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楊博陵才緩過來,上前兩步,查看雷霆耀的狀態,隻見他渾身青紫,臉色發黑,氣若遊絲,雖然沒死,也就多一口氣了。wwW、QUAbEn-XIAoShUo、coM

他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才抬頭看向最後橫空殺出的那人,隻見他不過十四五歲,極為年輕,不由得暗自吃驚,心道慚愧,自古英雄出少年,倒是自己無用了,拱手道:“多謝閣下……”突然一怔,覺得此人在哪裏見過。

那少年一笑,拱手道:“楊師兄不記得我了麽?我是石曉君,內門弟子,您還訓練過我們一次呢。”

楊博陵這次真的徹底放心了,原來是自己人,笑道:“石師弟,好久不見了,轉眼間你竟如此出色了,叫我這個做師兄的當真慚愧。”

石曉君連連搖手,道:“小弟哪有什麽,全是瞎碰運氣,這老兒隻怕是虛張聲勢,其實不中用,才叫小弟僥幸撿了個便宜。”

其實他說的是實話,然而越是如此,楊博陵越是不信,隻道他謙虛,見他年紀輕輕不但武功出眾,而且知道謙虛,毫無傲氣,心下甚喜,招呼他過來與廣陽門眾人相見。這時再看左氏兄弟,已然入的氣少,出的氣多了,不由得心中難過,一是為與自己還算相得的同門難過,二也是為自己這次的罪責感到憂心,忍不住落下淚來。

石曉君道:“師兄不要太過憂慮,我還有一個同門,是芝園的高徒,醫術了得,不如請他來看看。”

楊博陵大喜,道:“那位師兄在哪裏?快快請出來相見。”

石曉君道:“那請兩個兄弟跟我一起把他扶下來。”

楊博陵滿頭霧水,卻不知他所指為何。

就這樣,石曉君帶著一個輕功好的廣陽門眾上了房,一邊一個把在房頂上轉圈的江川架了下來。

江川下來,先去看左氏兄弟,隻見這哥倆被正在頂峰狀態的雷霆耀劈頭一掌,受傷匪淺,不但多了好幾根肋骨,內髒也受了重創。醫治外傷對江川不算什麽,內傷卻著實有些棘手,好在他身上還有孫神醫精製的靈藥,一人喂了一枚“天王白虎丹”,幸喜左氏兄弟還能吞咽,靈藥入喉,再加上江川的調製,雖然仍是重傷昏迷,但好歹從鬼門關上把小命拉回來了。

楊博陵一直守在一邊,見到左氏兄弟脫離危險,這才長出一口氣,終於把所有的鬱氣吐了出去,一麵布置善後事宜,叫廣陽門人正式接管了山寨,一麵對江川和石曉君千恩萬謝,許以重酬。

對於石曉君,他雖然是內門弟子,但還不算正式登堂入室,楊博陵在廣陽門地位不低,隻消他說話,便可免了他的考核,直送入內堂學習高深武功。但是對於江川,楊博陵卻是一時找不出答謝地方法,芝園雖然不入職司,但是孫神醫地位不在門主之下,還輪不到楊博陵許諾什麽。

當下楊博陵先叫人抬走左氏兄弟,再看雷霆耀時,也不知他是多麽頑強,居然還是未死。楊博陵在山寨數年,但是一直堅定地跟隨二寨主,若是二寨主在他麵前,或許他會念及幾分香火情,但對於這個大寨主,他是絲毫沒有舊情可念的,隻吩咐道:“抬走,抬走,運到車上去,倘若他命大,能活著到山門,就把他獻俘給門中。倘若他半路上死了,那就把首級割下來獻上,也是一樣的。”

眾人應諾,正要將人抬走,突然一陣風刮過,所有人隻覺得身子被一股柔和的力量一推,同時退後幾步。眾人相顧愕然,都不知道剛才是中了邪還是怎的。還是楊博陵反應過來,知道自己中了別人的手段,顫聲道:“誰……不知哪一位前輩光臨,懇請出來相見。”

隻聽得半空中有人道:“這個人老朽有用,不知諸位能否放手?”

眾人同時抬頭,隻見一人立在瓦簷之上,腳下隻有一片飛瓦,晃悠悠、輕飄飄,好像隨時都能被風吹走,但似乎又融入風中,與夜空、與天地化而為一。黑暗之中,由於背光,很難看出他的相貌,隻有一部長長地銀須,隨著風輕輕飄揚。

眾人見了這人,都是變色,隻有江川輕輕張口,無聲的突出了:“大先生?”三個字。

楊博陵看著那人,隻覺得高山仰止,剛才對著雷霆耀,是被他的威勢壓得不得不伏,但對著此人,卻是從心底裏敬仰出來,不必他恐嚇,就真正的心悅誠服,不覺躬身道:“前輩吩咐,晚輩無不從命。”

那人點點頭,袖子一拂,一道柔和的風卷過,那雷霆耀的身體仿佛受了牽引一般,被拉上房簷,平放在那人腳邊。

楊博陵嘴唇微微顫抖,他記得門主也可以用內力牽引一些小物件,但是做得這麽輕鬆自如,已然不能,何況要把一個一百多斤的壯漢拉上兩丈多高的房簷,光想一想,就覺得不可思議,何況親眼看見!

