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平等的感情要爭取
裏麵有響起了隱約的“篤篤篤篤”的敲擊聲，他一直在分辨，這是一種什麽聲音，木魚嗎？
這宅子裏，唯有爺爺信佛，爺爺此時還在書房裏煮茶，這木魚又是誰在敲擊？
好奇心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深深牽引，扯得他無法後退，他咬了咬牙，心裏提上一口氣的時候，似乎連帶心髒也跟著快跳出來了。
牙關一鬆，將這口氣吐了出來，他抬步跨了進去，小路兩旁的灌木叢生，他伸手一撥枝木，心已經飛了進去，可是腳步抬動往裏走，卻像灌了鉛，艱難的往裏麵走。
肩膀被人重重一拍，“金銳。”
裴金銳本就處於極度緊張卻又強忍的邊緣，跟速凍而凝的冰牆似的，這一拍一喊就像一柄重錘，差點將他強行凍起的牆給敲碎！轉過身看到微勾唇角的裴金城的時候，臉色都在燈光不那麽明朗的小路上顯得有點發青轉白。
凝著裴金城嘴角那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光，裴金銳緩緩將自己的情緒平息下來，笑容僵然，“大哥回來了。”
“是啊。”裴金城輕閑說話，俊眉理所應當的輕輕一挑，“我若晚回來幾個小時，都不知道金銳要受什麽罰呢？看來我又做了一次好人。”
裴金銳不想會被裴金城抓了把柄，縱使再想掩飾，也掩飾不住那一份微微的惶色，如果這件事被捅了出去，老爺子大發雷霆自是不用說的，“多謝大哥了，剛才，我以為……”
裴金城的俊眉便又是一揚，帶著他獨有的自信，有那麽點紈絝，有那麽點倨傲，“金銳以為哪裏有隻野貓突然竄進了這條路，想要保野貓一命，所以不顧自身安危也闖進禁路要去搭救？”
裴金銳眸中一涼，身側的拳緊緊一握，唇角都有些微微**。
“我們宅子裏，應該是沒有野貓，家裏這些先生太太，少爺小姐養的貓應該都是極名貴的，生的小貓，怎麽也不可能淪落為野貓，對吧？”沒等裴金銳應承，裴金城微一聳肩，又道，“不會是金銳看到哪個不知死活的下人往裏跑了吧？善心一發，於是追了進來？”
裴金城拿野貓和不知死活的下人比喻了裴金銳，又將自己說成了那個大善人。把裴金銳欲要隨意掩蓋的謊言先發製人的壓住，還真是一時間找不到任何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隻能麵露尷尬道，“大哥好風趣。”
裴金城轉身走出小路，裴金銳狠瞪那道帶著狂狷驕傲卻又修長的背影一眼，也跟了上去。
裴金城站在柏油路上等著裴金銳，一直麵露淺笑，卻是笑意不明，看裴金銳從被幽綠發墨的枝葉遮擋的小路裏走出來，鼻腔裏氣息一噴，有點沉，待來人在他對麵站定，才緩緩道，“二弟說我風趣，我倒不覺得自己是個風趣的人，我這個人嘛，有點……認死理。”
裴金銳的個子和裴金城一般高，不相上下，兩人明明是平視，但是表情隨意那個卻有一種氣勢，在無形中占了上風，這種上風讓裴金銳越來越反感，他輕輕一聲，“哦？大哥這話說得深，金銳有些不懂。”
裴金城輕輕一聲冷哼，“君悅是你的酒店，我們裴家人都已經習慣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就算你覬覦申萱，又何必非要讓我看見？”
裴金銳眼中有一絲驚喜閃過，他愉悅的就是裴金城在意這件事，可嘴上卻辯解說，“我想大哥是誤會了。”
裴金城嘴角諷意一揚，眸色中也夾含出一絲鄙薄，“你算得是好，我的秘書打電話到君悅訂位置，你就把另外一個私人包廂留下，讓申萱跟你的約會也在同一層，還有什麽時間能算得那麽好？在我買單之後，你算好時間跟申萱出包間，就算我看到了，你表麵上開脫，背地裏又把監控一抹，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這種欲蓋彌彰的做法就是你想要的效果，你想我要盤根究底的追查，最好鬧到裴家誰都知道，是吧？”
