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李逍遙才緩緩睜開眼睛,看清了眼前。

滿天的星輝下,趙靈兒正溫柔地低頭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珠,極為擔憂。

見到李逍遙醒轉,趙靈兒才破涕為笑。

李逍遙此時正枕在她腿上,一骨碌地坐起,奇道:“咦?我胸口的傷……怎麽不痛了?”

趙靈兒哽咽道:“你剛才昏死過去,我擔心死了!”

李逍遙笑道:“我福大命大,這點傷不礙事的。”

趙靈兒嗔道:“剛才那一劍刺進了你的心脈,你差一點就沒命了。”

“哦?”李逍遙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被戳出的大窟窿周圍,果然是鮮血淋漓,方才絕對傷得不輕。

“那、那我怎麽……”李逍遙這才注意到趙靈兒說話有氣無力,臉色十分虛弱,驚道:“是不是你做了什麽?否則我怎麽會這麽快就好了?”

趙靈兒柔和地搖了一下頭,道:“隻要你別離開我,讓我又成為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我……怎樣都願意。”

李逍遙握住她的雙肩,追問道:“你倒底用什麽法子救了我?”

趙靈兒道:“也沒什麽,我隻是用師父教的還魂咒……”

“還魂咒?”

李逍遙雖不懂法術,但一聽這樣的名稱,也知道自己一定傷得比想象中還重,更是瞠目結舌。

趙靈兒道:“這是師父傳我的療傷聖術,我一直無法領悟,見你昏倒,心裏一慌,情急之下隻好冒險一試,幸好上蒼保佑,僥幸生效了。”

李逍遙道:“我聽說強行使用未練成的法術,很容易走火入魔,你為我而這樣冒險,我……我真是……”

趙靈兒眼淚又流了下來,低聲道:“都怪我以前不好好學,要是我早一點練成這門法術,姥姥……姥姥她就不會死了。”

沒想到這樣又會觸動她的傷心事,李逍遙的手按在她肩上,不知該說什麽安慰她,索性一把將她抱入懷中,低聲道:“別難過,你還小,以後慢慢學就成了,也不是每件事都是你一個人能成的。”

趙靈兒把頭依偎在他懷裏,道:“我現在無依無靠,逍遙哥哥,你若是也離開了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李逍遙托起她的小臉,心中繾卷,忍不住低下頭,在她眼皮上輕輕一吻。趙靈兒俏臉飛紅,低下頭去。

雖然眼前之人曾與自己有過夫妻之實,但是,當初的事發生得那麽快,趙靈兒根本還未曾與他慢慢地相處過,此時,李逍遙將一切忘了幹淨,心無他念地與趙靈兒相處,趙靈兒也隱約覺得其實這樣也好,自己也可以當成重新開始一般,真正地與李逍遙相戀、相守。

兩人抱著竟無一語,一起抬眼看著天上的繁星,心中都十分快慰。

李逍遙抱著她,一手舉起,道:“靈兒,我李逍遙對天發誓,從今以後,決不會讓你一個人孤苦伶仃。”

趙靈兒輕聲道:“謝謝你,逍遙哥哥。”

她身上衣裳單薄,而夜色漸深,地麵上也漸漸潮濕,不宜久坐。

李逍遙起了身,道:“我們還是快進城去,找個客店住下吧!”

“嗯。”趙靈兒拾起地上的鞭子與寶劍,道:“這是那位姑娘丟下的,我們得找機會還她。”

李逍遙道:“哼,那個刁蠻姑娘,東西丟了就丟了,你還這麽好心,想還她?”

趙靈兒微笑道:“我可不討厭她。”

“她差點害死我們!這還在其次,蘇州城那麽大,我們的事都辦不完了,怎麽找她還東西?”

趙靈兒道:“她姓林,我們隻要打聽一位姓林的千金小姐,又會武功的,就成了,一定很好找的。萬一再不行,至少我們也盡過力。”

李逍遙隻好把長鞭與那把精致美麗的劍收在包袱中,背起行李,道:“走吧!”

趙靈兒拉著李逍遙的手,笑意滿麵地跟著他走。但是李逍遙卻察覺出趙靈兒腳步比原來慢了些,神情也變得軟弱無力,猜想她剛剛為了救自己,確實是耗費太多的元氣了。

李逍遙也放慢了腳步,伸手去挽著她,兩人就這樣慢吞吞地走入城中。

雖然已是深夜,蘇州城內居然還到處有人,店麵也還有不少開張著,白天不知道會熱鬧到什麽樣子。

趙靈兒驚奇地說道:“怎麽夜晚還這麽多人?蘇州人不睡覺的嗎?”

李逍遙道:“我聽說大城市都是這樣。“

他們兩人走過一道小小石橋,一頭躺在門邊的小狗立時狂吠起來。

“小黃!安靜!”

門內男子喝道,李逍遙抬頭一看,是間客棧,便與趙靈兒一同跨入店中。

店內隻在櫃抬上點著幾盞燈,店內半明半暗的,其中幾桌還有些漢子在吃喝著。

店小二見又有人上門,忙道:“這位公子,歡迎光臨。住店、吃飯?”

李逍遙道:“要住店,兩間房。”

櫃內的掌櫃揉了揉眼,這才看清楚李逍遙背後還有個女子,便道:“客倌,您不巧,本店住滿了。”

李逍遙道:“剛剛不是還問住不住店嗎?怎麽現在就說住滿了?”

掌櫃的說道:“您一人的話,是有房間;您兩人的話,便沒有了。”

“這……隻剩一間嗎?那就一間好了。”李逍遙也有點無奈,可是出門在外,這樣的不便以後還會有,隻好跟趙靈兒同處一室。

沒想到掌櫃還是道:“不,兩人一間也不行。”

李逍遙怒道:“這是怎麽回事?你怕我白住?”

