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煙穀口的空場上,架好了一口黃銅大鍾,兩個青衣大漢勁裝結束,青布包頭,卷著袖子,露出一雙肌肉糾結的手臂,持著金杵,站在一旁。wWw、QuANbEn-XiAoShUo、COm

空場中央站著一個中年人,白淨麵皮,細長的丹鳳眼,微微有些小黑胡子,看著像個學究先生。然而若有魏陽府稍有見識的江湖人士在此,必然會認得出,這人便是廣陽門四大堂主之首,二品巔峰高手,江湖上人稱“神龍九變”的青龍堂堂主聶赫章。

聶赫章負手而立,神態飄忽,仿佛漫不經心,隻是偶爾側過頭,似乎在聽林中飛鳥驚起的聲音。眾人都知道,聶堂主一向都是如此高深莫測,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讓他動容分毫。

然而,聶赫章並非是漠不關心,他身為廣陽門的高層核心,又如何能不關心自己門中子弟最重要的一次選拔,不過出於習慣,他早已把所有人的表現考察過一遍,對每個人的能力、性情、資質、交往也是爛熟於胸,雖然考核沒有結束,但大體的結果已經胸有成竹,他相信,這次結果不論如何,恐怕很難給他造成意外了。

“午時已到,鳴鍾,點香。”

“當當當——”巨大的金杵撞擊著銅鍾,發出了考核結束的信號,鍾聲悠遠,在雷煙穀的每一個角落,都能清晰的聽到,隻要你還活著。

另一邊,有人把一支特製的線香點上。這支線香可以點半個時辰,香火一滅,沒有回來的人將失去一切資格。

“第一個回來的人,一定是鄭雄。”聶赫章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眯起了眼睛。

果然,從樹林中大踏步走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高足有九尺上下,背著一把巨大的鋼刀,走入空場,對著聶赫章抱拳道:“總壇鄭雄參見堂主。”

聶赫章微微頷首,對他來說,這已經是極度褒獎的表示,甚至他也有些遺憾,鄭雄是必定要進陽天院的,恐怕與自己的青龍堂無緣了,實在是很可惜,他確實很欣賞這個後輩。

“第二個,大概是顏繡繡吧。”聶赫章暗中猜測。

第二個人很快回來了,一個背負長劍的白衣少女,神色甚是清冷,對著聶赫章略一施禮,轉身便走開了。

聶赫章微微一笑,並沒有介意,這個顏繡繡就是這般冷性,並非故意對人無理,何況她不但一手“**劍法”出神入化,相貌也是清麗脫俗,讓人一見生不除任何氣來。

“那麽第三個必定是潁陽分舵的柳寒,除了他們三個,其他人倒一時分不出高下,就看誰的運氣好一點了。”眼見前兩個都在自己的判斷範圍之內,聶赫章心中也是微感滿意,鄭雄、顏繡繡、柳寒都是他看好的後輩,廣陽門有此三人,前途也是大有可為。

正在這時,穀口施施然走入一人,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五官端正,相貌俊秀中帶著沉靜,看著像個斯文少年,他走入穀中,掃了一眼鄭雄和顏繡繡,才對聶赫章抱拳道:“總壇石曉君,參加堂主。”

聶赫章目光微微一凝,輕輕地“哦”了一聲,道:“罷了。”以他的城府,這一聲遲疑,已經是絕大的驚訝了,沒想到,竟是一個自己從來沒關注過的人。

看來這小子,是深藏不露型的。聶赫章暗中思忖:或許對了陽天院那個老家夥的胃口。

鄭雄看到石曉君,也是微微驚訝,不過很快就不加理睬,顏繡繡更是頭都沒抬一下,仿佛這個人不存在似的。

石曉君倒是很高興,笑眯眯的,仿佛有什麽好事一般,找了個大樹的枝椏坐了上去,靜等著後來人。

之後的幾人就沒什麽意外了,柳寒第四個回來,其他幾個聶赫章看好的人也都很快的回來了。半個時辰之內,陸陸續續回來了兩百多人,大部分少年,不管他是不是空手而歸,總是平安歸來了。就算他們什麽都沒得到,隻要他們回得來,作為各堂的精英,一個報酬不錯的職位總是有的。

