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為夫妻,還是為敵?

她再次輕扣了門,知他在置氣,便也不想大聲說話刺激他,其實她想,這三年她恍若過了十年,而他這三年,卻是靜止不前的,她當是比他成熟,比他大方才對,她何必跟他一般小孩兒心性?她應該理解他才是,“金城?”

門裏沒有回聲。

她便對著門自說自話,“金城,晚上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該在外麵有了私約,不跟你打招呼。”

她輕吸一口氣,“但是我和金銳,是從進這個門就認識的,這個家裏的兄妹中,就屬金銳和金悅對我最好,金悅處處幫我,我不講,你也看到,那天我挨打,金悅那樣護我……”

申萱鼻子吸了吸,心也跟著酸楚了,“金銳也是一樣,他們待我都一樣好,我雖然出自豪門大戶,可根本不知道生活的艱辛,嫁進裴家,爺爺便把你的公司讓我管,他並不責問,但我知道裴家的公司對數據的要求很高,若是業績不好,以後想要做新項目從裴氏的基金裏挪錢的話,根本獲不了家主的批準,我壓力很大,我沒有搞過經營,是金銳,他幫我,公司業績下滑的時候,他不眠不休的幫我看會議記錄,幫我做出應對方案,我不懂經商,優柔寡斷,他便教我如何建立威信,裴家每房的半年報表都要交給裴氏的基金會審核,那時候第一個半年表,我的財務帳很爛,他便幫我拉了很多生意,才把赤字轉正,讓我在裴家渡過了第一次財政大關……”

在她的心裏,其實金銳和金悅一樣重要,那是她這三年可以得以慰藉的溫暖所在。

這叫她如何可以不去拉他一把?

這時候門拉開,男人已經換了睡衣,頭發半幹著,看來已經洗好了澡,他身上的香味飄了出來,三年前的沐浴露洗發水的牌子,她就沒有給他換過。

有時候她會把他的洗浴用品打開,聞一聞。

他的氣息總是可以這樣,讓她的心神隨之一蕩,可是看到男人雅秀的麵色布滿陰雲,鳳眸裏暗沉無光的時候,心口便是一緊。

他的手裏拿著的是她的睡衣,隨手一扔,扔在她的身上,她來不及反應去接,那睡衣已經落到地上。

昨夜裏,他們在一起,早上她把睡衣換下來,小英洗了後,又放在了他的房間,這時候被他扔了出來,帶著他的怒意。

床畔那些低語纏綿的話還在耳心裏盤旋,一聲聲的紮進心裏,揮散不去。可是他這樣的眼神,失望,失望,還是失望,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光絲緩動,一圈圈的繞成她也道不明的火焰,把他暗沉深遂的眸潭都點了起來。

他一直沒睡,洗了澡後,沒有用吹風機吹頭發,他想等著自然幹好了。

等著等著,等著她來敲了門,才一站起來,她就開始說了話。

她的話,很動情,很感人,如果他現在是裴金銳,那一定會感動得熱淚盈框。

可是他不是,他是裴金城,他聽著自己的太太,這樣光顧著回憶,用那樣難以割舍的語氣,聲聲歎息,低低呼氣,有些隱忍的酸楚和苦澀,那些回憶裏,沒有他。

金悅,不過一句話,匆匆帶過。

裴金銳,她卻用了那麽多,一件件,事無巨細,恨不得連兩人一起走過的路都要倒出來,說給他聽罷?

他才不想聽,她的那些回憶裏,跟他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心裏那些酸脹的東西,一湧一湧的,湧得他的肌肉和血管都在發緊,他的大度,也隻能做到那樣,他說過,跟他回來,他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他還是他的妻,若不然為敵!

原本有些負氣,可這時候聽她說了個明白,他還有什麽可氣?

時間雖然脆薄,經不起磨礪,可時間也是水滴,一點點的,總會在石頭上砸個坑出來。

他還有什麽可氣的?

做了選擇,又何必再到他的門口來說?來說另外一個男人對她有多好。

心裏不是不計較的,隻是,這種計較讓他性情大變,暴躁易怒,他很厭煩這種計較,看著她望向他的一雙含紗帶霧的水眸,冷然道,“明天,你到網遊公司上班,天然C決策性的東西比較少,網遊的投入,不管是金錢和時間都需要更多。你的那些事,我不再幹涉,隻是你在外麵保裴家一份顏麵就行。”他說完就轉身,目光都不在她的臉上多停留一秒,門在“呯”一聲響後,關上!

這一聲,幾乎是砸在她的心房上,來回震蕩,彈動間,錚錚發疼。她愣在那裏,回不了神。

他讓她去網遊公司上班?

不再幹涉她?

保裴家一份顏麵就行?

嗬!

眼框澀酸的時候,鼻腔裏感覺到有些**在滑動,唇上感覺到一陣刺痛,舌尖抵在牙縫那裏,嚐到了唇上淡薄鹹腥的味道,竟是咬破朱唇都不自知。

為敵嗎?