掌櫃不慌不忙,笑嘻嘻地說道:“別生氣,別生氣,這位公子是外地來的,不知道這裏規矩……”

“你們的規矩是不給人住店?”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掌櫃點起煙來,抽了一口,才道:“有店當然給人住,不過偏偏這七天裏,都被包下了。”

“包下……?”

掌櫃道:“你真的不知道啊?我們蘇州城的客棧酒樓,這五年來,每到了這個時候,就有七天裏,隻做一家人的生意。”

“是哪一家?包下所有客棧的房間做什麽?”

“本地首富,林家堡的林老爺,他每年的這幾天都要設下比武招親的大會,所以就包下所有的客房,供從外地來參加比武招親的人免費住宿。”

李逍遙想起白天那刁蠻姑娘也姓林,不禁暗自惱怒,想道:“我今兒真是跟姓林的犯衝!”

李逍遙問道:“可是真的全住滿了嗎?如果沒住滿,就讓個一兩間給我們,行個方便……”

“這不是讓一間兩間的問題,而是房間已經包出去了,如果再讓您住進來,等於是我一屋二租,這萬萬不可的。”掌櫃悠哉悠哉地說道。

李逍遙不禁有點失望,掌櫃依然笑瞇瞇地說道:

“再說,如果讓人知道了我讓外人住進來,整個蘇州城馬上會知道,這對小店的信譽大有損害,還是請客倌體諒了……”

他彷佛無視李逍遙的心急和趙靈兒的疲倦,自顧說著,這讓李逍遙更感到厭惡,說了聲:“算了,我們去別的地方問問。”

說完,便與趙靈兒一同往回走。那掌櫃還在背後像是故意自言自語地說道:“唉,我看別家也一樣了……”

李逍遙有點兒生氣,快步走著。趙靈兒忙道:“逍遙哥哥,你別生氣,我看,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歇就成了,反正我也不想住那家,都是些臭氣熏天的粗人……”

李逍遙知道趙靈兒是想安慰他,便微笑道:“我沒生氣,你說得對,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其它的再慢慢說。”

趙靈兒拉著他的手,靠在他身邊,臉上帶著放心的笑容。

夜涼如水,寬廣的石地麵上,偶爾有貴人的馬車慢步踱過,蹄聲與鈴聲在夜裏幽幽緲緲地傳蕩著,遠方隱隱約約的簫鼓,更增幾分幽謐。趙靈兒雖累,卻心滿意足,輕道:“逍遙哥哥,我覺得我最喜歡蘇州城的夜晚了。”

“你以前來過?”

“不,沒來過,可是我很喜歡。”趙靈兒笑道。

“烏漆抹黑的,又處處找不著打尖的店,你還喜歡?”

趙靈兒道:“那有什麽要緊?這樣靜靜的,好像整個城的人都睡著了,隻剩下我們醒著,多好。”

此時,不遠處傳出陣陣喧嘩,黑暗的巷子盡頭,隱隱散發出***餘光。

李逍遙道:“那兒好像很熱鬧,不過,深夜了還這麽熱鬧的地方,絕不是什麽好地方,我們走別的路。”

他拉著趙靈兒要繞路走,趙靈兒卻回頭看著燈光和喧笑傳出的方向,好奇地說道:“為什麽晚上還熱鬧的地方,不會是好地方?那是壞地方嗎?”

“當然,你是個姑娘,還是別接近的好。”

“是什麽樣的壞地方?有毒蛇嗎?還是有老虎?”

“都沒有,隻有天下最壞的人。”李逍遙道。

趙靈兒臉色一變,道:“有那些殺了姥姥的人那樣壞嗎?”

李逍遙道:“壞有很多種壞法,殺人是一種壞,騙人又是另一種。”

趙靈兒害怕地抱緊李逍遙的手臂,道:“我以為隻有苗疆有壞人,沒想到我喜歡的蘇州城也有壞人,那我們還是快走好了。”

兩人正要快步離去,突然聽見一聲唉叫。

“哇!”

那是孩童的叫聲,令趙靈兒又停下步來。

“怎麽會有小孩子?”趙靈兒道。

李逍遙也是莫名其妙,燈光傳來之處,又傳出一聲痛呼,接著便是一陣粗豪的吼聲:

“小鬼!摸進來吃白食,不要命了!”

那小孩叫道:“大爺,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趙靈兒轉頭便往聲音傳出的方向快步奔去,李逍遙連忙追上,道:“靈兒,你要去哪裏?”

趙靈兒轉過了巷道,眼前是一間***通明的大店,高大的門軒上掛著黑色的巨匾,氣勢滂渤,可是因為夜裏的***刺眼,看不清匾上寫了什麽。店的大門關著,隻瞧得出裏麵人很多,一片喝酒劃拳之聲,十分熱鬧。

而在大門外的路麵上,一名彪形大漢雙手抱胸,偉然站立,在他麵前是個衣衫襤褸,十分狼狽的孩子,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卻被那名漢子一腳踢翻。

趙靈兒道:“你幹什麽!”

那漢子一見,有些吃驚,沒想到會見到一名美麗出塵的少女,一時之間,目瞪口呆。

趙靈兒上前攙扶起那小孩,溫柔地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汙垢。李逍遙這時也趕了來,對那名漢子道:“喂,你怎麽欺負小孩?”

那彪形大漢睨視了他一眼,道:“他偷吃了店裏的東西,老板全扣我的,他挨我幾腳,算什麽啦?”

李逍遙怒道:“一個孩子吃得了多少?要你這樣踢他?”

