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略略打量了一下眼前這神秘女子,心裏微微一歎,一抱拳,道:“請!”

那女子再不打話,刷的一聲,一劍毒蛇般刺了過來。蕭應寂想也不想,也不躲閃,一刀直劈那女子持劍的手腕,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南宮暮雨等三人嚇了一跳,暗道糟糕。那女子也是一怔,突覺勁風撲麵,蕭應寂那一刀,勁勢淩厲異常,刀未到,刀風已擊得她一把劍幾乎把持不住,哪裏是什麽兩敗俱傷的打法,分明是有必勝的把握。

這黑衣女子,自然就是冷纖雲。一見蕭應寂出手,已知果然難以匹敵,當機立斷,立即抽身後退,閃到一旁的巨石後麵,一腳便踢得這塊巨石骨碌碌的滾了下去。這塊巨石的底下自是早已被她挖空了。她昨夜悄悄去找過冷霜容,早已把情況摸得清楚明白,故此早已做了準備,適才那一劍不過是試探。冷霜容這幾日終日與蕭應寂切磋武藝,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卻已知道蕭應寂武功實已遠在冷纖雲之上。

她站在這條路的上頭,這塊巨石自然就對準了蕭應寂壓下,山路甚窄,這塊巨石卻龐大無比,幾達千斤,蕭應寂若是飛身閃避,她就可趁他一時在空中無處借力,又看不清她的動向之時,出招攻他,雖未必可以一劍取他性命,蕭應寂倉促之下,卻必落下風。何況他若躲閃,則巨石必定對準他身後的三人壓下,以蕭應寂為人,他又如何能躲?

南宮暮雨和葉知秋已是齊聲驚呼,冷霜容更是驚得臉色蒼白。

蕭應寂眼見得如此巨石轟然壓下,眼一睜,居然毫無驚惶之色,毫不遲疑,身形一提,一聲長嘯,一刀便劈在這巨石之上!

驚天動地的轟然聲中,巨石四分五裂,無數碎石四處激射!

冷纖雲大震,他竟能一刀劈碎如此巨石!正要乘機以殺著攻他,突見幾塊碎石已激射而來,石雖小,勢卻急,攻向自己上中下三路!大驚之下,不假思索,遞出去的劍硬生生收了回來,截住這幾塊碎石,長劍一轉,將碎石絞得粉碎。

她絞碎亂石,不過是電光石火般的刹那,蕭應寂卻已足尖斜點崖壁,淩空一轉,大刀前揮,借機攻了上來。冷纖雲心知先機已失,一咬銀牙,竟轉身揮劍直撲柳若絲。蕭應寂雙目陡睜,眼裏盡是驚怒之色,要飛身攔截已是不及,大喝聲中,一刀對準冷纖雲脫手擲了過去!

快若閃電,勢若奔雷!

冷纖雲一聲清嘯,擰身向旁一閃,手中長劍全力迎上。

蕭應寂擲出那一刀之後,看也不看,一個縱身落到樹上柳若絲身邊,左手抱住她身子,右掌一揮,切斷她身上繩索,腳尖在樹幹上輕輕一點,已輕飄飄落在十餘丈外的地上,自然就不懼那些毒釘了。

那一刀的結果他早已知道,那一刀,冷纖雲絕接不住!

冷纖雲臉色煞白,半邊身子鮮血淋漓,她的劍已碎,落了一地,在陽光照射之下,閃著刺目的光。她難以置信地望著蕭應寂,心中驚駭莫名。怎麽可能?!她的武功並不比冷纖月差多少,可是剛才那一刀,蕭應寂的武功分明已遠在冷纖月之上,也許已直追當年的龍行遠!

怎麽會這樣?蕭冷兩家的人,什麽時候居然練成了可與龍家人匹敵的武功了?

冷纖雲茫然站在山頂之上,一時竟忘了逃逸。

但也沒有人來抓她,所有人都仍在震驚之中,為剛才那一刀所震驚!

冷纖雲怔怔地望著蕭應寂,終於慢慢平靜下來,眼中的神色也逐漸變得清明,突地雙目陡睜,哈哈狂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當年蕭天涵無論如何,也要蕭長歌娶冷纖月了!哈哈哈,是誰說的你蕭家人頂天立地,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笑聲中,飛身下山而去。

剩下眾人麵麵相覷,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蕭應寂默然,冷纖雲的話,別人不懂,他又怎會不明白?他早知她是誰,並不想對她下殺手,故此早已手下容情,可惜她卻下手太過狠辣,敵他不過,竟要取柳若絲性命。

冷霜容瞧了瞧蕭應寂,又看了看冷纖雲逸去的方向,遲疑半晌,終於向冷纖雲追了下去。

南宮暮雨在心裏歎了口氣,道:“姐姐,我很久沒回蘇州了,反正大家都沒什麽事,不如我們一起回去看看罷!”

柳若絲有些驚異地看了看他,沒說話。

蕭應寂轉身看著南宮暮雨,緩緩說道:“你是要我逃了?”

