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三人辭別廣寒宮眾人,急行下山,直往中原趕去。一路上曉行夜宿,龍驚非和蕭應寂投宿時總是同榻而眠,柳若絲獨自另睡一房,蕭應寂似是全無意見,她心中奇怪,卻不好詢問。這一日三人走到一處叫做索爾庫裏的地方,此地已是與青藏的接壤之處,三人站在一處岔道之上,麵前兩條道路,一條往東,一條往東南。龍驚非問道:“咱們是先往東南去大理,還是先往東去太湖?”柳若絲道:“若先往大理,道路要順一些,去太湖尋過羽星落之後便可直接去關外,若先去太湖,又得折回大理,兩地相隔數千裏,再趕往關外,徒然浪費時日。隻是若先去大理,至少也要耽擱十數日行程,不知羽星落又會否出甚意外?”龍驚非皺眉道:“便是如此。”

蕭應寂道:“也沒什麽難的,分開走便是了!”龍驚非一怔,道:“分開走?”蕭應寂道:“這回去尋藍田玉,我瞧多半還是要靠你,我們去不去,隻怕沒多大區別。至於羽星落那邊,我們負責解決便是。你取了樂譜之後,我們便在杭州會合。”

柳若絲道:“你說的很是,我瞧這樣最好。”知他說在杭州會合,那是要順便在風滿樓裏成親,心中歡喜,瞧著他甜甜一笑。

龍驚非一頓,冷冷道:“我一個人去落花穀,不見得就可以取得樂譜,別的不說,單隻入穀的那條路,我便不見得能闖進去。”蕭應寂道:“上回燒了穀之後,那條路一定已經重新布置過,我也一樣束手無策。不過龍兄這般人物,又何須當真跟她們動手?你隻消說一聲,藍田玉定然雙手奉上!”龍驚非臉上變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還要去求她不成?”柳若絲忙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這樂譜對她本就無用,借來一觀有何不可?但她若當真以此要挾,”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道:“你若不肯委屈了自己,定要動手,我倒是知道另一條進落花穀的路。”

蕭應寂道:“你說的是蒼山穀底的那條路麽?”柳若絲點頭道:“不錯!”龍驚非道:“還有另一條路?”柳若絲道:“你還記不記得,我那日在蒼山懸崖上掉下,後來卻在落花穀裏出現?”龍驚非點頭道:“是有這麽回事。”柳若絲道:“過了穀底的石陣之後,就有一條通往落花穀的路。”躍下馬來,取小石塊擺了石陣,又以劍作筆,畫了途徑,仔細將路徑解說清楚。

龍驚非半晌不語。柳若絲道:“既是偷襲,你出手還是我們出手,原無多大區別,不過這路最後一段,乃是水路,應寂不會水,我一個人可不成,多半會嗚呼哀哉,就此完蛋。還是你去?”

龍驚非麵無表情站了許久,忽然道:“跟我來!”上馬便行。蕭應寂知他是對自己說話,當下對柳若絲道:“你等在這裏。”也上馬跟了過去。

二人一前一後,一直遠遠地奔到一處高崗之上才停下,龍驚非回過身來,盯著蕭應寂看了許久,突然道:“自你我在揚州第一次對決之後,我一直都很想再跟你好好地鬥一次,不是比武,是決鬥!”蕭應寂頓了頓,淡淡道:“你若定然要比,蕭某自當奉陪。不過至少要等此間事了再說。”

龍驚非停了半晌,道:“不錯,要等此間事了。”又過半晌,才道:“我知道你的打算。鑰匙在我手裏,藍田玉手裏的樂譜,你們多半也奪不過我,若是再被我先尋到羽星落,說不定我就撇下你自己走了。所以你才要搶先去找他。”蕭應寂坦然點頭,道:“你說的不錯!若樂譜和羽星落皆落入你手,隻怕不是說不定,你是一定不會心甘情願地和我同去秘洞的,隻怕還要先想個法子除了我,你才能安心離去。”

龍驚非笑了,道:“你我雖然為敵多時,但龍某世間知己,唯你一人!”蕭應寂道:“彼此!”

龍驚非道:“便是你先找到了他,未必我便不能再設法將他奪過來。”蕭應寂道:“我若是先尋著了他,便決不會再讓你有可乘之機。”龍驚非道:“隻怕未必!你若是問出秘洞所在後便一刀殺了他,以後這世間除你之外再無人知曉這秘密,我確是無可奈何。但羽星垂為你而死,你又怎能加害她的哥哥?蕭應寂,你不是我,你沒我狠,這一次,你的贏麵,實在沒有我大!”

蕭應寂沉默許久,道:“你的意思?”龍驚非轉目看向遠遠地站在高崗之下,正向二人凝目注視的柳若絲,道:“這一戰,勝負還未見分曉!”蕭應寂淡淡道:“那便一切都等見了分曉再說。”停了停,道:“不能放手麽?”龍驚非斷然道:“不能!”

蕭應寂點頭,輕歎:“終究還是要成仇!”弱水三千,偏偏都要獨取這一瓢。既然都不能放手,那便隻好一決勝負。

二人回轉時,柳若絲已等了許久,神色焦急,卻並不詢問,隻牽了蕭應寂,對龍驚非道:“那便就此別過。”龍驚非點頭,也不打話,撥轉馬頭,打馬疾往東南奔去。

柳若絲看他遠去,這才道:“你們方才說了些什麽?”蕭應寂默然片刻,道:“沒什麽。”斜陽漸下,金黃的餘暉在她雪白的臉蛋上照出一抹紅暈,上麵掛了幾滴汗水,在夕陽下微微閃著金光,恰似晨花含露,一時豔麗無倫,卻因了這夕陽的斜照和空曠的黃土大地,以及她臉上微微的疲態而讓人不自禁地竟有蕭索之感。他凝視片刻,替她拭去汗水,道:“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柳若絲惶然搖頭,道:“我不辛苦,你怎麽了?”蕭應寂搖頭道:“沒什麽!等這件事了結,咱們就找個地方好好地住下來,一定不會再讓你這樣辛苦。”在她臉上輕輕親了親,放脫了她,雙腿一夾,提起馬鞭在她坐騎臀上輕輕一鞭,兩匹馬便潑辣辣一起放足直奔遠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