那漢子道:“哼,小子,我也有家要養啊!難道要我全家為了他餓死?”

“幾文錢就會餓死?他吃了多少,我幫他出!”李逍遙道。

漢子手一攤,道:“好,你肯出我就向他道歉!五千文錢,合銀五兩,拿來。”

李逍遙聽了更火大,他跟著嬸嬸開店多年,對於金錢頗有概念,道:“喂,你別欺人太甚,一戶人家一個月用度,也不過一兩五錢的銀子,你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嗎?”

“我獅子大開口?是這小鬼獅子大開口!他的肚子像個無底洞似的,若是不及時發現,廚房恐怕會被他一個人掃光!”漢子道。

李逍遙愣了半晌,道:“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趙靈兒也十分奇怪,道:“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孩道:“我叫小豆子。”

“你爹娘呢?”

“不知道。”

“你為什麽偷吃東西?”

小豆子道:“我……我肚子好餓……”

趙靈兒查覺他臉上還有些油膩,可見真的是吃過不少東西了,可是他可憐兮兮的樣子,也不像是裝的。趙靈兒同情心大起,道:

“逍遙哥哥,我們就讓這孩子吃飽一頓吧,他也怪可憐。”

李逍遙道:“好,我們就看這小孩多能吃!”

那漢子道:“他絕對會把你們吃垮,不信就試試看!”

眾人進了屋內,店裏煙霧迷漫,三教九流盡匯,看來此地除了客棧、飯店之外,或許還經營了賭場茶館什麽的,才會這麽多人。

那漢子將他們領到角落的一張桌子,不一會兒,店小二便上前道:“各位要點什麽?”

那漢子道:“老五,這對小夫妻竟要看小豆子有多能吃呢!”

店小二一驚,道:“這……這不大好吧?”

李逍遙道:“一個小孩能吃多少?你們隻管送上來!”

店小二搖了搖頭,道:“客倌,您還是別管這閑事了,這小孩兒不知怎麽回事,這一年來變得很能吃,永遠也吃不飽,像是中了邪了,您還是放他去吧!”

李逍遙道:“我不相信,叫你送來你就送來!”

店小二搖著頭轉身走了,趙靈兒卻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麽。

不一會兒,店小二便捧上來一大盤糯米糕,這是極易飽的食物,普通的孩子甚至吃不完一塊,店小二一下子捧上了一大盤,放在李逍遙桌上,讓李逍遙嚇了一跳。

“這……這怎麽吃啊?”

店小二道:“客倌,我是幫你的荷包打算,若是叫別的,恐怕小康之家也要被吃垮了!小豆子,這位公子要請客,你吃吧,我們不趕你。”

小豆子怯怯地看了看李逍遙,又看了看趙靈兒,趙靈兒摸了摸他的頭,道:“別怕,你吃吧,不夠還有。”

“謝謝姐姐!”

小豆子馬上兩手同時伸了出去,一手一個,抓了兩塊糕便往嘴裏塞,一眨眼便吃完了,又抓了兩塊,簡直是令人不可思議的快速吃法。

店小二和漢子都站在一旁看,沒多久,周圍包圍過來看的人越來越多,喧鬧聲也漸漸安靜了,等到小豆子把一整盤的糯米糕都吃完了,眾人已瞠目結,說不出話來。

趙靈兒問道:“還餓嗎?”

小豆子點了點頭,店小二連忙分開人群,又去端了一盤過來,放在桌上,道:“你吃,你吃。”

小豆子連等也沒等一下,便又左右開弓,掃盡二十幾塊。

李逍遙看傻了,趙靈兒卻見怪不怪似的,對店小二道:

“再去拿來,這孩子會飽的。”

店小二也沒真正見識過這小孩倒底有多能吃,反正有人願意出錢,也樂得開開眼界,便又去端了過來。

小豆子拚命地吃,周圍早已被圍觀的人包圍得密不透風了,許多人指指點點,有的說道:“這孩子的食量,恐怕是天下第一!”“可是怎麽這麽瘦瘦幹幹的?”“那位天仙似的姑娘,說他會飽的,是怎麽回事?”“嘩,又吃完一大盤了……”

李逍遙見到堆在桌上的空盤越來越多,終於相信了那名漢子的話,忍不住低聲問趙靈兒:“靈兒,這小孩是怎麽啦?怎麽這麽能吃?”

趙靈兒道:“我聽姥姥說過,有種蟲叫做食妖蟲,若是鑽進人腹中,這個人便會十分饑餓,好像永遠也吃不飽一樣……”

“什麽?那……那怎麽辦?”

趙靈兒道:“隻要讓他真正吃飽一頓,食妖蟲就會自己鑽出來,這個人也得救了。隻不過一般人不曉得,總是沒好好地讓自己吃飽,因此蟲就永遠在肚子裏,爬不出來。”

“這樣子……那麽要吃多少才能飽?”

趙靈兒道:“我也不知道,就看看吧!可是……這恐怕還是小問題而已。”

李逍遙歎道:“搞不好我們的盤纏就要在這兒耗盡了,怎麽是小問題?”

趙靈兒道:“姥姥說,萬物相生相克,會有食妖蟲出沒之地,一定有道行不淺的妖怪!想不到蘇州城裏,會有妖怪……”

“是嗎?”

李逍遙也有些吃驚,他們兩人說話聲音十分低,看好戲的人又七嘴八舌,倒是沒聽見他們的輕聲交談。

圍觀者中有人道:“欸,欸,慢下來啦!”

“吃飽了嗎?”

小豆子眼前的一大碗雞蛋,已經吃得快盡了,桌上、地上也都迭滿了空盤空碗,這些食物至少可喂飽上百個大漢,數量委實可觀。

李逍遙注視著小豆子,他停了下來,不再吃了。

趙靈兒道:“你飽了嗎?”

