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綺然聽到那聲“住手”,驟然抬頭,隻見一身長玉立的男子從林中緩緩走出,英姿勃勃,風度翩翩,宛若天神附體,光輝四射,不由得霎時間淚流滿麵,一股見到親人的溫暖油然而生,哽咽著叫道:“蔣師兄!”

蔣千裏走過去,劍眉倒豎,須發皆張,喝道:“你是什麽人,敢對師妹無禮?”一麵說,滔天的靈壓壓了下來,顯示了他的憤怒。WWw.QUanbEn-xIAoShUo.CoM

那人見了蔣千裏,哎喲一聲,竟然不做抵抗,轉身就跑。馮綺然急著叫道:“蔣師兄,別讓這賊子跑了。”

蔣千裏哼了一聲,不過隨意一招手,一條閃閃發光的繩索飛出,驟然變粗,瞬間將那人捆的嚴嚴實實,摔倒在地,整個過程不過數息之間,那人甚至連哼都沒哼一聲,便已被擒,倒在地下一動不動,生死不知。蔣千裏隻是默然而立,沒有移動半步,對於對方,仿佛螻蟻一般不屑一顧。

馮綺然見了,忍不住露出崇拜的神色,臉紅心熱,讚道:“蔣師兄,好厲害!真了不起!”

蔣千裏這才轉過身,來到馮綺然麵前,蹲下身子,麵露微笑道:“師妹沒事吧?”言語神態,甚是溫柔。

馮綺然眼含春露,盈盈含笑道:“沒事。”

蔣千裏點頭道:“沒事就好。”這時仿佛想起什麽一樣,轉頭道:“江師弟,還不過來。”

江川走了出來,不過跟蔣千裏風光出場相比,江川明顯顯得心神不定。似乎精神有些恍惚,對馮綺然也隻是點頭道:“馮師妹。”

馮綺然見了他。本也有些歡喜,但見他似乎比自己還更像受到了驚嚇的樣子。看來甚是沒出息,不由得暗自惱怒,生硬的道:“原來江師兄也來了。”江川胡亂點點頭。

蔣千裏指著那捆的粽子一樣的人道:“師妹,這人是誰,為什麽要對你下手?”

馮綺然咬著牙,狠狠地看了一眼,道:“他……他叫龐二什麽的,我也不知道。他和他兄長以前襲擊過我們,他大哥被我殺了。想必是心中記恨,現在又來報複我。”

蔣千裏皺眉道:“這龐二修為不過爾爾,這回隻是憑著毒藥才能得手,正麵放對應當不是你的對手。既然曾經襲擊過你們,為何如今還沒死?難道他上一次逃得出你的手掌?”

馮綺然露出羞愧之色,低聲道:“是我不忍,將他放走了。”

蔣千裏長歎一聲,放緩了語氣,道:“師妹。你可知道修仙界有多少修士就是死在‘不忍’兩個字下?也是你一向不出門,不知道世間人心叵測的道理。”

馮綺然咬牙道:“我現在知道了。”

蔣千裏道:“那麽,龐二交給你處置如何?”

馮綺然毫不猶豫的道:“好。”說著也不廢話,伸手招出了秋水劍。衝著龐二狠狠地斬了下去。秋水劍劃過一道碧光,嗤的一聲,帶著飛濺而出的鮮血。整個劍刃沒入了土壤之中,龐二的頭顱如同爛西瓜一般骨碌碌的滾了開去。

在龐二身首異處的刹那。馮綺然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向後一仰。靠住了身後的大樹。蔣千裏看樣子想要去扶她,但是遲疑了一下,終究沒有出手,隻是微笑道:“很好,師妹這一次,做得很不錯。”

馮綺然淡淡的笑了一下,有些疲憊的道:“師兄,我累了,我想回家。”

蔣千裏道:“我送師妹回去。江師弟等在這裏,一會兒我有事要找你。”

馮綺然微微詫異,江川知道他的意思,無非是為了誅滅坊市的惡霸,點點頭,道:“我在這裏等著師兄。”

馮綺然雖然也希望江川一起走,但是見兩人都商量好了,終究還是求歸心切,也不多問,上了秋水劍,禦劍遠去。

江川見兩人一起走了,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現在他已經冷靜下來了,就在剛才,當他第一眼看到龐二的時候,他可是真正的受到了一回驚嚇。

隻因為,龐二無論如何,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早在龐大死的時候,龐二就應該已經死了,而且是被江川親手殺死的。

馮綺然果然是初出茅廬,心存善念,不肯再殺龐二,但江川可不是新人,他向來做事謹慎,怎麽會留下一個禍害?早在馮綺然跑開,他去追之前,早就順手解決了這個禍害。

雖然不曾將龐二碎屍萬段,但是江川不至於連一個人殺沒殺死都分辨不出來,龐二確實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所以,可以想象,江川看見全須全尾,居然還對馮綺然實施報複的龐二,心靈受到了多大的驚嚇!

