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上,雷弘量扇了幾扇子,冰牆一直不融化,也發現了左淩泉控水的本事有點可怕。

他沒有再做無用之功,手持羽扇看向冰牆後的左淩泉,冷聲問道: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左淩泉融化冰牆還得費力氣,自然沒撤下,開口道:

“中洲臥龍,你不是知道嗎?”

雷弘量本想問左淩泉確切的來曆,不過轉念一想,又停下了話語——地下的東西已經被發現,雲正陽等人肯定是來清剿他的,知不知道身份又有什麽區別?

雷弘量回頭看了眼,見吳尊義還沒出來,又抬起了羽扇,沉聲道:

“你以為會點控水之術,就能擋住老夫?”

左淩泉知道擋不住,但上官靈燁讓他攔住雷弘量等待馳援,他硬著頭皮也得把人留下。

眼見雷弘量要再次動手,左淩泉負手而立,開始了‘話療’拖延時間:

“你可知我這‘五行之水’,源自何處?”

雷弘量皺了皺眉,有點不明所以。

雲正陽倒是很好奇,認真聽著。

左淩泉抬眼看著麵前的冰牆,醞釀片刻,才輕聲道:

“這事兒,還得從十四年前講起,那天是冬至,我……”

??

雷弘量是煉器師,不參與搏殺可不代表沒腦子,見左淩泉開始拖延時間,他取出雷公鈴就開始做法。

叮叮叮——

鈴鐺聲急響間,河道上方的天空雷雲凝聚,青色電流在其中交織,發出‘劈劈啪啪——’的脆響。

左淩泉臉色微變,迅速抬手托起河水,化為了一座蛋殼形的半圓牢籠,把四人罩在其中,凝結為堅冰盾牆。

霹靂——

一道拇指粗的閃電從雷雲間落下,在冰牆上劈出了一個小坑,繼而是兩道、三道……

待到雷雲徹底成型,密密麻麻數百道電蛇落下,化為了一場雷暴,將冰晶牢籠徹底淹沒。

劈裏啪啦的聲響,遮掩了內外一切動靜。

左淩泉起初並未感覺受到傷害,但慢慢就發現不對勁。

絲絲縷縷的電流近乎無孔不入,通過冰麵、河水甚至是水汽,不停傳導到了他的身上,沒有痛感隻有麻痹,體內真氣流轉逐漸紊亂,掌控的水流也出現了波動,庇護眾人的冰牆出現了裂紋。

哢哢哢——

雷弘量不停搖晃著雷公鈴,還火上澆油掃了一扇子,給冰牆外麵裹上了一層火焰,使得冰牆開始飛速消融。

吳清婉和湯靜煣麵對這種大神通,根本沒有應對之法,此時隻能緊張望著。

雲正陽半步幽篁,劍術了得,但終究不是專精術法的修士,在沒法近身的情況下,不可能奈何雷弘量。他提著劍道:

“完全打不過,跑吧。”

左淩泉也不想打,但上官靈燁還沒來他不能退,隻能道:

“我想辦法控住他,你們找機會。”

說完,左淩泉咬破手指,把血珠馭出冰牆之外,落在雷弘量附近,同時抬手掐訣:

“鎮!”

轟隆——

冰牆外的河麵炸開,數道水流躥上半空,眨眼凝聚為一座冰塔。

塔高九層,不再是虛影而是實體,直接從半空砸下,落在雷弘量頭頂。

“囚龍陣?!”

雷弘量眼中顯出錯愕之色,用後背扛住了高塔,渾身肌肉虯結,並未被壓趴下,但做法的動作難免被打斷。

天空密集的雷聲停了下來,雲正陽看著前方的高塔,難以置信道:

“你怎麽會九宗的仙術?”

左淩泉沒工夫回答,他壓住雷弘量,靈穀六重的澎湃氣海能支撐一會兒,但也支撐不了太久,迅速沉聲道:

“燒他!”

