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了廣寒宮,柔嫣早帶人候著了,笑吟吟迎了三人進去,奉了茶,又送上幾樣精致糕點,道:“請貴客先用些點心,飯菜已在準備了。”又道:“少主,宮主說了,兩位貴客既已來了,便請多住幾日。奴俾已讓人去準備房間了。”龍驚非神色已經平複如初,接過茶杯,含笑道了聲“多謝”。柔嫣微微詫異,原還想譏刺幾句,這時見了他平靜神色,竟反而不敢再說,訕訕退下。

柳若絲笑魘如花,拈了枚糕點送入口中,道:“好!我正想多住幾日。應寂,這裏有些什麽好玩的地方,你都帶我去瞧瞧。”端了盤糕點送到龍驚非麵前,道:“走了這許久,你也餓了罷?先吃一些。”她倒是毫不客氣。柔嫣和幾個侍女抿嘴偷笑,站在一旁悄悄打量,她也毫不在意,仍是泰然自若。

蕭應寂點頭道:“好。”端過茶杯喂她喝了一口,伸指將她嘴角糕點碎屑擦去。柔嫣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目光再轉向柳若絲時,眼神已是既敬且服,如敬神明。

龍驚非淡淡掃了二人一眼,放下茶杯,道:“怕是不成!我們得盡快趕下山去。”

柳若絲道:“我知道你急著去拿樂譜,不過也不差這幾日罷?趕了這許久的路才到天山,怎能就這樣空手而回?”龍驚非道:“不是我心急不心急的問題,而是羽星落的問題。”柳若絲一怔。蕭應寂道:“你是擔心有人會對羽星落不利?”龍驚非點頭道:“羽星垂已遭毒手,下手的人未必會放過羽星落。我們若是去得遲了,恐怕就隻能給他收屍了。”

柳若絲呆了一下,苦笑道:“你說的是,是我大意了。”蕭應寂道:“好,今日已經遲了,明日一早,我們即刻動身。”此時日頭已斜,天色將暮,確已不好動身。龍驚非道:“也好。”

不久柔嫣帶人送上飯菜。菜肴清淡,頗多瓜菜等物,卻都整治得甚是精美,柳若絲吃得讚不絕口,道:“這菜是誰燒的?比我可好多了!”柔嫣在旁伺候,得意道:“是我燒的!少主便愛吃我燒的菜。”蕭應寂微笑道:“你這丫頭便愛自吹自擂!”柔嫣道:“不對麽?明明你這段日子吃的都是我燒的菜。”蕭應寂道:“這段日子的菜本來就都是你燒的,我便是不想吃,成麽?”柳若絲大笑,其它侍女也都捂嘴偷笑起來。柔嫣嘟起嘴來,道:“我辛苦燒菜,一句好話沒落著,倒落得好一陣數落,叫人好沒意思!”柳若絲笑道:“你燒的菜很好吃,我愛吃。”蕭應寂道:“這丫頭最是無法無天,你這一誇她,一定一發不可收拾了!”

柔嫣格格地笑了起來,道:“少主你倒真知道我!”對柳若絲道:“柳姑娘,你喜歡我燒的菜,索性我跟了你走,日日燒給你吃如何?”柳若絲一怔。蕭應寂搖頭道:“不成,我們還有要事,這會兒不方便帶著你,等事情了了再說。”柔嫣微微失望,道:“那少主事情了了之後,可還會回來麽?”

蕭應寂頓了一頓,夾了些菜放到柳若絲碗裏,道:“你多吃些。”柔嫣眼巴巴望了他許久,不見回答,黯然垂首。但過得一會便又抬起頭來,重又嘰嘰咕咕地說笑。

三人用過飯菜,柳若絲向蕭應寂道:“我幫你收拾一下行裝。”對龍驚非說了聲:“我們先去了。”便拉著蕭應寂走出大堂。柔嫣跟過來,柳若絲道:“你不用跟來了,我們自己收拾就好。”

柔嫣吐了吐舌頭,重新走回大堂,對龍驚非道:“房間已經備好,公子可要先去歇歇?”龍驚非點頭,隨她走到後進,進了一個甚是雅致的房間。他隨意看了一下,道:“柳姑娘的房間也在這邊麽?”柔嫣道:“我們沒給柳姑娘準備房間,宮主說道她和少主已經成了親,當然是住少主房裏。”龍驚非臉色微變,唔了一聲,不再言語。柔嫣自行退出。

二人一起走到蕭應寂居住的小院,地方甚是寬敞,主屋居中朝南,其餘房屋錯落布置兩旁,是柔嫣等人的住處。二人走到他房裏,蕭應寂道:“也不用收拾,取幾件衣裳就好。”柳若絲道:“我知道,我就想來瞧瞧你住的地方。那邊人又多,咱倆不好說話。”蕭應寂心中砰的一跳,將她拉到懷裏,便向她唇上吻去。

兩人纏綿許久,柳若絲忽然含糊說道:“唔……等等,晚上再說,現在太早,萬一有人進來……”說到後來,聲音越說越低,幾不可聞。

蕭應寂有些失望地應了一聲,又抱了許久才放開她,悄聲道:“晚上你住我這裏。”柳若絲點頭道:“嗯,咱們是夫妻,當然住一起。”她昂起了頭,想說得理直氣壯一些,偏偏不知怎的,心裏總是發虛,一句話說完,頭又低了下去。蕭應寂也有些臉紅,道:“先收拾。”

柳若絲點頭應了,過去打開衣箱,取出幾件衣裳包好。忽見底下有幾個畫卷,好奇地取了出來,道:“這是什麽。”蕭應寂不答,取過畫卷一一打開,隻見每一張都是畫的一個頎長的男子,或站或立,或靜或動,笑意燦然,風姿如神。這些畫中有幾張不過略具形貌,顯得頗為稚嫩,有幾張卻當真是形神兼備,如見真人。柳若絲讚道:“好帥!這是誰?”忽然之間,明白過來,低呼道:“這是你爹爹!”

蕭應寂點頭道:“是我爹爹!他每年來看我一次,我就每年給他畫一次像。從五歲那年開始畫起,到十五歲為止,一共畫了十一張。”柳若絲拉著他手,不知該說什麽才好。蕭應寂道:“我帶你去見他。”柳若絲奇道:“帶我去見他?”心想他已死了,自己如何能去見他?忽然明白,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二人一起出來,一直出了廣寒宮後門。出門便聽得一陣輕柔的簫聲自遠處隱約傳來,蕭應寂略一遲疑,便又帶她繼續前行。二人沿著一條小徑曲曲折折拐了好幾個彎,這才在後山一處幽靜之處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