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軒微微一笑,道:“那什麽風飛花,我方家還沒有做出來呢!不過我剛才給你的解藥,倒是在瓶身上下了些別的毒。”容香低頭瞧去,隻見右手原本如玉的肌膚已漸漸開始發藍,藍色更在慢慢上延,可怖之極。忽然嗆啷一聲彎刀落地,卻是右手麻木,竟已無法持刀。她伸指疾了右手穴道,阻止毒性上行,隻微一遲疑,心知今日不能得手,怨恨地瞪了二人一眼,一咬牙,轉身便逃。

她一向機警,原不易為人所趁,隻是這次她實在是想不到這個老實得幾乎有點傻傻的小子居然會這樣使詐!她可不知方宇軒其實並不傻,隻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的會到了柳若絲麵前就變得這樣傻傻的了。

柳若絲急道:“快攔下她!”方宇軒一怔,暗想好不容易趕走這煞星,卻還攔下她作甚?但既是柳若絲所言,他雖然心中奇怪,還是依言出劍攔住,眼望柳若絲,等她示下。容香臉色大變,恨恨望著柳若絲一言不發。

柳若絲也望著她,心中好生躊躇,道:“容姑娘,飛天島用毒解毒的手段厲害之極,你雖無解藥,卻必有辦法可解此毒,就算一時半刻解不了毒,想個法子先壓一壓毒性,想來是簡單容易,輕而易舉。”容香冷冷道:“不錯!”柳若絲道:“容姑娘恨我入骨,解毒之後必定再來,殺我而後快。我內力全失,方宇軒一人絕不是你對手,若就此縱虎歸山,無異於自尋死路。”

容香咬牙道:“你到底要怎樣?要殺我麽?”心中微微驚懼,心知對方為求自保,決不會就此放走自己。

二人俱是七竅玲瓏、手段非常的聰慧女子,彼此雖無深交,仍是一轉念間便將對方心思猜得一毫不差。

柳若絲搖頭道:“姑娘於我算得有救命之恩,我隻是想找個法子,保證姑娘不能再出手而已。隻是我生性愚笨,實在想不出好的法子。”微微遲疑,道:“方宇軒,砍她琵琶骨,廢她武功再給她解藥。”她本不願下此辣手,但若要她自己甘冒奇險,就此放了容香,她卻沒有這樣的菩薩心腸。

容香喝道:“柳若絲,你當真如此狠毒?”柳若絲默然不答。方宇軒微微歎氣,道:“你我本無怨仇,這可是你自找的!”心知柳若絲所言不假,略一遲疑,當即舉劍揮下。容香狠狠盯著他,眼神怨毒已極。

柳若絲站在方宇軒後麵,突然一眼瞥見她眼中閃過一絲詭異,心裏一驚,急叫道:“小心!”方宇軒方自一怔,忽然眼前寒光微閃,大吃一驚,不及再傷敵,百忙中一個鐵板橋硬生生向後一折,一把小小薄刀呼嘯著貼麵飛過。

容香飛刀出手,不等他起身,足尖一勾將地上新月彎刀挑起,伸手接住,揮刀便刺了過去。她右手無力,換左手使刀,竟同右手一般的幹淨利落,狠辣異常。她武功本高,此刻危急關頭,心知自己既已中毒,必得速戰速決方可製勝,更是出手奇快,她一刀揮到,方宇軒正要仰起身來,立足未定,眼見得難以閃避。柳若絲失聲驚呼,她功力全失,無法相救,霎時隻驚得一身冷汗。

忽然一道人影疾閃而至,劍光閃閃,直刺容香後心。這一劍直刺毫無花哨,招式不見精妙,卻來得快極,剛聽得風聲響起,劍尖已到容香身後一尺之處,她若不立即回刀招架,則雖能殺了方宇軒,自己也勢必要重傷甚或死在這一劍之下,無可奈何,隻得恨恨側身閃開,新月彎刀在空中劃了個圈,向身後襲來的那人削了過去。那人一言不發,揮劍擋過,隨即嗤嗤連聲,眨眼間回刺了三劍,一時竟將容香逼得近不了身。

柳若絲這才放下心來,見這三劍刺得迅捷已極,角度方位拿捏都極是精到,嚴謹狠辣兼備,雖然功力略顯不足,出手卻大有風範,心中先自喝了聲彩。看過這三劍,這才去看那人,這一看,又是一怔,隻見那人身姿婀娜,容貌俊俏,一身勁裝更顯颯爽英姿,竟是方宇軒的未婚妻子林青青!