湯靜煣早已經磨刀霍霍,聞聲開始抬手掐訣。

在地底吃過虧後,湯靜煣已經自己練習過很多次,掐訣速度極快,轉眼間一股燥熱就升騰而起,身前出現了一條赤色火龍。

雷弘量瞧見赤色火焰,眼中再次露出驚異:

“地心火?”

方才被火海淹沒,湯靜煣的火法夾在其中根本看不清,雷弘量還沒注意;此時才發現,這個靈穀初期的女修,竟然煉化了地心火。

這是個什麽怪胎?

雲正陽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意外地看著湯靜煣:

“仙子莫非是鳳凰後裔?”

團子躲了半天,聽見這話在衣服裏麵悶悶地“嘰~”了一聲,可惜沒人搭理。

湯靜煣真鳳凰火都沒拿出來,懶得回答這些無聊問題。她凝聚完火龍後,抬手往前一指:

“離!”

轟——

三丈長的火蟒應聲而動,如同離弦之箭,衝向雷弘量。

雲正陽雖然疑惑,但怎麽打配合還是知曉,抬手掐訣帶起一陣強風,助長了火龍的威勢。

吳清婉也是掐完了法覺,手持金光鏡,五道雷霆從鏡中劈出,直擊雷弘量。

隻是,煉器師就是吃控火這碗飯,在煉器師麵前玩火法,等同於班門弄斧。

雷弘量震驚完後,隨手就是一扇子,帶起狂風與火浪,把小火龍吹得反過來壓向四人。

而五道雷霆砸下來,全被法寶雷光鈴擋住,連身都沒近。

左淩泉見此也是頭疼,咬牙道:

“拚術法打不過,雲老弟,你和我一起上。”

話落,左淩泉再次抬手掐訣,冰牆之前飄起九個水團,拉長化為九把冰劍,懸浮於空。

“鎮!”

嗡嗡——

九把冰劍淩空震**,無形之力擴散開來,瞬間把翻騰的火焰壓在了地麵上。

雷弘量正在抬手掐訣,瞧見此景一愣:

“封魔劍陣?!”

雲正陽都看麻了,他一個劍修的徒弟,可沒有豪門子弟這麽豪橫;瞧見左淩泉仙術一個接一個地往外掏,都開始覺得自己有點丟人了。

不過雲正陽是劍客,劍客不屑用這些花裏花哨的術法,一人一劍足矣!

眼見左淩泉同時放出囚龍陣和封魔劍陣,把雷弘量控死,雲正陽沒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提劍飛馳而出,劍鋒上雷光璀璨,鋒銳劍意往四方擴散。

作為中洲劍皇的親傳弟子,雲正陽的劍道造詣絕對不弱,此時拿出真本事後,手中長劍在雷光下顫鳴,尚未出劍就能感受到那股勢如天雷般的壓迫力。

雷弘量被兩個仙術壓住,雖然體魄完全能抗住,但行動終究受到了限製,麵對雲正陽這一劍,不敢掉以輕心,手中出現了一把八角長柄錘。

雲正陽半步幽篁,在能近身的情況下,對付雷弘量不是沒把握,氣勢極盛,衝出冰麵就朗聲道:

“受……嘶——”

話說一半,雲正陽倒抽一口涼氣。

他未曾回頭,便發現旁邊劍意衝天而起!

無堅不摧的鋒銳,猶如鋒芒在背,讓他體內的真氣流轉都稍顯凝滯,出劍時的心無雜念也受到幹擾,再難鎖死前方的目標。

咻——

劍鳴如滄海龍吟。

左淩泉心無二物,手持墨淵用出了自身最強一劍。

苦沱河之水齊齊湧上河岸,化為一條水龍般的洪流,跟在了他的背後,摧枯拉朽攪碎了途經的一切。

雲正陽難以置信地看著擦肩而過的洪流,眼中的震撼無以複加。

他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他師父薑太清會一手祖宗傳下來的‘劍一’,用出來時帶起的天威,雖然和眼前這一劍截然不同,但氣勢異曲同工,都是強的讓人絕望。