小豆子道:“我……我也不知道,隻是不想吃了。”

趙靈兒右手點往小豆子腹側的天樞穴,左手抵在他腹上,閉目催咒,小豆子突然臉色一變,彎腰嘔吐了起來。

眾人大驚,退開了一大步。卻隻聽見小豆子幹嘔之聲,沒吐出半點東西,過了半天,終於吐出一樣東西,摔落在地,不停地扭動著。

圍觀者全都不敢作聲,隻見趙靈兒隨手取了桌上的一隻磁碗,扣住了那隻蟲,將它收在磁碗中,密封了住,收了起來。

李逍遙搞不清她的用意,但也沒有多問。

趙靈兒輕拍了拍小豆子,道:“感覺好些沒有?”

小豆子自己也十分驚訝,愣了半晌,道:“不餓了。”

圍觀眾人紛紛叫好,居然全往他們身上丟錢,叫道:“精彩!好精彩的把戲!”“吃的東西竟會變成蟲,太不可思議啦!”

“蘇州城裏竟有這樣的法術,教人大開眼界!”

隻見落雪似的銅錢,盡往包圍圈中丟,店小二和保鏢根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狀況,趙靈兒倒是不驚不怪,把地上的錢都收了起來,塞在小豆子的身上,道:“這些是叔叔伯伯們給你的,快跟大家道個謝。”

李逍遙笑道:“你都可以跑江湖賣藝了!”

靈兒睜著水汪汪的大眼,不解地問道:“跑江湖賣藝?那是什麽?”

李逍遙道:”明兒帶你去街上看看熱鬧,你就知道了。”

人們漸散,李逍遙卻注意到:在人群的最外圍,有一名綠衣的年輕書生,被幾個像是流氓般的男子架了出去。

李逍遙起了身,對趙靈兒一使眼色,兩人便悄然走了出去。

隻見那群地痞無賴將那書生架到陰暗之處,包圍著他,不懷好意地冷笑著。

那書生驚慌地說道:“各位大哥,我……我與你們素昧平生,何故強行擄人?”

其中一名地痞吐掉牙簽,道:“聽你說話,是個讀書人,應該懂得道理吧?”

那書生聽見人家要跟他講道理,便放下了心,道:“是,後生平日攻書,聖賢之道,禮義之教,略知一二……”

“呸!誰跟你講這個?最直接的就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個你懂吧?”

“是,是,不過……”

“你剛剛在人群之中,推到了他,”那地痞指著旁邊另一名兩手抱胸、滿臉橫肉的大漢,“害他受了內傷,十天半個月不能工作,所以要負責他的家小用度,看你不像個賴帳的,我們哥兒也不為難你了,二十兩銀子拿來,就放你走。”

那書生嚇了一跳,怒道:“我……我怎麽害他內傷?剛剛人那麽多,每個人都擠來擠去的,怎麽就說我?”

“你就在我大哥前麵,不說你要說誰?二十五兩,拿不拿來?”

書生又氣又急,道:“就算是我撞了他,也不會就內傷到不能做事……”

那幾名地痞紛紛卷袖、坳指節,嘿嘿冷笑道:“那你要不要試試,被推了一下,會傷成什麽樣子?”

“我……”

這分明是見他文弱老實,借故勒索罷了,李逍遙上前發話道:“喂,你們打傷了他,也得給二十五兩。”

那幾名地痞轉身一看,隻不過是個俊俏的少年,喝道:“小白臉,滾開,沒你的事!”

李逍遙笑嘻嘻地說道:“怎麽沒我的事啊?你們各說各話,總要有人做公親,我也不幫誰,這個讀書人傷了你們,他拿出二十五兩;你們打他一拳,也拿出二十五兩,然後各自拿了對方的錢,走人了帳,不是挺好的嗎?”

那地痞轉身對著李逍遙,罵道:“還不滾!”

說著,一把推向李逍遙,李逍遙身閃的同時,左指往他手臂一戳,登時震傷了他的手少陽經脈。

“哇!”那地痞手臂劇痛,整隻手垂在身旁,痛得彎下了腰。李逍遙也假裝搖搖晃晃地退跌在地,道:“唉呦,他推倒了我,我的腰閃了,十天半月不能走路,你們也得賠我二十五兩!”

“搞什麽鬼!”另一人怒道,衝了上前,一腳往李逍遙身上踢去,李逍遙的頭一仰,身子淩空一翻,卻趁機又以飛龍探雲手點住他的腳踝三陰交穴,他的腳一麻,隨即整條腿都痛得站身不穩,踉蹌跌退好幾步。

“啊!我、我的腳……”他痛得差點以為自己的腳斷了,哎哎大叫。

李逍遙假作呻吟道:“你踢到了我,再加二十五兩,共五十兩啦!”

第三人見兩位兄弟一個手像是脫臼,一個腳像是扭傷,怒道:“哼,我就不信這小子這麽帶衰,碰到他的都要傷了!”

他抽出雙節棍,忽地就往李逍遙打來,李逍遙急忙抱頭亂閃,叫道:“喂,你怎麽打人哪?哎呦,打到我了,現在是七十五兩……哇!一百兩,別……再打就要番兩番,

李逍遙一麵亂叫,一麵跳近了他,一掌啪地打在他心口,暗自使出探雲手的柔勁,竟點得那人胸口一窒,頭頂一暈,一時喘不過氣來。

李逍遙舉腳一踢,將他踢倒,道:“哎,不好意思,小弟為了自保,踢了大哥您一腳,我會還你二十五兩。這樣加加減減,您還得找我三百七十五兩。請交錢。”

那三名地痞總算知道李逍遙是個會武功的練家,都暗自後悔有眼不識泰山,最近林家堡主比武招親,各地高手匯集在此,或許有很多像李逍遙這樣,深藏不露的能人在內。

那三人急忙拔腳要逃,李逍遙身子一竄,擋在他們前麵,笑道:“喂,錢還沒給,小弟被打成重傷,總不能在家坐吃山空,拿錢來!”

