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霧濃,山險,

江川站在山崖頂上,腳下是片片白雲,峭壁如同刀砍斧削,插入天際,人站在崖頂,猶如憑虛禦空,心怯膽寒。wwW!QuAnBen-XIaoShuo!coM

不過,這是對於一般人來說。江川身為常常禦劍飛行的修士,常常踩著一根細細的飛劍淩空站立,自然不會將這點高度放在眼中,但也是讚歎,這般險峻的山崖,除了九轉煉心路那萬丈高崖可比,就是空峽山的高山峽穀,也是不可同日而語。

江川望著腳下,白雲嫋嫋,穿過白雲,能看見片片綠色的森林田野,嘴角抽了抽,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如何下去?

在枕中世界,江川是一窮二白,什麽東西都沒有帶進來,身上是一件素白的衣服——既不是江川平時穿的法袍,也不是寢衣,不知道怎麽弄出來這麽一身,而他的全副身家,卻是不翼而飛。

江川歎了口氣,沒有法器,就不能禦劍飛行,他沒有到琢磨期,不可能憑借肉身飛行,晾在高高的山崖上,可稱得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畢竟是在枕中世界,倒也無妨,江川隻要橫下一顆心,大頭朝下栽下去,自然就沒有煩惱了,隻是如此,就白浪費了枕中一遊,不到無法可想,他也不想如此。

無奈之下,江川給自己加了一個輕靈術,沿著身後的險坡,緩緩地爬下。

說是緩坡,也不過比峭壁稍緩,依然險峻無比,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斷地有碎石浮土隨著他的腳步滑落,幾次險些摔下,若不是他到底是修士,還有法術加持,隻怕現在已經回家了。

轉過一麵峭壁,江川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孤峰,倘若說自己所在的山崖算是峭壁,那孤峰卻如同擎天柱,頂天立地,孤傲不群,連尋常峭壁也不在眼下。

而在孤峰之頂,隱隱約約,有一個人影。

江川眼力向來極好,進入靈覺期時,耳目更聰靈了很多,即使如此,也不過能勉勉強強看清,孤峰頂上,坐著一個男子,那人身材如何,相貌怎樣,卻是全然看不清。

量了一下距離,江川試探著,用靈識去查探。

靈識剛剛探出數丈,離著那人還有許多距離,隻聽的一聲朗笑,聲音仿佛就在江川耳邊:“哈哈,李靖之好生風趣,竟派了一個孩子來探我。”

江川一愣,略有些尷尬,顯然自己被人發現,還引起了誤會,雖然驚訝那人好強大的感覺,卻也不免有些赧然,正要解釋兩句,卻聽到那人道:“隻是你們忒小心了,薑某人就在這裏,有什麽看不得的,來來來,你到我麵前看來——”

江川一怔,卻覺得耳邊風聲一變,眩暈之感一觸即收,眼前一花,已經換了一個天地。

此時,他已經身處孤峰之上,獵獵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正麵對著的,就是峰上那人。

那人確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雖然坐在岩石上,卻比站著的江川還要高出少許,並未頂冠束發,一頭長發隨意的順著風飄舞著,半側著臉,側麵的輪廓如同刀裁斧刻,堅硬而峻拔,整個人坐在那裏,如同一座最險峻的孤峰。

在他的身後,卻是一柄長劍,巨大而粗陋,沒有任何裝飾,直直的插入岩石之中,劍柄垂直的指向天空。

此人——

“好風采,好氣度!”

江川由衷的讚歎道,他從來沒有憑借一個印象輕易評價過什麽人,但這人的氣勢,確實讓他心折,高山仰止,不可自己。

那人聽到江川稱讚自己,眉毛輕輕一揚,目光如電,在他身上一掃而過,道:“小子,你不是李家人,難道是來攀登險峰的?”

江川想要說:誰他媽知道我是怎麽來的?但是鬼使神差的道:“無限風光在險峰,前輩來得,我卻來不得?”

