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得半柱香時分,才到了後山一處偏僻之處,便見前方孤零零地建了一處小小院落。兩人候澄濟進去,這才閃身出來,貼近那小院。一時不知是否該當立即現身相見,心下躊躇。

隻聽得裏麵一個慈和的聲音說道:“…一切戒門、定門、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果然是便是渡空大師的聲音,知是正在為玄滅說法。

門外二人聽得這幾句,心中俱是一動,隻覺他話中大有深意。既似在為玄滅說法,亦似在有意點撥二人。兩人本都有心結難解,這段時日以來,更是奇變迭生,愛恨糾纏,恩怨難斷,心中愈來愈是迷惑混亂,時時煩惱,偏又不知究該如何才得解脫,聽得這幾句話,恍如醐醍灌頂,心中大震。隻是業障已深,萬千心結,片刻之間便要他們看破看透,視為空寂夢幻,卻是無論如何也難以做到。心有所感,翻來複去,想得片刻,不由得癡了。

卻聽渡空大師的聲音忽然一停,隨即聽得澄濟的聲音稟報說並未在藏經閣裏發現甚貓兒。渡空大師微微笑道:“藏經閣裏自然已經沒有,這兩隻調皮的貓兒,如今可不是已經來了麽?”微笑道:“兩隻小貓兒,還不快進來!”蕭龍二人知他已知自己行蹤,相視尷尬一笑,舉步進去。

裏麵隻得兩間廂房,其中一間亮著燈火,當下推門而入,見是一個小小居室,方圓不過方丈之地,室內物什隻有一床二蒲團,旁邊一燈如豆,此外更無它物。渡空大師正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之上,另有一人與他相對而坐,也是盤膝坐在另一蒲團之上,正是玄滅,見兩人進來,身軀微微一震。澄濟見到二人,吃了一驚,見渡空大師和玄滅都神色如常,放下心來,出去取了兩個蒲團,在一旁擺好。

蕭應寂向兩人恭敬一禮,道:“見過渡空大師,玄滅大師!”這才在蒲團上盤膝坐下,抬頭望向玄滅。玄滅對他極是關心愛護,他便自然而然地也將他當作了自己親人,記著那時玄滅在大理之時為龍驚非激得吐血,狀若癲狂,心中很是擔心,這時見他雖然麵容憔悴,神色卻已頗為平靜,並無悲苦之色,這才放心。龍驚非卻隻對渡空大師行了禮,對玄滅瞧也不瞧一眼,自行在另一個蒲團上坐下。玄滅神色一黯,隨即恢複,向渡空大師合掌行禮道:“弟子又生執念了!”

渡空大師合掌誦了句佛號,抬頭微笑道:“你兩個是來找易筋經來的罷?”蕭龍二人神色尷尬,默不作聲。渡空道:“易筋經不在藏經閣,在我這裏!”起身掀起床板,自底下取出一本書來,正是易筋經。

蕭龍二人麵麵相對,心裏驚疑,不知他究竟是何打算?

卻聽渡空微笑續道:“我知你們想要易筋經,隻是這經乃是少林至寶,怎可輕易傳人?”龍驚非道:“大師慈悲,晚輩一個朋友為人所劫,指明要以易筋經交換,我二人這才來此。”

哦?渡空大師微覺詫異。原以為兩人是為解真氣衝突之厄而來,不想其中還有這樣的曲折。玄滅心念一動,問道:“可是柳若絲麽?”他知二人同時鍾情於柳若絲,二人本有嫌隙仇怨,此番竟能聯袂同來,自是為柳若絲無疑。瞧著蕭龍二人,心裏愁思百轉,麵前兩人一是他親生兒子,一是他義弟之子,他心裏一般地關心愛護,實盼望兩人能放下恩怨,盡釋前嫌,否則隻怕終有一日要兵刃相見,一決生死。但兩人之間的恩怨糾纏,由來已久,錯綜複雜,又豈是易解之事?

蕭應寂點頭,隨即又望向渡空大師。

渡空大師微微沉吟,道:“你二人武功非易筋經不可解。我本有傳經之意,隻是你二人不是少林弟子,此事卻是難辦!”龍驚非道:“大師的意思,是要我二人拜入少林?”

渡空大師點頭道:“正是!”

蕭龍二人默然不語,渡空大師此番說話,二人早有所料,但想自己正值年少,又各有牽掛人事,怎肯輕易拋卻,就此遁入空門?

渡空大師微微一歎,道:“我知你們不願,隻是,唉……”微一沉吟,道:“這樣可好?你二人若能在三日之內自我手中將易筋經奪走,那便由得你們帶了易筋經去換人,但救了人之後須再奪回易筋經交回少林才可。若是不能,那便拜入少林門下,我一樣許你們帶了易筋經去救人,如何?”

蕭龍二人望著他,心裏都有些驚疑,卻知渡空大師如此做法,實是大大便宜兩人。轉念一想,這世上哪有這樣便宜之事!易筋經如此重要,想來渡空大師必是要召集少林僧眾嚴加戒備,隻怕兩人再要下手,那是千難萬難,三日一到,便非得依約拜入少林不可。思來想去,猶疑不定。

渡空大師瞧著兩人目光閃爍,一臉遲疑,微微一笑,向澄濟道:“此事雖然於少林無損,畢竟不合規矩。若被那些個徒子徒孫的知道,少不免要有些想法,要來羅嗦一番。此事你不要聲張,這幾日也無須再在這裏伺候了,三日之後再來罷!”澄濟應了,行了一禮,自行退下。

蕭龍二人這才知道他並無讓人相助之意,心裏都鬆了口氣,對望一眼,暗道以自己二人之能,難道還鬥不過一個渡空大師?突然想到他如此說法,再看他眼含笑意,顯是看破了兩人心事,臉上都是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