裴金銳方才那一絲驚喜，被裴金城這種說話的方式弄得竟是連一句“我想大哥是誤會了”這樣的煙霧彈也打不出去了。他就是故意抹掉了監控，君悅是他的酒店，抹個監控，輕而易舉，這是裴家任誰都想得到的事。
可抹監控這個行為放在他和申萱這件事情上，就不簡單。
他表麵不承認和申萱有過什麽親密行為，他不承認，申萱也不可能會承認，但是裴金城看到了，如果事情鬧大就要對質，調監控是一個程序，可是監控卻被他抹了，這代表什麽？
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雖然假申萱的事，沒人知道，可是他的這點心思卻被裴金城窺破，讓他分外不安。
裴金城看著裴金銳忽變的麵色，輕謾道，“我懶得去調你的監控，抹都抹幹淨了，何必呢？中了你的計不說，又把大房的名聲弄得不像樣，爺爺一生氣，殃及的池魚不知道得多少，你看你，這心思又白花了，難過嗎？”
“大哥想多了，我和阿萱沒什麽。”
“嗬，我是想得挺多，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是個做大哥的，心疼弟弟是理所應當。”裴金城拍了拍裴金銳肩膀，語重心長的說，“我就想著，你這麽天天的等著我去挖你的監控，等著我去鬧事，等著我把這事鬧到沁園爺爺那裏知道，等著這些等得那個心焦啊，憂慮啊，我就心疼得很，哎，你看看，你可是和我有著血緣關係的弟弟啊，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這樣日複一日的憔悴下去呢？”
裴金城惋歎式的口吻裏，帶著深深的嘲弄，任著眼前裴金銳眼裏聚起了些怒色，他才鬆了手，拍了拍手，對著手心吹了吹，而後又虛拍了一下襯衣下擺，“好了，跟你說了不用再等了，你現在應該輕鬆了，祝你回去睡個好覺。”雙臂一展，愜意的伸了個懶腰，轉身悠閑散慢的往梧桐苑的方向走去，走出十來米遠後，似乎察覺到背後的目光刺灼，便悠長大聲道，“二弟啊，不該去的地方不要去，好奇害死貓。”
他想，今天心情不錯，原來讓別人心情不好，竟是件如此令人高興的事。
裴金城已經消失在墨黑如帶的柏油路那端，裴金銳依舊還站在原處，他的拳頭一直都未曾鬆開過，鬆不開似的，緊握著。
他步步算計，就是因為擔心“申萱”出來的時間太長，讓人看出破綻，才會用那麽短的時間在裴金城麵前晃上一眼，雖然這一點成功了，挑撥也成功了，可是居然沒有讓裴金城大鬧起來。
這是他如何也想不通的事。
按理說，裴金城對申萱不會有多深的感情，甚至肯定會有些恨意還在，這樣的事發生定會讓他大動肝火，把以前那些不滿的情緒統統都勾出來，就像那天晚上一樣，把裴家一宅子的人都引了過去。
他一直站在那裏，他就想看著裴金城如何將這件事鬧給老爺子聽，反正監控他是抹了，抵死不認，其他人要怎麽想都無所謂。
可那天晚上的事，實在讓他太失望了。
唯一欣慰的是，申萱為了他，和裴金城鬧翻了。
他以後翻了之後會有轉機，哪曉得裴金城沒有一點動作，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裴金城猜透了他的心思，故意反其道！
裴金城醒來後，讓裴金銳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了挫敗。
不僅僅是家裏的地位，還有無形間在心理上形成的感受。
他側首回望一眼幽靜深深的小路，再也提不起任何勇氣往裏麵走去。
申萱和申楷二人剛剛出了酒店，才坐進車子裏發動了車子，韓岐揚的電話便打了過來，嘶著愴惋不甘的聲音大喊，“小璿子！救我！”
“怎麽了？”申萱緊張一問。