他從握劍之日起就想掌握那一劍,但哪怕有師父言傳身教,至今也沒能摸到門檻。

因為劍一是教不來的,師父領進門、修行看個人,劍一是閱曆、是經驗、是自身劍道的沉澱,沒有那番感悟,再好的天資都學不會。

方才見識到兩個仙術,雲正陽心裏想的也隻是‘有個好出身罷了’,有震驚但並不覺得自己不如對方。

而這一劍出來,雲正陽感受到這股劍意,心裏就隻剩下了一個念頭——自愧不如。

劍修覺得自己的劍不如對方,是很恐怖的事情。

如果換成其他人,恐怕劍心當場就得崩碎。

不過雲正陽走的是薑太清的劍道,薑太清已經證明了這條路可以通向‘劍一’,雲正陽雖然受到了衝擊,但還不至於當場心灰意冷。

雲正陽劍意被左淩泉壓住,氣勢弱了下來,不過動作並未停下,和左淩泉一起衝向了雷弘量。

雷弘量被限製行動和神通,麵對兩個劍道後起之秀的聯手合擊,哪怕是幽篁境的仙人也是壓力山大,但也並非待宰羔羊。

在雙方起手時,雷弘量已經全力抬起九層高塔,雙手提起八角長柄錘,渾身肌肉高聳,錘上雷光密布,怒喝道:

“破——”

轟隆——

錘子全力揮擊,砸在了地麵。

雷弘量是煉器師,通俗來講就是‘鐵匠’,可不是專精術法的柔弱術士。

雖然速度、反應不如正常武修,但夜以繼日打鐵煉器錘煉下來的一身蠻力,比需要兼顧身法的武修恐怖太多。

雷鴻量一錘子砸在地麵,就如同流星墜入河畔。

青紫電光炸開了泥土,地麵陷掀起一道環形漣漪,把方圓近百丈的地麵直接震碎,衝擊波擴散,沒有任何東西能在地上站住。

封魔劍陣隻能幹擾靈氣流轉、切斷與天地之力的聯係,根本封不住這種靠體魄硬爆發出來的力量。

左淩泉剛衝到一半,就差點被翻騰的大地掀出去;他不會禦空,雙腳沒法紮根大地的情況下,沒法再保持前衝之勢,手中劍隻能提前出手。

颯——

墨龍般的劍氣在先,後方是苦沱河之水凝聚而成的洪流,與劍氣裹挾在一起,化為了一把數十丈長的巨大冰劍,砸在了雷弘量身前。

但雷弘量自己就能煉器,保命的法寶實在太多,身前出現了一麵虎頭巨盾,和鐵鏃府的象王盾是同一款式,但大小和防禦力明顯提升了好幾個層次。

巨大冰劍撞在盾牌上,劍尖瞬間炸裂,盾牌並未碎裂,卻被無堅不摧劍氣撞得往後飛退,砸在了雷弘量身上。

雷弘量力氣很恐怖,雙手推著大盾,一瞬間被撞出去數十丈的距離,在地上擦出一條鴻溝,卻始終未倒地,咬牙發出嘶吼:

“喝——”

哢哢哢——

冰劍碎裂聲不斷,但體型巨大短時間並未完全破碎。

雲正陽雖然被衝擊波延緩了進攻的步伐,但可以禦劍,受到了影響並沒有左淩泉那麽大,劍還握在手裏。

眼見雷弘量全力應對左淩泉的劍,無暇再顧其他,雲正陽閃身到了右側,一劍斬向雷弘量。

雷弘量被左淩泉一劍撞了個七葷八素,前方尚未收力,根本沒辦法調轉盾牌,隻能強行在身側凝聚出一道青色牆壁。

轟——

雲正陽全力爆發,一劍之下,青色牆壁被斬碎,半月劍氣裹挾著雷光,砸在了雷弘量身上。

雷弘量側身出現一道血口,悶哼一聲,身形被撞得往側方飛了出去,帶出一簾血跡。

被這麽來回一撞,雷弘量雖然負傷,但也從九層高塔下麵掙脫了出來。

雷弘量正想反手還擊,但身體被撞出盾牌背後的一瞬間,他忽然看到了一雙眼睛。

那眼神近在咫尺、銳利如劍,讓人毛骨悚然,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你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