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腳下,聽那金鐵擊撞之聲果然是自山上傳來。兩人循著聲音一路奔了上去,不久便到了山上一處林中一片空地之上。抬眼望去,果然有幾人正在動手。南宮暮雨借著月光一看之下,登時大吃一驚。一名年輕女子被圍在當中,正以劍勉力抵抗。似是疲倦已極,武功雖高,出劍卻已漸漸無力,章法漸亂,身上鮮血點點,一張臉更是慘白得可怕。可不正是冷霜容是誰?圍攻的共有三人,南宮暮雨也認識,為首之人正是方千浪。

原來她逃離趙家莊之後不久,冷纖雲便也追了出來,欲要助她一臂之力,但冷霜容心中憤恨,卻再也不肯受她半點好處,當下竟刻意東折西繞,兜了幾個大圈子之後,終於甩脫了她,但方千浪卻帶了楚憐兒同行,楚憐兒最擅追蹤之術,追到此處,終於將她追上。

方千浪身居飛天島右護法之位,武功之高,自不待提。但南宮暮雨以前雖曾見過他,這卻還是第一次真正看他出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刀法狠辣,並不好看,卻是招招致命,出手淩厲異常。南宮暮雨身為殺手組織的老大,自然再清楚不過到底什麽樣的武功才是最可怕最有效的。以方千浪這樣直截了當絕無花哨的刀法,就算是身手和他差不多的對手,若是對上了,十之八九也要死在他手裏。何況他武功本已略在冷霜容之上,旁邊又有人相助。那兩人一男一女,亦俱是使刀,都是十二刀之一,那女子正是第七刀楚憐兒,那男子是第四刀樓延。

冷霜容果然已經危殆,她鬥到現在,不過仗著身法輕靈,才勉強拖延至今。呼的一聲,方千浪一刀劈來,冷霜容揮劍接過,卻是抵擋不住,那刀直壓下來,在她臂上又劃了一道口子,眼看方千浪又是一刀直劈,急忙踉蹌著向後退去。後麵楚樓兩人早已候著了,見她踉蹌著退來,呼呼連響,兩把刀同時砍去。

南宮暮雨瞧見,救援不及,不由得臉色大變。未及多想,一抬手將秋水劍擲了過去,隻盼能阻得那兩人片刻,好讓冷霜容逃出生天。

楚樓兩人果然受驚,不及再傷冷霜容,閃身避過。卻連方千浪也是一怔收了刀,三人一起抬頭看了過來,冷霜容乘機一個翻身出了三人的包圍圈,拄著劍站在一旁喘氣。

南宮暮雨急忙奔了過去,和她站到一起,警惕地盯著飛天島三人。卻見三人似是根本沒看到他,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看著玄滅,臉上神情似是驚駭已極。良久,三人一起抬手,將一個物事自右肩的肩貞穴上拔了下來。南宮暮雨大吃一驚,三人捏在手裏的竟不過是三枚針葉。原來三人適才不是為自己那一劍所阻,卻是肩貞穴中了這針葉,手臂無力,隻得收手退讓。這山上盡有許多針杉,葉形如針,想是被玄滅隨手取了來做暗器。隻是他明明就在自己身旁,自己卻對他的出手全無所覺。其時距離尚遠,針葉又是不受力之物,竟仍能傷了這三名高手,這份功力,豈止是驚世駭俗?

玄滅已經走了過來,抬手點了冷霜容身上幾處穴道為她止血。這才轉身看著方千浪道:“你們怎的來了?”口氣祥和,竟似和對方甚是熟悉。方千浪心裏驚疑,聽對方口氣,該是對自己熟悉之人,但仔細打量之後,卻並不認識眼前這和尚,沉吟著道:“我家主人來了,我們自然也就跟著來了。”

“主人?”玄滅一呆:“她來這裏做什麽?她不是答應過會永遠守著飛天島的麽?”怔仲出神,臉上神情變幻複雜,一忽兒似是極為歡喜,一忽兒卻又似十分傷感。怔了半晌,才又問道:“她可好麽?”

方千浪聽得莫名其妙,但對方竟似認識主人,卻是令他吃驚異常,想到他說的什麽主人曾答應永遠守著飛天島的話,略一思索,便即恍然,知道他說的是主母玉玲瓏,便道:“來的不是主母,是她的兒子,也是飛天島如今的主人。”

“兒……子?”玄滅身形大震:“她,她有兒子?難道……”低頭沉吟,卻未說難道什麽。方千浪驚疑地看著他似乎全身都在發抖,不知他和飛天島究竟是什麽關係。

南宮暮雨也是吃驚不小,看他發呆許久,試探著叫了一聲:“大師。”玄滅這才驚醒過來,看了看兩人,歎了口氣道:“我們回去吧。”帶了兩人下山而去。方千浪沉吟一下,斷然道:“我們也回去!憐兒你留在這裏查看動靜。”有那和尚在此,想殺冷霜容已是不可能。那和尚身份成迷,還是趕緊稟報主人才是。

南宮暮雨帶了冷霜容回到客棧,細心為她包紮了傷口,道:“現在太遲了,也不好再去叫掌櫃的備房,你就在這裏將就一晚罷。我去玄滅大師房裏。”站起身來正要出去,冷霜容抬頭看他,道:“你不問我是怎麽回事?”南宮暮雨轉回身來,遲疑道:“你是冷纖月是弟子,飛天島追殺你也很正常。何況你的事,你一向都不肯和別人說的。”冷霜容道:“可是這件事我想告訴你,飛天島之所以追殺我,不是因為我是師父的弟子,而是因為我施暗算將你姐姐打落了懸崖。你現在是不是後悔救我了?”南宮暮雨呆住,急問道:“那現在我姐姐呢?她……”可平安?

冷霜容不看他惶急的神色,轉過頭去冷冷地道:“沒死,不過不知怎的又殺了落花穀的人,正被她們追殺。”

南宮暮雨鬆了口氣,問道:“那你可知她現在哪裏?”冷霜容道:“應該就在趙家莊,想來已經落入落花穀的手裏。不過有龍驚非還有你風滿樓的人保駕,應該平安無事。”

南宮暮雨點了點頭,現在急也無用,反正明日便要去鳳儀,到時見了大家,自然知道一切。見冷霜容似是疲倦已極,道:“你休息吧。”出來帶上了門,自去隔壁房裏。室內一燈如豆,玄滅卻也未睡,兀自坐在燈下呆呆出神,暗淡的燈光照著他茫然的神情,竟是分外的淒苦憔悴。南宮暮雨也不去打擾他,自行上了床。隻是心事重重,一夜翻來覆去,卻又哪裏睡得著。玄滅竟也在燈下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