“我想跟你一起回海城，可是，似乎不能馬上走了，啊，這是什麽道理啊！”
申楷奪過申萱的手機，觸了免提鍵。
申萱看了一眼哥哥，心想，男人也這麽無聊八卦嗎？偷聽人電話，瞧他聽得理直氣壯那樣。把手機卡在儀表台上的手機架上，踩下油門，扶動方向盤，道，“公測階段挺好的啊，怎麽又出事了？”
韓岐揚拍桌子的聲音通過聽筒傳到了申萱這端，申楷坐在副座，雙手枕在後腦，聽得眉毛一跳一跳的，連嘴角都配合著跟著一起撇了撇。
韓岐揚道，“不是出事了，是出錢的總公司下來一份通知，以後所有的主管級及以上的費用運作都必須由我的親筆簽名才可以，這分明就是要綁住我啊。”
申楷聽後哈哈大笑，“小子，我告訴你，你是被陰了。”
“啊？”
申楷又道，“你今天從我們包間出去，是不是碰上誰了？”
“哦？”韓岐揚那端又很凶猛的一聲拍桌子的聲音，“對了！我碰到了裴金城，那家夥！肯定是他！”
“你惹他了吧？”申楷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申萱，笑著對電話裏的人問。
“我，我我。”韓岐揚吞吞吐吐的說，“我就是說了一下，明天要回海城。”
申楷撲哧一笑，“你看吧，人家太太要回海城，你也回海城，下次注意著點啊。想挖牆角不要這樣明目張膽，和諧社會你要注意影響的，這樣不太好。”
“申楷，你亂說什麽！”韓岐揚比申萱還早一步吼出來，申萱鬆了口氣。
申楷懶懶道，“你小子不分長幼，反了你了，那你好好的留在G城簽字。不過你一大少爺，幹脆別幹了，垮了就垮了唄，反正錢不是你出的，賠也是裴金城的事，咱們回海城好好瀟灑去。”
申萱偏頭過來，臉色極為嚴肅的斥責了申楷，“申楷！你亂教些什麽東西！做事情就該有始有終，不管是不是大少爺，也不管這個錢是誰出的！男人家做事，怎麽能做到半路撂挑子？不要說男人家做事不該這樣，是個有正常價值觀的人，做事情都該有始有終！這個網遊公司是我和岐揚花了三年多的時間才做成現在這樣的，裏麵每一個人物，線路，裝備，任務，場景的設計，內測到公測，後期運作，哪一樣不是付出辛苦和汗水的！我真想把你踢下去！”
韓岐揚聽了申萱的話，也有些不情願的說道，“嗯，小璿子說得對，等我雙休的時候過去。”
申楷不以為意的聳了肩，“五公主息怒，下官知錯了。”
申楷語透輕閑，卻用淡淡的餘光打量申萱，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會變成如今這樣，以前那個敗家的小五，隻會招事生非的小五，隻會接受家裏寵愛的小五，那簡直就是一個小混蛋啊。
讓人咬牙切齒的小混蛋。
分開不過三年多。
照一般人算來，三年多算什麽啊？一個大學本科都念不完。
但他感覺到申萱這三年多，不止念完了一個本科，她應該念完了碩士，修出了博士。
可能是自己曾經太過寵愛這個妹妹，所以才會忽略掉她骨子裏那些強重的責任心。
嘴角有些無奈落寞的一勾，裴家老爺子不放人的理由，還需要什麽？
也許申萱的這一種特質，裴遠是在三年多以前就已經看清楚了吧？
這一天折騰下來，申萱其實是極累的，昨天晚上那麽強大的運動也隻睡了兩三個小時，白天又到處跑了一天，所以這散夥覺果然是睡不起的，等她回到梧桐苑，隻想快點爬上三樓，洗個臉，洗好澡，鑽進被窩裏，舒服死了的睡上一大覺，睡醒後去趕明天上午十一點過的飛機。
可是才尚了床，又發現少了些什麽，晚上韓岐揚的那個電話對她的衝擊還是很大的，裴金城他真的在意嗎？
若是這樣……
申萱跳下床，又出了房間，去了二樓。
爬上裴金城的床，男人似乎也沒睡，瞬間便醒了過來，“申萱？”
“嗯。”申萱輕輕的應了一聲，伸手抱住了他，身體軟軟的貼著他，“明天要回去了，所以過來再跟你睡一覺，但是今天不睡散夥覺了，我抱著你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