那人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龍吟不絕,笑過之後指著他道:“你這小子好生逞強,我看你臉色蒼白,汗漬未消,顯然嚇得可以,在某家麵前,竟然充起了英雄好漢,倒叫人好笑了。”

江川老臉微紅,但他臉皮本厚,索性道:“膽怯了,心卻未怯。前輩看得見我汗水,難道看得見我心不成?怎知我不是意氣風發,心懷險峰?”

那人哈哈大笑,道:“少年人可以膽怯,卻不可以心怯,就算可以心怯,也不可以嘴怯,哈哈,哈哈——”笑聲朗朗,似乎笑的是江川,又似乎是自笑,與旁人無幹。

轉過頭來,那人問道:“小子,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

江川道:“晚輩江川,今年十九歲。”頓了頓,問道:“前輩呢?”

那人道:“薑涯——年齡麽……倒也記不大清了,嗯,是了,也有一萬九千七百歲。”

江川汗顏,看那人不過三十來歲,原來是個年近兩萬歲的老真人——

等等——

待他算上一算——

法體期能活百歲,靈覺期翻倍,道基期五百,琢磨期近千,破生期二千餘,再往上……

這老小子,到底是什麽境界?

看到江川的神情,那薑涯失笑,道:“你在糾結什麽?”

江川連忙躬身道:“晚輩失禮,隻是被前輩修為所攝,一時有些神思不屬。”

薑涯又是大笑,道:“你這孩子很有意思,就是修為差了一點,年近二十,才在靈覺期初期,可惜了。”

江川愕然,他的資質雖然差,但是修行的速度可不慢,不過修行五六年,已經到了靈覺期,雖然不知道比之那些天靈根如何,但是一般的單靈根,異靈根,也就這個速度了。

薑涯道:“我在你這個年紀,雖然修煉不過三年,可已經結成金丹……”

江川瞠目結舌,卻聽薑涯接著道:“但是若論天才,誰也比不上李靖之,可惜一代驚采絕豔之輩,生生被心性糟蹋了,不然早已歸真,焉能在俗世間停留?”頓了一頓,道:“也虧了如此,才有今日我與他這一戰,嘿嘿,他若早就飛升,我豈不寂寞?”

江川聽的暈暈乎乎,仿佛自己的世界一下子被顛覆了一樣,原本有些自矜的心思煙消雲散,竟生出幾分頹然來。他心智之堅,可稱難得,倘若從旁人口中說出這一句話來,哪怕說的天花亂墜,他不過一笑置之,偏偏從這人嘴裏說出,一字一句,都似乎有絕大震懾力,饒是江川心神守一,竟不能脫開他的影響。

薑涯說畢,見江川臉色不對,雖然看樣子平靜,卻露出幾分晦暗,眉心一皺,喝道:“咄,醒來,修道之人,焉能以他人成敗多影響本心?你修的什麽仙,求的什麽道?”

江川如同冷水澆頭,登時清醒過來,不由得渾身大汗,心中暗暗警惕,他以為自己求道之心萬分堅定,沒想到遇到真正的高手,終究是難以自受,看來自己心誌還需再磨礪。當下對薑涯拜道:“多謝前輩指點迷津。”

薑涯點頭道:“悟性尚可,想來修為是資質所限了。今日不巧,我有一戰,過兩日你來找我,我送你一枚洗靈丹,滋補滋補。”

江川道:“多謝前輩。”心中暗暗疑惑,洗靈丹——滋補什麽?資質?天下還有能滋補靈根天賦的丹藥?就是有,那畢竟是逆天之物,哪能如此說來,如同兒戲?想想此人怕是不能以常理度之,也就先放在一旁。他唯恐自己剛才落下什麽心魔,發動“百無禁忌之術”,將神魂上上下下檢查一遍,確認並無窒礙,這才放心。

抬起頭來,隻見薑涯目光灼灼,如同利劍一般盯著自己,不由一怔,便聽薑涯淡淡的問道:“你如何會這百無禁忌之術?”

江川見他識得此術,心中一凜,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從心中冒出,道:“我從一神獸那裏學來。”

薑涯笑了一聲,眼中卻無絲毫笑意,道:“神獸?什麽神獸,能得我這獨一無二的百無禁忌之術?”

江川心中震撼,心思電轉,愈發肯定,突然抬起頭,道:“前輩,難道您是——殺真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