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絲歎了口氣,若是六派深夜來襲,則自己三人趁著夜色沉暗,混亂之中未始便不能夾在一眾住客之中脫身,但此刻雖然紅日已斜,天色仍亮,卻是無法,以龍驚非相貌,勢必一出去便得給人認了出來,動起手來,難免連累無辜百姓,但若等店中客人走盡,則自己三人立成甕中之鱉,更無脫身可能,一時左右為難,隻急得團團亂轉。正自委決不下,忽聽龍驚非睜眼說道:“南宮姑娘,此事和你無幹,請你速速離去,龍某今日若能不死,日後自當圖報姑娘大恩。”

小安一怔,未及回答,龍驚非已轉向柳若絲說道:“你呢?你是要自行離去,還是和我聯手一搏?”凝視著她,心中矛盾已極,既盼她允諾和自己攜手為戰,生死與共,不負自己對她一番心意,又怕她當真如此,隻怕今日便要連累了她性命,一時間,心中忐忑不安,愁思百轉。

柳若絲道:“你糊塗了麽?我怎會在這個時候自己離你而去?”龍驚非大喜,道:“好,你這就帶了南宮姑娘去罷!”柳若絲呆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道:“可真是糊塗了麽?我都說了不會在這個時候離你而去的了!”將手放在他額上試探。

龍驚非握住她手,笑道:“我沒糊塗。我這般問你,不過是想知道你到底肯不肯為我犯險,如今我已知道了,我心裏歡喜得很!但蕭應寂舍不得讓你有絲毫危險,難道我便舍得了麽?你現在帶了南宮姑娘出去,他們不會攔截,快去罷!再遲些,難保不會惹人起疑!”雖知她肯留下來,多半並非為的對自己有甚情意,但也足以證明自己在她心中絕非可有可無之人,既不能強求太多,隻得勉強知足。心中忽然又有些得意,他與蕭應寂一路明爭暗鬥,事事都不輸於他,獨有柳若絲一事卻始終被蕭應寂壓住一頭,不止柳若絲傾心於對方,連二人對柳若絲心意,相較下來,似乎也始終是蕭應寂更深一層,他一直心中不服,卻始終沒有什麽機會證明自己對柳若絲心意並不輸於蕭應寂,但此次生死之際的抉擇,想來已可以讓她知道,自己也是一般地寧可獨死,也不願帶她犯險。

柳若絲怔得一怔,瞧著他認真模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憐惜,又複感動,隻覺他心思當真非常人可度,隻得重複說道:“我不走!”龍驚非瞧她神情,知不能勸阻,心中傷感,更是歡喜,道:“好,那咱們就放手一戰,要麽一起衝出去,要麽死在一起便是。”柳若絲低聲歎息,道:“好!”知他心意,心中一陣感動,忽聽小安幽幽說道:“我武功雖然不夠,不過……”柳若絲截口說道:“南宮世家如今便隻剩了你一個,難道你要你爺爺他再來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何況,你若牽扯在內,他又怎能脫身事外?”

小安幽幽一歎,暗想這話可不錯,自己一死也就罷了,怎能連累了爺爺他老人家?神情黯然,望向龍驚非,卻見他隻是微笑著凝視柳若絲,神色從容,目光之中滿是柔情眷戀,她瞧著他如此神情,胸口忽然一陣劇痛,晃了一晃,幾乎一頭栽到,所有的決心忽然之間消散殆盡。臉如死灰,顫巍巍站起身來,道:“我去了。”疾步走出門外。

柳若絲瞧著她出去,心知她這一去,雖然免去一難,這一生隻怕再無歡愉可言,心中歎息,問道:“你武功恢複幾成了?”龍驚非道:“恢複了六七成。”柳若絲道:“六七成武功,要衝出去怕是不夠,但事到如今,不過盡你我所能而已,能殺他幾個便殺幾個罷!”龍驚非道:“好!”忽然歎道:“可惜鳳劍被花玉蝶拿走了,否則一定可以多殺他幾個!”他落入花玉蝶和梅落塵手中,二人自不會跟他客氣,鳳劍早已順手取走。柳若絲道:“便是這丫頭礙事,若能脫身,非好好訓她一頓不可!不過便是沒有鳳劍,咱們照樣拚他個你死我活!”龍驚非與六派之間的仇怨自不待提,而柳若絲自泰山一事之後,與六派之間的仇怨亦日漸加深,殊難化解,隻是不好直接上門挑釁,這一次二人心知不能逃避,既已下定決心決一死戰,竟反而不約而同精神都是一振,胸中憑空生出許多豪氣來。

過不多時,便聽得門外風聲颯然,一人緩緩說道:“請龍施主出來相見。”大袖一甩,一股巧勁擊在門上,砰的一聲,大門洞開。柳若絲吃了一驚,伸手便要拔劍,龍驚非搖手止住。那人破門之後便即收手,亦無人趁機衝入出手。二人一起看向門外,隻見外麵一溜站了十人,正是少林玄觀大師、玄木大師和六派掌門,以及葉一舟和林楓,玄木大師正緩緩收回衣袖,合十行禮道:“兩位施主別來無恙。”

柳若絲起身出來,微笑道:“托福,兩位大師好!”知他已認出自己,心中暗自佩服,抱拳一圈,道:“眾位掌門好,葉大俠好,林大俠好!”她麵上笑容盈盈,心裏卻著實吃驚,她剛才一眼掃過,便知方才劈開房門的便是眼前這位少林玄木大師,但其時他與自己房間至少也隔了兩丈多遠,何況並非以掌力擊開,隻是以甩袖之力擊之,竟能輕鬆破開房門,這份功力當真是非同小可!他旁邊的玄觀大師雖然不曾出手,看來武功不在其下,龍驚非若未遭意外,自是大可與二人一搏,如今卻殊為難料,若再加上六派人等,尚未動手,己方的輸麵便已占了個十成十,不由得大為憂慮。

龍驚非也是心中暗驚,當日他少林之時曾和二位高僧交手,但隻對得一掌便即罷手,雖知對方功力深厚,但究竟深到何種程度,卻知之不詳。但他雖然吃驚,麵上卻仍是神色如常,緩步出來,微笑道:“龍某見過諸位。”玄木大師合十道:“不敢,老衲打擾,望祈恕罪則個。”玄觀大師哼了一聲,並不過來見禮。

其餘人等略一拱手以答,眾家掌門中並無人認出眼前這俊美青年便是柳若絲,亦無認得“蝴蝶劍”柳慕雲之人,見龍驚非和她一起出來,隻道是他知交好友,都是毫不驚詫,隻有葉一舟曾聽葉知秋提起她時常女扮男裝之事,一眼看穿,不由大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