“這……欸,小兄弟,我們……我們身上沒帶這麽多錢,恐怕……”

李逍遙道:“出門在外誰會帶幾百兩在身上?你們寫個借據下來,然後按指印,不就結了?”

“可是……那個……”

趙靈兒目不轉睛地看著李逍遙逼債,搞不清他在弄什麽鬼。隻見李逍遙拔出劍來,嗤地一聲,截下其中一名地痞綁在腰際的外袍,道:“看你,好好的衣服不穿,綁成這樣,拿來寫寫字也好,可是沒有筆……隻好委屈你們寫個血書了。”

那三名人高馬大的地痞見到李逍遙拔劍,已經嚇得連動也不敢亂動,一聽要寫血書,更是害怕得臉色發白,道:“這位大哥,血書不用寫了,錢我會去湊……”

“欸,話不是這麽說,大家出門在外,要你臨時去湊錢,怎麽好意思呢,還是寫個血書,作個憑證就算了,你們誰要割指?”

那三人連忙都把手藏在背後,東張西望。

李逍遙哈哈一笑,手上長劍一揮,那三人臉上已經被橫畫出一道整齊的淺痕,血絲慢慢滑了出來。

那三人見一把劍劈麵而至,都以為自己會腦袋搬家,全都嚇得軟倒在地,連叫也不敢叫。

“我看就寫在你們臉上吧!滾!讓我見到你們這三個臉上的欠據,我可會再向你們討債!”

那三人這才回過神來,哇啦大叫,抱頭鼠竄。

趙靈兒上前道:“逍遙哥哥,你怎麽這樣欺負他們?”

李逍遙道:“這種人向來被打也打慣了,嚇也嚇慣了,早就忘了什麽叫怕。不給他們下個重手,他們馬上又去別的地方勒索別人了。”

趙靈兒皺眉道:“真的嗎?唉!為什麽人要這樣呢?”

那綠衣書生拍了拍衣裳,長揖道:“多謝少俠相救。”

李逍遙心情頗佳,這才算是他第一件行俠仗義的事,白天雖然救了一對情侶,可是對付的是個姑娘,總不算多麽光彩。現在卻是一人對三個大漢,而且還贏得這麽漂亮,令他很有成就感。

李逍遙擺了擺手,道:“小事一件,不必掛心。“

那書生卻道:“知恩不報枉為人,少俠,您千萬要領受晚生一片真心真意,請讓我招待二位吧!”

李逍遙道:“真的不必了,再說這麽晚了,各自回去吧!”

那書生道:“是,這麽晚了,實不應打擾少俠與女俠,請二位告知落腳之處……”

李逍遙苦笑道:“我們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呢!”

那書生一聽,反而大喜,道:“既然這樣,我想二位也找不到客店了,不如就到後生親戚家中,同住一宿,如何?”

李逍遙道:“咦?真的可以嗎?”

“當然,我世伯家十分寬敞,房間也多,又有人侍候著,比外麵舒服多啦!”

李逍遙看了看趙靈兒,不忍她再受旅途勞頓,便道:“那就又有勞這位……”

“晚生姓劉,賤名晉元。”

“劉公子,我叫李逍遙,這位是趙姑娘。”

這名叫劉晉元的書生,殷勤有禮地在前麵領路,三人走進城中大道,停在一幢高門大宅前,外麵的圍牆綿延得不知多長,可想而知,這必是個極大的莊院。但是側耳一聽,卻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可見裏麵的仆婢規矩森嚴,入夜即寢,絕不會有什麽活動。

劉晉元敲了兩下門,便有兩名守門的黑衣家仆打開偏門,見到他,道:“表公子,您回來了,請進。”

“我帶了兩位朋友同住,請幫我清掃兩間房間,並備桌小宴。”

“是。”家仆應道,恭敬地請入了他們。

劉晉元道:“李少俠,這是我世伯家,他們睡得早,明天我再向他們稟明救命之恩,我世伯會很感謝你們的。”

李逍遙忙道:“不必這麽多禮,我也沒做什麽……”

劉晉元笑道:“請別這麽說,若是我世伯知道了我沒帶救命恩人去見他,可會責罵我不義呢。”

劉晉元將他們領入一處小院,院內幾處小築都安排得錯落有致,山牆月洞,滿是書卷雅意。

劉晉元道:“這是我暫住的魁園,你們隨意看,自選愛住的房間住吧!”

李逍遙看得眼都花了,一個客人就有整個院子和好幾間房間,做為臥房、書房、琴室、禪室、客房,那其它的地方又會大到什麽程度、講究到什麽程度?這還是晚上,隻是隨便一瞄,若是白天細細遊逛,隻怕一個魁園就逛不完了。

李逍遙隨便選了一間,劉晉元問道:“那趙姑娘……”

趙靈兒坐在李逍遙選定的房間裏,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們一間就夠了。”

“喔,啊,原來二位是俠侶,真是令人稱羨!”劉晉元說道。

仆婢送進暖茶小點,處處點得***明亮,李逍遙這才看清楚,這名叫做劉晉元的公子哥,身材修長,唇紅齒白,容貌雖然俊美,卻有點兒軟弱,和完全不解人情世故的單純氣質。

劉晉元吩咐仆人送酒置宴,李逍遙忙道:“這麽晚了,不必麻煩了。”

劉晉元親自為李逍遙和趙靈兒斟了茶,道:“不麻煩,我世伯結交了不少江湖遊俠,所以他家隨時有人待命使喚,廚房也不熄火,隨時都準備招待朋友。”

“哦……這裏實在很壯觀,令世伯也是個英雄吧?”李逍遙道。

劉晉元卻皺了皺眉,道:“嗯,他也是江湖上出身的,可是江湖的人時常為非滋事,雖說是行俠仗義,可是也有不少是私怨鬧事的,故韓非子曰:『俠者以武犯禁』,是國法的五蠹之一,老是縱容也不大好……”

李逍遙聽劉晉元這樣說,倒像是官家出身的,笑道:

“我方才就是私刑處理了那幾個地痞,不知算不算以武犯禁呢?”