方宇軒驚魂甫定,直起身來,見是林青青,心中微微慌亂,不知她怎會到了此處,一時卻也無暇多想,心知她劍術雖高,卻不是容香對手,當下揮劍上前相助。

林青青果然不是容香對手,她一時出其不意,才能逼退容香,三劍一過,容香緩過勁來,彎刀連揮,數招之間便已搶回先機。但此時方宇軒也已上前,二人聯手,容香又已中毒,卻不是對手,她心知再拖下去,當真毒發之時,那便隻要任人宰割一途,心中恨怒,卻是無可奈何,隻得尋個空隙,連揮數刀將二人逼退,縱身便逃。

方宇軒急叫道:“快追!”追出數步,卻見林青青冷著臉站在原處一動不動,顯是不打算和自己一起追趕敵人,他想自己一人可不是容香對手,不敢孤身去追,隻得訕訕停下腳步,眼望林青青,神情甚是尷尬。其實容香適才被二人逼得全力出手,雖點了右臂穴道,毒性卻仍是漸漸發作出來,此刻已是搖搖欲墜,難以支撐,他便是無林青青相助,也是必勝無疑,隻是容香武功既高,心計複又多端,各種手段層出不窮,他接連吃虧,心中不免大有懼意。

他看著林青青,林青青卻不去看他,隻冷冷看著柳若絲,仍是持劍而立,並不收劍入鞘。柳若絲微微一歎,心知她對自己必有恨意,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索性不言不語,坦然而對。

一時之間,三人都是默然無語。良久,方宇軒奔過來,將柳若絲拉到身後護住道:“是我對不起你,你別為難她!”柳若絲嚇了一大跳,眼瞧著林青青臉色大變,眼中恨意大盛,心中隻是叫苦,暗道你這當兒這般維護於我,可不是在催她殺我麽?心思急轉,瞬息之間便想了不下數十條脫身之策出來,隻盤算來盤算去,自己如今內力全失,卻沒一條是真正可行的,一時間不由得愁眉不展。卻見林青青胸膛起伏半晌,才寒聲問道:“你是不是想帶了她遠走高飛?”

方宇軒一呆,隨即臉上一紅,一聲不響低下頭去。柳若絲也是一呆,轉頭望去,見方宇軒如此神情,知林青青之言不假,心中暗惱,又複暗驚,暗道好你個方宇軒,怪不得不肯給我解藥,原來竟是存了此心!

林青青顫聲又道:“你自那日見到他們之後,便一直神思不屬,今日忽然悄悄收拾了行李,又備了馬車,我便知道你要做什麽了。”方宇軒呐呐道:“你…你一直在暗中跟著我麽?”林青青不答,冷哼了一聲。柳若絲心中發愁,心知此事雖非她所願,林青青卻絕不會做如是想,她是方宇軒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子,又一路追蹤至此,在危急之時出手相救,自是對他有情,怎能不恨自己入骨?

三人各懷心事,相顧無言許久。林青青瞧著方宇軒又是歉疚又是擔心,卻明顯擔心多於歉疚的神色,心裏一陣氣苦,知他是擔心自己氣恨之下,會對柳若絲不利。怔怔佇立片刻,突然坐在地上埋頭痛哭起來。她平素最是端莊從容,這一哭將起來,竟是聲裂屋瓦,直哭的天昏地暗,塵飛石走。

柳若絲和方宇軒不料有這一著,瞧著她放聲大哭,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相勸,隻得呆呆站在一旁相候。等了半晌,林青青才終於止住哭聲,站起來一擦眼淚,平靜地道:“方宇軒,從今日起,你我恩斷情絕,婚約之事,就此作罷!”言畢掉頭就走。方宇軒一呆。柳若絲傻了一下,回過神來,趕緊追上去道:“等等林姑娘,你誤會了,我早已心有所屬,你又何必…”林青青截口道:“你是不是心有所屬我不管,我不在乎你如何對他,我在乎的是他如何對我!”

柳若絲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她不顧而去,回頭瞧著方宇軒搖頭道:“如此奇女子,你居然舍得就這樣錯過?你真是全天下最傻的大傻瓜!”方宇軒默然不答。柳若絲歎氣道:“你先把解藥給我再說罷!”方宇軒不置可否,道:“我們走罷。”將馬自馬車上解下,扶她坐上,自己也坐了上去,打馬便行。

柳若絲大急,叫道:“喂,你要帶我去哪裏?”方宇軒道:“六派的人和我們四家的人都要來啦,你跟蕭應寂呆在一起,一定會有危險。”柳若絲怒道:“有危險我才要跟他一塊兒!你快放了我!”方宇軒不答,伸指點了她穴道,抱緊了她打馬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