南宮暮雨避開他的目光,默默垂下頭去。不錯,他正是這個意思。他雖然猜不出冷纖雲的身份,但顯而易見,她是衝著蕭應寂來的,她既然猜得到他在這裏,難道龍驚非猜不到?也許,他已經隨時都會出現了。

蕭應寂沉默片刻,轉身背對著柳若絲等人,慢慢說道:“我不會自己去找他。蕭家祖訓,不到萬不得已,不得與龍家人為敵。不過,如今他已自己欺上門來,我若再躲躲藏藏,如此行徑,非我蕭家男兒所為!”山風凜冽,吹動他衣襟翻飛,長發亂舞,驀地裏隻覺胸口鬱鬱,堵得發慌,三年來積壓的冤屈憤恨突然間一起湧上心頭,無處宣泄,卻又壓之不下。夕陽漸漸下墜,蕭應寂在蒼黃冰冷的冬日餘暉裏怔了片刻,陡然間仰天一聲長嘯,聲震四野,在山穀之中轟然回響,連綿不絕。

轉身向柳若絲說道:“我就在聽風樓等他。你放心,當世之中,隻有我能與他放手一戰,這一次,他必會與我公平一戰,不會用什麽陰謀詭計。”不等回答,轉身大踏步離去。

柳若絲靜靜地看著他離去,輕聲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沒說出來?”聲音幹澀,渾不似平時的嬌柔清麗。她問的自然是南宮暮雨。

南宮暮雨遲疑了一下,終於歎了口氣,慢慢坐了下來,道:“二十年前,武林幾位有名的少年英豪突然被殺身亡。這幾個人,是南宮世家的大公子南宮清鳳,二公子南宮清鬆,洛陽方家方正清方大俠的大哥方正英,小葉子的叔叔葉一帆,還有福州林家的大公子林晚和幼女林無雙。這名單上的每一個人,在當年的江湖上都可說是風頭一時無兩,不僅出身世家,武功更是超過了各大門派的弟子。此事當年令整個江湖震驚,奇怪的是,這幾個世家卻不約而同地采取了沉默,隻稱是為仇家所殺,卻未提仇家是誰,也沒人說要不要報仇。”

“他們,是死在龍驚非的父親龍行遠的手下?”

南宮暮雨搖了搖頭:“是死在龍行遠的手下沒錯,不過事情若是如此簡單,我今日就不會這麽擔心了。”

出了一會神,這才接道:“那日我去勸爺爺離開,爺爺不肯,道與龍家的仇怨已是不死不休,隻叫我帶了小安走。我道那麽我也留下來,我們這麽多人,也不見得就一定會輸了給他。爺爺卻道,那是因為我不知道當年的真相。當年,當年在泰山之巔,若是當真公平一戰,就算是蕭長歌和冷纖月聯手,最後勝出的也必是龍行遠無疑。可是若是真的讓他得勝,他殺了蕭長歌和冷纖月之後,餘下的幾家,還有誰能阻擋得了他?除了滅門之外,哪還有別的可能?無可奈何之下,各家都出動了家中最精英的高手,也就是我剛才提到的這些人,埋伏在泰山上的必經之路上。他們的武功自然殺不了龍行遠,他們的任務本來也就不是為了殺龍行遠。所以,在龍行遠最終到達泰山之巔時,他並沒有受傷,卻已經筋疲力盡。”

說道這裏,微微一歎,道:“他是真正的當世第一高手,自然也是個很驕傲的人,這件事,他並沒有說出來。他若是說出來,則蕭長歌必定罷手。各家也就是料到了以他為人,決不會揭露此事,才敢設下此計。結果,泰山一戰,龍行遠敗,最後活著走下泰山的是蕭長歌和冷纖月。”停得一停,冷笑續道:“這百多年來,每次龍家人進犯中原,都是被蕭冷兩家聯手擊退,這話沒錯。但事實上龍家人的武功之高,遠非蕭冷兩家聯手可敵,可是龍家的人,秉承先祖遺訓,為人要堂堂正正,行事要光明磊落,寧可戰死,不可行卑鄙無恥之事。而蕭冷兩家,除了有這幾個武林世家從旁協助之外,更有層出不窮的陰謀詭計,如此,龍家焉能不敗!若不是蕭家始終手下容情,隻怕龍家早已被滅門了。”轉頭望向柳若絲,輕輕歎了口氣,臉上深有憂色:“這一次的情況,卻有些不同,據冷霜容說,龍驚非的武功更在龍行遠之上,他的聰明狠辣,那也是不用說了。所以……”

“所以,此戰應寂必敗,是不是?”柳若絲怔怔地接道。

而蕭家人和龍家人之間的決戰,從來都隻有一個結局,勝則生,敗,則死!

南宮暮雨心疼地瞧著她在漸漸落下的夜幕裏怔怔出神,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第一次見到蕭應寂的時候,就直覺地感到姐姐愛上他,隻怕是禍不是福,可是他卻無力阻止,他無法阻止老天爺刮風下雨,也不能阻止她的姐姐愛上那樣一個人,就像不能阻止自己愛上那個色冷如霜的女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