劉晉元臉上一紅,道:“嗯……那時情況不同,權宜之舉也算是執法,孔子布衣,素封為王,可見隻要是正當光明,也不一定全要在法令下照章行事……”

劉晉元文謅謅的,又沒什麽主見定見,讓李逍遙頗感好笑,想道:“果然是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公子哥兒!”也不跟他鬥嘴了,便笑道:“我和靈兒是路過此地,你又是為何而來呢?”

不料劉晉元歎了一口氣,顯得有些憂慮。

李逍遙驚奇,暗想:“這個傻爺也有憂心的事?”

劉晉元道:“李少俠你問我為何而來,其實,這幾天我也常這麽問自己:我為何而來呢?”

李逍遙道:“哦?你自己也不知道?”

劉晉元道:“您與趙姑娘,郎才女貌,又能相偕同心,共闖江湖,真是太幸福了,您是不會了解我的苦處的。”

“你有個心上人,不能跟你在一起?”

劉晉元點了點頭,李逍遙驚奇地說道:“是哪位姑娘?公子你一表人才,又這樣有錢,應該是不乏求親者啊!還是你們家世不相配?”

“不,我們家世相配極了,就是……就是這間大宅的小姐,我世伯的獨生女。”

李逍遙道:“那就是你表妹了,表兄妹成親,這是美事,為何不成呢?”

劉晉元愁眉苦臉地說道:“唉!李少俠您這晚找不到客店,多少也是為此事所累。我世伯定要辦什麽比武招親,替她選對象。我……我手無縛雞之力,怎麽跟人比武?所以,一聽她要比武招親,我就趕了過來,想要阻止,可是卻見不到她一麵半麵。不過……就算見到了,我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唉!我隻能整天坐困愁城,不知所之。眼看明天就是招親之期了,我還是一點法子也沒有,隻好到街上去喝酒解悶……”

李逍遙道:“明天就要比武招親了,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娶走?”

“也不一定娶得走啦……,可是,萬一……唉!”

酒菜已經送上來,劉晉元為他們斟上酒,依然唉聲歎氣。

趙靈兒同為深情之人,道:“那位姑娘,一定是個好姑娘,才會讓劉公子如此神魂顛倒。”

劉晉元喜道:“是啊!她真是天上少有、人間無雙的女子!趙姑娘休怪晚生妄自品點,她的容貌,絕不遜色於你,做人又是最溫柔不過的。”

趙靈兒微笑道:“那她也喜歡你嗎?”

劉晉元一怔,道:“這……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平時見了我,有說有笑,也不避忌;可是,可能是害羞臉薄,也不主動問我找我,都壓在心裏……”

趙靈兒奇道:“喜不喜歡,應該一看就知道了,怎麽會不知道呢?”

劉晉元道:“女人心,海底針,我實在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趙靈兒搖頭,道:“不,絕不是這樣的,女子若喜歡了一個人,心裏的情意就像山崩了一樣,什麽都攔不住。就算她什麽也沒說,也會讓你知道她正在想什麽;就算見不著你,也會讓你知道她還是這麽愛你。我就是這樣對逍遙哥哥,難道她不是這樣對你嗎?”

李逍遙愣住了,這些話由趙靈兒口中說出來,這麽地理所當然,毫不遲疑。聽在他耳中,除了感動之外,也無言以對了。

劉晉元飽讀詩書,守著禮教大防,對於這麽露骨直接的告白,也聽得不知所措,半晌才道:“這個……也許是她家規太嚴,因此不敢表示心意吧?”

趙靈兒依然不解,道:“為何心意不能表示?想怎麽著就怎麽著,隻要不礙著別人,不就好了嗎?”

李逍遙岔開話題,笑道:“劉公子,祝你將來得遂所願,與表妹長相廝守。”

劉晉元也笑道:“多謝李少俠,李少俠與趙姑娘能快意人生,實在令我羨慕,晚生想與您交個朋友,不知李少俠意下如何?”

李逍遙道:“四海之內皆兄弟,有何不可?”

劉晉元大喜道:“好,咱們幹!”

劉晉元與李逍遙、趙靈兒三人舉杯,隨意暢談。沒多久趙靈兒便不勝酒力,到屏風後的**睡著了。李逍遙與劉晉元兩人邊喝邊聊起酒來。劉晉元自小喝的美酒多了,也對各種酒的好壞,了然於胸,李逍遙問什麽,他都可以很快地刪其繁、擷其要,說出各種美酒的特色。

李逍遙不禁慨歎,當初有劉晉元知道的一半多,或許酒劍仙已經收他入門了。

兩人談到天邊泛出些許白光,才大醉而別,回房就寢。

李逍遙一倒入床中,便睡得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睜眼一看,趙靈兒正微笑著在一旁看著他。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李逍遙問道。

趙靈兒道:“都下午了。”

沒有嬸嬸的鍋鏟叫人法,果然自己就睡得沒日沒夜,李逍遙連忙下了床,道:“真不好意思,我睡得這麽晚,沒耽誤了劉公子的事吧?”