香火越燒越短,人回來的越來越多,大部分人都很悠閑的等著結束的一刻,石曉君坐在高處,卻是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有些憂慮。

這時,火焰燒到了最後,明亮的閃爍了幾下,就要熄滅。

嘩啦一聲,樹林一響,一個人從穀口衝出來,以幾乎逃命的速度進入空場,當他兩腳剛一站穩,那火光最後一個明閃,滅了。

“最後一個,回來了兩百四十七人,達到了七成以上,不錯,我廣陽門後繼有人。”聶赫章點點頭,道:“收隊。”

“還好趕上了。”江川籲了口氣,暗暗埋怨道,“不應該順著老沈叔的語音聽著,他說起話來簡直沒完沒了——果然就算長得年輕,還是一百多歲了,比先生當年還能神侃!”

他不自覺地拍了拍自己腰間係著的一個乾坤袋,那是沈白另外給他的,“一切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如果你能達到我的條件,三年之後六月初九,趕到南桂道懋山嘉臻峰,完成訂約,無論我是不是活著,都給你準備好一條仙路。”

江川回答:“三年之後,隻要我活著,一定準到。”

解說這個約定的條件很簡單,剩下的時間,離著考核結束還有一天多的時間,沈白熱情的給江川講解了修仙界的一些常識,和在修仙人中行走的注意事項。

這一講,就是一天一夜。

沈白的口齒真是異常清晰,嗓子也好,一天一夜說下來,不但沒有厭倦,還越說越精神,江川真是由衷感佩,連他就這麽聽著都有點受不了了。好在他知道,這些話刪去了修辭、榨幹了水分,其實確是金玉良言,對於他一個自己摸索的修士來說更是價值千金,是以一字一句都記在心裏。

要不是鍾聲響起,沈白還可以再連說幾天,甚至他聽說鍾響之後還有半個時辰時間,依舊鍥而不舍的又說了好久,才在經過精密計算實在是不走不行了的時刻放江川離開,江川一路瘋跑,才勉強趕上了末班車。

說真的,作為一個長輩,除了說話雲山霧罩之外,沈白是無可挑剔的,對江川的關心也是真真切切,毫無虛假。臨走的時候,還額外贈送了江川許多東西,足夠江川在三年之內過上揮霍奢侈的修煉生活。

對於沈白,江川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已經有了感情,或許是孫望道死後,他的孺慕之情無可寄托,才對沈白很有好感。而對於這個三年之約,他也是分外重視的,盡管這個條件雖不苛刻,卻也不簡單,但是他有十二分的信心,一定能夠做到。

相比於仙途,這次的試煉結果倒也無關緊要,不過如果按照計劃,能夠離開廣陽門,確實比較清靜,也方便他修煉自身,完成約定的條件。好在他已有安排,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個滿意的結果。

“您可算回來了,我還打算去河裏撈您呢。”

江川抬頭,果然見石曉君坐在高處,有些揶揄的說道,不過看他的神情,好像有什麽好事似的。

江川笑問道:“怎麽啦,你怎麽這麽樂嗬?有什麽喜事不成,莫非是穩拿第一?”

石曉君搖了搖手,道:“第一什麽的,倒不一定。你有沒有令牌,我這還有多餘的。”

江川道:“你別跟我客氣了,你比我需要。我這裏還有一個銀令,你拿著吧,說不定一個名額就差這一支令。”將銀令取出來。

石曉君搖手拒絕,道:“你留著打饑荒吧,我得多不要臉才能拿你的令牌啊。不過今天我心情特別好,不必拿第一也很高興。”

江川訝道:“有什麽意外收獲麽?”

石曉君笑而不答,從樹上翻下來,道:“走吧,去交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