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弄雪被我換出去了,應該已經沒事。你…”眼前這人的聲音分明便是李易烽,長相卻是全然不同,不過是個普通的粗豪漢子罷了。

“哦,是麽?”李易烽鬆了口氣,看她遲疑,伸手在自己臉上搓弄幾下,剝下些易容之物,道:“我易了容混進去的。”

取下易容之物,底下的真容果然便是李易烽,卻與以前有些不同,多了些滄桑和堅忍,眼裏偶爾還有一閃而過的茫然。

柳若絲心情複雜地望著他,她在風滿樓裏見過李易烽好幾次,記得他以前癡癡望著弄雪的樣子,還記得他以前雖然是靦腆而平和,不似其他客人一般張揚喧嘩,卻並不乏少年人特有的率性灑脫,身上自有一股蓬勃的昂揚之氣。隻是那個時候,人人隻道他是一個普通的富家子弟,沒有人知道他就是華山已故掌門李蒼鶴的獨子李易烽。

李易烽也望著柳若絲,眼前依然是嬌媚如花的女子,眼裏仍不時閃過狡黠之色,臉上卻也多了幾許風霜的痕跡和難以掩飾的倦意,不覺暗暗一歎,這段時日想必她也過得甚是辛苦。

“你要來殺應寂?”終於還是柳若絲打破沉默問道。

“是!”

“你殺不了他!”

“不見得,如今想殺他的人何止千萬,他防得了一人,防不了千萬人。總會有人有機會的!何況,殺人並不一定要武功高過對方,還有很多別的方法。比如說……”比如說,綁架你!手已握在劍上。

“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殺了你,好讓他少一個敵人?”柳若絲淡淡地道,手也已握在劍上。

刷刷兩聲,兩把劍都已出鞘擊出。叮叮叮連聲響過,人影倏合即分,兩人已互攻了幾招。隨即持劍不動,隻凝視著對方,卻不再出手。

這幾劍,誰都沒有出全力。但誰都已知道對方絕對是個勁敵。

柳若絲有些驚訝,以她現在的武功,隻怕李蒼鶴再世亦要輸她一二分,李易烽的身手,竟似猶在李蒼鶴之上。

李易烽似是看出她的驚訝,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奇怪,我的武功,本就在先父之上!倒是你很讓我驚奇,數月不見,果然是要刮目相看!”

柳若絲點了點頭,側頭打量了他半天,問道:“還要繼續嗎?”

李易烽卻沒有說話,隻是低頭沉吟。等再次抬起頭來,臉上已是一片平和。

柳若絲望著他年輕而忍耐的臉,心裏也有些為他難過,幽幽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劍道:“算了,都看在弄雪的份上吧!”

“是,”李易烽也放下了手中的劍,喃喃道:“都看在…弄雪的份上吧!”柳若絲問道:“弄雪現在應該還在趙家莊附近,你可要去見她?”李易烽怔立片刻,終於還是歎了口氣搖頭道:“不必了!”轉身正要離去,柳若絲叫道:“等一等!”李易烽止了腳步。柳若絲微微一笑,道:“我是想告訴你,你的易容功夫很是高明!”

李易烽也一笑:“多謝!是跟我娘學的!”轉身揮了揮手道:“我走了,保重!”

“保重!”

柳若絲瞧著他走遠,輕輕歎了口氣,將身上大紅喜服脫下,摘了鳳冠,正要離開再做打算。突然心神一震,抬起頭來,眼前是兩名女子窈窕的身影,正是殷長老和幽蘭使。

柳若絲被帶回趙家莊時,一看到那麽多人都在,先是大惑不解,轉著眼珠盯著大家看了一圈又一圈,兀自搞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隨即大喜過望,原來她原本以為這回是在劫難逃,死得不能再死了。誰知梅落塵等人居然會都在,不但他們在,居然連龍驚非和冷纖月也來了,保她小命自然不在話下。死裏逃生,幾乎便要喜極而泣,看著大家傻傻直笑。

不過她還沒笑夠,有人卻已經不耐煩了,幽蘭使呼地起腿向她腿彎裏踹去,喝道:“跪下!”

“住手!”幾聲厲喝同時響起。呼呼幾聲,幾枚暗器同時飛了過去。幽蘭使和殷長老大喝一聲,不及再理柳若絲,雙手連使,將所有暗器盡皆接下,人卻被迫退了好幾步。

幽蘭使接在手裏的是幾片嫩綠的樹頁,殷長老接在手裏的卻是幾顆晶瑩圓潤的珍珠。樹頁自是龍驚非隨手在身旁樹上摘下,那幾枚珍珠卻是梅落塵隨手拔了頭上珍珠步搖,捏散了取珍珠當暗器打出來的。

兩人對望一眼,臉上都有些變色,光憑這一手,發暗器這兩人的武功之高,已是可以想見。

藍田玉瞧著兩人都是怒容滿麵,眉尖一蹙,暗道看來這小子和今日來的人都是關係匪淺。抬頭對殷長老和幽蘭使道:“退下吧!”兩人鬆了口氣,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候兩人退下,梅落塵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開口問道:“還好麽?”柳若絲心裏大是高興,也不在意自己現在是人家的俘虜了,興高采烈地道:“好,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隨即又補充道:“就是被點了穴不舒服。”那是在暗示他們快點救她,莫讓她多受苦。

很……好?好得不能再好?這下子輪到梅落塵一幹人等大惑不解了。她現在這副模樣怎麽看都有些狼狽,好象……實在是不能算很好!他們又怎知柳若絲死裏逃生,如今正是心花怒放的時候,恨不得手舞足蹈一番,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廢話,當然不舒服!龍驚非看著她嬉皮笑臉不知死活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一絲笑意悄悄地自唇邊浮現。

冷纖月卻隻看著她微微一笑,原本冷漠的眼神現在居然很是溫柔,簡直可以說是慈愛。柳若絲瞧著她,卻微微有些臉紅,斂了笑容細聲細氣嬌滴滴地叫道:“冷姑姑!”神色忸怩,嬌羞無限。冷纖月微笑著點了點頭。

風滿樓眾人看在眼裏,不約而同地渾身一哆嗦。認識她這麽久,就沒見過她此刻這副小媳婦樣,再配上她如今的一身男裝……,忍不住心裏一陣惡寒。再一想她如今這般奴顏媚骨的對象乃是玉蝶的仇人冷纖月,不覺別有幽愁暗恨生,暗罵此人不堪,果然是見色忘義的典型。

龍驚非倒是沒那麽大反應,咳嗽幾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