趙靈兒笑嘻嘻地說道:“剛剛有丫環過來,說劉公子也還沒起來,你們兩個一樣,都是愛睡懶覺的貪睡蟲!”

李逍遙草草洗了臉,趙靈兒親自幫他梳發服侍,動作已十分熟練。

其實在這樣的大宅中,他們是表少爺的客人,自然少不了人侍候。早上奉命前來服侍的四個仆人,送來早餐之後,便全被趙靈兒趕了回去,之後他們又送了午餐過來,趙靈兒吩咐了些梳洗之物之後,便叫他們別再過來,以免打擾自己與李逍遙。

雖然她一生沒服侍過什麽人,但是,眼前之人是她所愛的夫君,能服侍他、能碰到他的一根頭發、一片衣角,都是幸福的一部份,趙靈兒絕不願意假手他人。

李逍遙心中突然動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麽。

見到李逍遙神情有變,趙靈兒道:“你怎麽了?”

李逍遙道:“沒什麽,隻是剛剛你幫我梳頭發時,我突然……覺得好像很習慣,好像你從前就這麽幫我梳過似的……”

趙靈兒一怔,李逍遙已接著道:“一定是我小時候我娘替我梳過頭,感覺和現在很像,所以我才會這麽覺得。”

趙靈兒微低下了頭,低聲道:“也許吧。”

李逍遙沒注意到趙靈兒神情中的落寞,反手握住了趙靈兒的手,道:“我想,劉公子家是個大世家,若是我們留下來,十天半月絕脫不了身的,所以,等劉公子醒了,我們就向他辭行,然後去城裏問問,有沒有往大理的商隊。”

趙靈兒道:“嗯,你拿主意就成了。”

兩人用過了飯,便握著手,信步踱了出去,隨意在園裏遊逛。白天時的魁園,處處是竹林鬆影,襯著遠方的流水濺濺之聲,十分清幽出塵,比夜時還要美得多。

趙靈兒突然笑了一聲,道:“逍遙哥哥,我跟你說一件事,今天早上,被派來侍候我們的兩個丫環聊起他們小姐比武招親的事,真是好玩!”

“哦?怎麽個好玩法?”

趙靈兒道:“聽說,這位小姐很不想嫁人,她又是獨生女兒,所以她爹不得不用招贅的法子,替她選新郎。但是怎麽招,這位小姐就是不嫁,因此,她爹便辦了個拋繡球大會,要她丟繡球,丟到誰,那人就可以當這家的姑爺……”

李逍遙道:“萬一丟到個七殘八缺的呆子呢?”

“當然不會,這老爺可精明呢,他先圍了一個大場子,在當中建了個高樓讓小姐丟繡球。想進這個大場子接繡球的,都得先通過他的考試,非得要家世清白、人品端正、文武方麵造詣都不差,才能進場接繡球。至於家中有沒有錢和權,倒不那麽講究,反正是入贅的。”

李逍遙道:“可是不講富貴,就聽你說的,又有才又有貌,這樣的年輕男子還能沒有大好前途嗎?誰肯來入贅?”

“欸,你就是沒想到,這位小姐讓劉公子神魂顛倒,可不是個大美人嗎?又能娶她,又能當這個人家的姑爺,多少人搶破了頭啊!”

李逍遙笑道:“我還以為拋繡球那次都沒人來,所以才要再來個比武招親。”

趙靈兒道:“不是的,那次來的人可多了,整個場子裏頭人山人海,都是青年才俊,就算去考進士,也沒那麽壯觀!”

“結果呢?”

趙靈兒笑道:““結果,大小姐這麽一拋……一堆公子搶著時,突然間『轟』地一聲,這小姐居然在繡球裏裝火藥,把旁邊幾個有錢公子的眉毛都給燒掉了,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玩?”

不料李逍遙居然沒笑,想了想,道:“這不大對,我覺得這種事……像是我們昨天遇到的那位刁蠻小姐會做的事。”

趙靈兒不以為然,含笑道:“那你說我會不會做這種事呢?”

李逍遙道:“你這麽溫柔可人,當然不會!”

“那可說不一定。”趙靈兒道。

李逍遙吃驚,道:“難道……你也會這樣整人?”

趙靈兒輕輕一笑,道:“我不會放火藥,因為我手上沒有火藥,可是,如果逼我嫁給我不認識的誰,那我絕不丟這繡球;萬不得已,父命難違,非丟不可,我就先毀了自己的容,讓那些男子不肯撿繡球;若還有人要撿,我便會在上頭抹些毒藥,讓誰也活不成……”

她還沒說完,李逍遙已經嚇得講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道:“你……你比那位小姐還要可怕一萬倍……”

趙靈兒搖了搖頭,握緊了他的手,道:“那是因為我不能嫁給別人,死也不能。逍遙哥哥,換作是你,難道會見不到我之後,就娶了旁人嗎?”

李逍遙連忙道:“當然不會……”

話一出口,他覺得似乎講得太快了些,不過此時此刻,卻也沒再多想。趙靈兒美麗溫柔,一往情深,他現在確實覺得自己不可能會舍棄她的。

李逍遙道:“原來,你們女子全是一個樣,對喜歡的人就是萬般的好,對不喜歡的人,殺了也不皺一下眉頭!”

趙靈兒笑道:“瞧你,說得什麽似的,隻不過燒了眉毛,就被你講成殺人了!我想,或許這位小姐是喜歡劉公子的,所以才不肯嫁人。”

李逍遙道:“嗯,有可能,不過這位小姐的父親是江湖出身,所以想招個會武功的女婿,劉公子這一點吃虧得很哪!”

