口,不好再收回,暗自後悔,想了想又放下心來,道:“隻要姑娘還能帶得走人!”暗道關外酒烈,你既不會酒,隻怕喝上幾口就要醉倒,哪還能帶得走人?你若醉倒,等下逼供這小子之時倒是省事許多。餘人對望幾眼,也是一樣的心思,都緩緩點頭。隻有關如玉擔心無已,急得跳腳,偏又想不出法子。

柳若絲瞧著她微微一笑,暗道這姑娘心眼倒不錯,一伸手道:“酒來!”早有人將酒袋奉上。柳若絲接了,也不看眾人,一開木塞,仰頭便倒。

關外之酒辛辣無比,過喉如刀割,下腹似火燒,她原本甚是不喜,但此刻被人一激,哪還顧得許多?喝得幾口,便覺腹中似又一團火熱烘烘地燒了起來,又被凜冽的狂風一吹,衣襟當風狂舞,雖覺難受之極,胸中豪氣卻是頓生,竟是不曾稍停,將整個酒袋的酒一氣喝下。喝完了,將酒袋往地上一擲道:“好酒!”再不管目瞪口呆的眾人,舉步便向那少年走去。馬舜奇急伸手攔住道:“慢著!”柳若絲已有了幾分醉意,媚眼一轉,嫵媚一笑道:“怎麽?要反悔麽?”

馬舜奇漲紅了臉,大聲道:“你撒謊!明明說是不會酒的!”柳若絲臉一沉,喝道:“我早知你們不會守信!”撮唇一聲長哨,手一揮已拔劍出鞘。長劍一抖急刺馬舜奇胸、肩、喉三處,一招將他逼得手忙腳亂,後退不迭,一矮身避過左邊一人攻來的招式,長劍一揮自下而上刺中那人手腕,當的一聲,那人兵刃落地。順勢一腳重重踢出,將他掃得向後飛跌,劈裏啪啦連響,接連撞到了好幾人。長劍一轉分襲身後、右側兩人,候兩人一退,也不追擊,向前便衝,身形連閃,連著晃過趕來攔阻的幾人,避不過去的便出劍逼退。她武功本就高過在場眾人,輕功更是獨步武林,借了酒意,將一套化蝶劍法使得酣暢淋漓,銳不可當。眾人又是出其不意,一時無人可擋,眨眼便已奔近那少年身邊。正要帶了他脫身,忽聽得身後勁風呼呼,心中一凜,知是勁敵,喝聲:“好功夫!”不及再理那少年,先錯身避過,長劍急轉,已向來襲之人連刺了三劍。那人閃身避過,雙掌一錯,又攻了上來,卻是關二。

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已交換了十餘招。在場十幾人,以關二武功最高,柳若絲身手雖略在他之上,一時卻也無法將之擊退。鬥得片刻,餘人又已圍了上來,救人更是不易,心中大怒,卻不懼怕,喝道:“以多欺少麽?那我可出暗器了!”右手劍連揮略略逼退眾人,左手果然一甩,扔出一把物事,四散開來,不少人身上都被擊中,火辣辣地生痛。眾人大驚,急忙後退查看,卻見身上被暗器擊中之處隻有些許紅腫,並無傷處,雖然奇怪,卻不敢掉以輕心,急忙找那暗器,早已落入雪地之中,取出一看,哪是什麽暗器,竟是一把銅錢!

柳若絲卻已趁機奔到那少年身邊,左手一圈將他緊緊抱在懷裏。揮手又是一團物事甩向再度圍上的眾人。眾人心道必又是銅錢,隻略作避讓,不想這回卻是飛鏢了,霎時慘呼連天,亂成一團。好在柳若絲也不想當真傷他們性命,出手之時又自容了些情,倒是無人傷在要害。未受傷的人咬牙切齒,正要重新圍上,忽聽得馬蹄聲急響,一匹駿馬已怒雷般狂奔而來,急忙四下避讓。正是柳若絲的坐騎應她召喚而來!柳若絲毫不猶豫,立即抱了那少年飛身上馬,一抖韁繩,那馬便如飛而去。

身後又有急促蹄聲想起,回頭卻見那少年的瘦馬疾跟而來,柳若絲暗道這馬倒有靈性。

黑暗之中不辨東西南北,索性由著那馬放足狂奔,眨眼便遠遠地奔出了數裏地外,估摸著關家人等不會再追來,見前麵有座樹林,當下控馬轉了進去,尋了個平坦所在下了馬,閉上雙眼,將那少年一身濕衣三下五除二盡數除了,扯過一件衣裳將他身子胡亂擦幹,取披風緊緊裹了,這才鬆了口氣,尋些枯枝生了堆火,將他濕衣在一旁架好。

她飛快地將一切收拾妥當,急急重新去看那少年,見他仍自昏沉,微微蹙眉,取出傷藥喂他服下,扶他坐好,伸掌貼在他背後靈台穴上,欲以內力助他療傷,誰知剛輸進一點內力便被大力反彈了出來,微微怔愕,又試了幾次,仍是一模一樣,這少年內力似是甚為奇怪,不得其法,隻得收手作罷。見他昏沉之中身軀微微顫抖,也不知是因風寒侵骨,還是病痛難當,心中憐惜,輕輕一歎,伸手將他抱在懷裏,靠樹坐下。

荒野之地缺醫少藥,她自己對於玄黃之術又不精通,雖知他傷病交加,恐怕會有些凶險,卻是無法可想,好在她隨身所帶傷藥甚是靈驗,想來可保他一夜無恙,這才心中略安。這夜折騰許久,已甚是疲累,過不多時,便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