見鬼!

這兩個字用在這裏,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江川隻覺得一層汗毛乍了起來,冷汗順著脖子一直往下流,流的背心都是涼的。

不過很快,江川又想起來了,他不是一個凡人,而是一個修士,身邊的人也都是修士,怎麽能隨意大驚小怪?許多凡人看起來離奇怪異的事情,修士就不覺得離奇了——譬如,修士雖然不能顛倒生死,翻轉陰陽,但他可以令一個死人,看起來像活的。

想到這裏,江川不由得失笑,這種情況,他自己很久之前,就曾經見過一次——

“狐言——”江川放出了狐言,由他去看龐二滾落一旁的人頭,自己來到龐二的身體旁查看。

想當初江川在樂安郡的集市之中,就曾經見過狐言操縱柳夫人的屍體,誘騙眾人上當之事。在這方麵也算是專家,不如問問他。

江川指著龐二問道:“你說蔣師兄這一手操縱屍體的法術,比你的如何?”

狐言仔細看龐二的屍體——準確的說,是龐二的腦袋,道:“厲害呀——”突然抬頭道:“您說操縱屍體的是那個蔣千裏麽?”

江川道:“還能有誰?”搖搖頭道,“適才他為了給龐二製造機會,特意把我從馮師妹身邊叫走,那迷香……嘿嘿,那迷香的品質,哪裏是外麵的散修能擁有的?他的破綻多了,但馮師妹當局情急,大概看不出來。唉,也不知馮師叔是怎麽吩咐的,為了馮師妹的成長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不但讓她殺人見血,還要讓她知道人心險惡,需要斬草除根的道理,為此把死了的龐二都拉出來,這麽激進,不怕過猶不及麽?若是馮師妹因此走上了偏激的道路,一味的殺伐,也不一定便比優柔寡斷好過。”

狐言壓根沒關心馮綺然的艱辛成長道路,隻是仔仔細細檢查了龐二的頭顱,道:“和我完全不是一個路數。”走過來把人頭遞過來,道:“您看。”

江川皺眉,他雖然不懼死人,但是也沒有欣賞死人頭的愛好——何況龐二生前便不怎麽美貌,死後更加難看,道:“你要說什麽?”

狐言道:“我控製屍體,是用的附魂,就是將神魂融入識海,相當於再給死人配備一個靈魂,饒是如此,操作起來也會顯得生硬,倘若是內行,一見便知道。”

江川回憶他操縱柳夫人的樣子,道:“確實。”突然心中一動,道:“可是剛才龐二行動說話與生前無二,就連我猛然間看見了,也誤會他死而複生。”

狐言道:“是啊,剛才連我都沒看出來。我們天狐一族的附魂術,練到了大成之時,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這龐二頭腦中沒有被附魂的痕跡。不光沒有附魂的痕跡,連神魂禁製這種痕跡都沒有。要知道這頭腦有沒有被占用過,就像一個妞兒有沒有被收用過,行家一看就知……”

江川皺眉道:“你就不能吐出點象牙來麽?”

狐言做了個鬼臉,道:“如果不是神魂禁製類的法術使然,那必然就是類似於操屍術,傀儡術這類的從操縱形的法術。所以說厲害啊,這種傀儡術大部分都如同扯線木偶,比神魂禁製更加生硬,明眼人一看便知,可是這個法術完全沒有這種痕跡,活脫脫就是死而複生,這就奇怪了……”突然,他伸出兩根手指,狠狠地往那頭顱的眉心插去。

江川一怔,卻見狐言將血淋淋的手指抽了出來,道:“就是這個。”

江川看去,卻隻見狐言一手的鮮血和腦漿,紅紅白白,看來極為惡心,強忍住不適,再凝神細看時,隻見狐言指尖,挑了一根細細的金絲,那金絲比蛛絲還細,若不是仔細尋找,根本無法發現。

江川道:“這是操縱傀儡的線麽?”

狐言道:“大概是吧,這跟從天門穿過,直通印堂,整個頭頂隻有一根線,其他幾根大概在身上。”說著喃喃道:“這金絲好生奇怪,觸手如同寒冰,雖然如此細的一根線,卻重的如同麻繩一般。”

江川聞言,突然想起天地誌異的其中一篇來,連忙俯下身,在龐二身上幾處大穴拍擊了幾下,皺了皺眉頭,對狐言吩咐一句,然後按住那人的關節,往上一提。

一道金絲驟然而起,如同活蛇一般卷了過來,江川手指一掐,掐住那線頭的一處,就勢一甩,那金絲便如同被掐住了七寸的蛇兒,乖乖的掛在江川手上。

江川捏了捏那金絲,道:“果然是西方特有的十重金蠶線!怎麽會在這裏?怎麽會在這裏……”

隻聽的林中掌聲響起,一人笑道:“江師兄真是博學,竟然連十重金蠶線都知道,看來愚兄一向是小瞧你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