“唉!他那麽膽小又沒主見,可能不敢忤逆他的世伯,據理力爭吧?”連趙靈兒都覺得劉晉元成不了事,有些憂心。

兩人不知不覺已走出了魁園,隻聽見遠方人聲喧沸,熱鬧得什麽都聽不清楚。

李逍遙道:“今天就是比武招親了,看這樣子很熱鬧!”

趙靈兒道:“你想不想去看看?”

李逍遙道:“有熱鬧當然想瞧瞧……”

話沒說完,趙靈兒已一把抱住李逍遙,雙腳一點,便躍出上圍牆,李逍遙嚇了一大跳,道:“你……”

趙靈兒笑道:“我學過一點輕功,這宅子大得走不完,我們若是要繞出去,不知道得走多遠,不如抄個快捷方式!”

趙靈兒挾著李逍遙,足起腳落,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疾奔,奔過了好幾重的圍牆,才來到大宅最外麵,趙靈兒輕輕一躍,便與李逍遙一同落地。

李逍遙道:“我也想學這輕功,靈兒妹妹,你教教我!”

趙靈兒笑道:“先叫我聲師父!”

李逍遙笑道:“師父,靈兒師父!”

“好啦,你還真的叫?不是我不教你,是你現在也無法學起來的。”

李逍遙道:“為什麽?”

“輕功最重視的是內力,等你內功積得夠了,再教才成。”

李逍遙道:“那麽內力怎麽修練?”

趙靈兒道:“聽說很多武功的名門世家,都有一套自己的內功心法,配合本門的武功招式修練,所以內功是不能亂練的。比方說你練的是陽剛的武功,卻記了一套陰柔的內力心法,那麽不但會阻礙武功的威力,還會傷身;你想要練內功,還得問當初教你劍法的師父合適的心法。”

趙靈兒見他有些失望,忙道:“逍遙哥哥,你不必心急,同樣的武功使用久了,也可以累積內力,所以隻要勤練,日久必有所成。”

李逍遙道:“你學了多久的武功?”

趙靈兒道:“大概七八年了。”

李逍遙暗想:“靈兒妹妹學了七八年武功,才有內力;我呢,學了還不到七八天呢!”

李逍遙這才知道武功的世界,果然是深奧廣博,絕不是一夕可致的。

兩人來到人頭鑽動的場子,就在這所大宅外的一個大廣場,廣場外圍有不少小販及好事的圍觀者,對著中央指指點點。

遠遠看去,中央架起了一個高台,插著根紅旗,紅旗上金燦耀眼的繡字迎風招展,遠遠的看不清是什麽字。在旗竿之旁,設著幾個寶座,不知到時候是誰會坐上去。

李逍遙與趙靈兒都被擠到人群外圍較為少人之處,有幾個看似小家碧玉的姑娘,都占在後方的樓堂中,對著台前等待比武的漢子指指點點,說著:“看,那個劍客長得真俊。””那個使雙錘的去年也來過……”

“這已經第五次比武招親了,這小姐的眼光未免也太高了吧?”

“我看這回也難,我們姑娘家還是溫柔點比較好,起碼容易找到丈夫!”

“欸,那個大胡子我前兩天見過,聽說他在城裏有好幾門小呢,真是好色無厭……”

身邊的幾個男女也針對這招親的場麵,議論不已。

“蘇州城一到了這個時候,還真夠熱鬧的!”

“可不是嗎!大江南北的武林高手齊聚一堂,不就是為了要得到林家小姐嘛!”

另一人卻嗤之以鼻,道:“我看不見得吧?來參加的人,有一半以上可能是為了想要借著林家堡堡主林天南在武林中的勢力,一步登天,或者是要得到林家的財產才是真的。”

“我說這回林家辦這場比武招親哪,肯定又是比不出個結果來!”

“是啊,那林家大小姐自幼便承襲家傳劍指雙絕,十三歲起全蘇州城就沒一個男孩子打得過她。想勝了她,得到林家的產業,真是難如登天。”

李逍遙心裏越想越不對,對趙靈兒道:“靈兒,這家要招親的也姓林,會不會就是我們昨天遇上的那位刁蠻小姐?”

趙靈兒道:“不會吧?天下哪有這樣巧的?再說,劉公子不是說她再溫柔不過的嗎?”

身邊的人一聽見趙靈兒這麽說,立刻哄堂大笑:

“哈哈哈……林大小姐溫柔,那天下就沒潑辣貨啦!”

另一人道:“說得這麽大聲,當心她把你舌頭割了下來!”

那人連忙頭一縮,卻還是笑瞇瞇的,道:“小夫妻,你們今天就可以見識到本蘇州城內,第一母老虎!”

李逍遙道:“林小姐是不是身材高高瘦瘦的,一張容長臉蛋,大眼睛、一對劍眉?”

“對、對,就是那樣,你見過她了?”

李逍遙冷笑了一聲,道:“見過了。”

趙靈兒道:“想不到我們昨晚居然是住在她家,真是巧。逍遙哥哥,我們就趁今天把她的劍跟鞭子還了她,然後就動身走吧!”

李逍遙點頭道:“嗯,想不到有人會喜歡這樣的潑辣貨,真是不可思議!”

旁邊有位搖頭晃腦的書生笑道:“欸,你們說的是劉公子吧?這叫海濱有逐臭之夫,什麽樣的人都有人喜歡的。”

李逍遙哈哈一笑,道:“說的也對。”

李逍遙和趙靈兒拉著手,奮力擠到前麵,準備找個機會將鞭子和劍還給那位刁蠻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