目光一陣發直,楊博陵稍稍緩過來,哆哆嗦嗦道:“先天高手……您是寧……寧輕舟寧大人?”

那人微笑道:“哦?沒想到還有人記得老朽的名字。”

一句話出口,眾人一陣**,緊接著周圍所有人,包括楊博陵和石曉君在內,一起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寧輕舟,被公認為大昌國唯一的先天高手,五十年前就進階先天,並在江湖上消失了數十年的絕代傳奇!時至今日,他仍然是大昌國每一個武師心中的神,每一個學武的孩童向往的偶像。

楊博陵,石曉君,甚至在廣陽門中高高在上的廣陽門門主,都是聽著寧輕舟的名字長大的,那是他們做夢都想見到的人物。當真正的寧輕舟來到他們麵前時,由不得他們不拜,這一個大禮行的至誠至謹,甚至比信徒們叩拜神靈還要虔誠。

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的。

比如說,場中央唯一站著的那個人,江川。

江川聽到大先生不姓周,而叫做寧輕舟的時候,確實也很驚訝,寧輕舟這個名字他恍惚在哪裏聽說過,但是絕不算耳熟,更不能理解為什麽一個名字就能讓這麽多人不分青紅皂白,納頭就拜。

不過,當他發現整個場中隻有自己一個人站著的時候,他覺得有點尷尬,考慮是不是隨大眾一起跪下,反正周神醫……哦,不,寧輕舟是他的代師,先生的師兄,平時也是要拜的,這時候跟著旁人給他磕一個頭也沒什麽。

看著江川略帶尷尬的樣子,寧輕舟忍不住微笑,道:“川兒,你過來。”

江川更覺得尷尬,抬頭看著在屋簷上憑虛禦風的寧輕舟,低聲道:“大先生,我上不去。”

寧輕舟臉一板,訓斥道:“沒用的東西,都是你先生把你寵壞了,連這個都不會。”

這一句話本是江川在周神醫那裏學醫時,每逢犯了錯誤,周神醫訓斥他的口頭禪,來來回回就這麽幾句,江川和往常一樣,低頭認錯,突然就覺得腳下一輕,眼前一花,再看時,已然站在了屋簷上。

江川微微驚訝,心道:怨不得底下人這般害怕,大先生的本事果然不同反響。

寧輕舟道:“你們都起來吧,老朽年邁無用,越發當不起人拜年了。老朽本來想自己將這山寨平了,不想你們搶先動手,倒省了老朽一番手腳。”

楊博陵聽前麵半句,本來以為寧輕舟有見責之意,已然心中惶恐,但聽到後麵一句,登時大喜,隻覺得身上骨頭都輕了幾兩,躬身道:“能為大人效力,是我等的福分。”

寧輕舟道:“不過老朽現在需要請雷寨主一敘,你等行個方便,一日之後,原人奉還。”

楊博陵忙道:“無妨,無妨,這雷寨主麽,有他無他都無妨,就請寧大人處置。”

寧輕舟微微頷首,道:“還有一事,你們此來,是為了雷煙穀麽?”

楊博陵遲疑了一下,廣陽門占領惡風寨,確實是要摸一下雷煙穀的底,因為傳說雷煙穀裏麵雷山賊迅速崛起的秘密。不過他是臥底,早就知道其實雷煙穀沒什麽寶貝,反而有一條作惡多端的“山神”,隻是聽說山神已經消失了,不知真假。當然,就算雷煙穀什麽都沒有,宰了惡風寨這肥羊也絕對不虧,所以廣陽門高層並沒有說必須要在雷煙穀中弄出個所以然來。這種事雖然不是機密,但終究是門中之事,就算他再怎麽崇拜寧輕舟,職責所在,也不能隨意和外人道。

寧輕舟道:“我不管你們要在雷煙穀裏麵做什麽,不過老夫要一整日的時間。一日之內,你們的人不得進穀,明白麽?”

楊博陵又遲疑了一下,不過這次他是假遲疑,他已經準備答應了,因為一來阻止是沒用的,二來高層也不會因此怪他,跟先天高手對抗,有用麽?有意義麽?有必要麽?

正當楊博陵裝模作樣的考慮一會兒,就打算答應的時候,寧輕舟道:“你去跟廣陽門小徐說,老朽這回欠他們一個人情。”說著一手提著江川,一手提著雷霆耀,也不見他怎麽催動身法,就這麽飄然而去。

楊博陵真是驚喜交集,有了這個人情,自己不但沒有分毫罪責,反而立下大功,甚至整個廣陽門也會為此歡欣鼓舞的,當下恭恭敬敬俯首再拜,等他起身時,寧輕舟早已仙蹤渺然,不知所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