自然不是,否則他會讓她離開公司。

他隻是不想再見到她。

他隻是要跟她分開。

不過是一頓飯,不過是吵了一架,不過是想跟他說,為什麽必須要把金銳拉上來。

他這樣霸道,這樣不分清紅皂白,這樣蠻不講理,這樣不留情麵,這樣絕決瀟灑。

昨天還在一起,溫聲誘哄。

今天不過一頓爭執,就可以毅然分手。

裴金城啊,好樣的。

短短幾個月,他才醒來幾個月,就把她從地獄拉到天堂,再把她從天堂扔向地獄,他仗著的是什麽?

他高興時拉著她的手,關懷備至,闖再大的禍,也可以說一句沒關係,不過是一筆生意,上百億的工程,如果合同全毀,光賠償都不止百億。他卻隻是淡淡一句,沒關係。

他不高興時,就扔掉她的衣服,把她趕走。

她從小就聽人說,豪門的媳婦是不好當的。

裴家爺爺說,裴家的媳婦從來都是不好當的。

從小到大,申家爺爺也喜歡對著嫁進申家的女人說,申家的媳婦從來都是不好當的。

她嫁進裴家,裴家爺爺說,從此後,你便不再是申家的小姐,而是裴家的媳婦……

哎~

申家的小姐可以到處惹事,對著爺爺發火,對著父母發火,對著哥哥發火,像金悅一般。

裴家的媳婦要萬事忍耐,萬事謙讓,萬事不驕不躁,萬事周全應對,像她一樣。

金悅,你若以後嫁人,也要嫁入豪門嗎?

身子像生了鏽,難動,難移,艱難彎腰揀起地上的衣服,不懂自愛的女人,有什麽資格流淚?

上次他為了白莎棄她而去的時候,不也是想,從此後各不相幹嗎?

隻不過折騰幾日後,她又忘了。

辛恬說,愛情容易讓人迷失自我。辛恬說,女人,不能沒有自我。辛恬說,可以為一個男人傷心,可以為一個男人悲痛,但是不能為了一個男人失去自我,失去自愛的能力。

否則,就不配為人。

她想,小心肝啊,你是經曆過什麽,才會這樣的大徹大悟,如今任你在那一整片森林裏悠然自得而不自傷,是經曆了風雨才見到如今的彩虹了嗎?

申萱緩慢轉身上樓,手裏捏著她的睡衣,他扔給她,她便扔進樓道上放著的垃圾桶裏。

他讓她去網遊公司。

沒讓她去天然C,一定是深思熟慮了,網遊現在進入公測,後期還需要很多投入。

嗬,男人永遠比女人有決斷,這個時候,他都冷靜如此,做到公私分明。

回到房間,洗了個澡,出來後,拿出手機想給辛恬發個信息,粉色的手機讓她失神,他送的,不過是她的手機丟了,他翌日就給她買了送來,價格不菲,粉色少女的情懷,雖然她並不喜歡粉色,可後來她還是喜歡上了這種淡雅的珠光粉,越看越有氣質。

從不喜歡到喜歡,不過是因為他送的罷。

滿滿的鑽石一粒粒的,房間裏的燈光開得並不亮,可是鑽石的切割工藝如此完美,那些切割麵反著一點點的光,都可以折來折去的,弄得分外閃亮,那些閃閃亮亮的光芒,晃得她眼睛發疼,發脹,發酸。

她趕緊抬頭看著天花板,眼睛睜開,大口呼吸,那些呼吸聲喘得啞沉,一聲聲的絞著她的神經,她咬了咬唇,好險好險,好險那些珍貴的淚水,就要滾落出來。

辛恬說,人前不哭算什麽?有種就關上門也不要哭!有種就人前人後的都坦然放下!

有種?!

“有種”是多麽令人沉痛心酸的兩個字眼。

有種的人,懂麵對,不逃避,敢爭取,不畏縮。

她是嗎?

不是!

所以,她隻能有種不哭。

其他的,無法做到。

手機捏在手裏撐在床麵上,頭還仰著,吹幹的頭發還披垂著,抬手五指為梳抓進發裏,她呼出一口氣,鑽石硌得手疼,平靜好半晌,才發了個短信給辛恬,“小心肝,能見著他人嗎?”

68:睡過頭了而已

信息很快回了過來,“那死老頭根本不理我,嫌棄我敗壞了他的名聲,所以,另外想辦法吧。”

申萱吐了口氣,半咬了唇,有點內疚,“又害你遭罵了嗎?”

“沒事,我臉皮厚,挨罵是常事,不覺得丟臉,我還嫌他罵得不夠大聲,應該站到G城媒體麵前好好罵罵我,那樣可能更有力度,哈哈。”

“不好意思。”

“矯情死了,先睡吧,改天想別的辦法。”

“嗯,晚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辛恬發了消息,辛恬那種自我解嘲的本事感染到了她,這一夜,睡得出奇的好。

不但睡得好,還破天荒的睡了個懶覺,跳下床就洗臉,護膚,化淡妝,換衣服,再跑下樓,坐電動車去主宅。

到達主宅的時候,大家都差不多放碗了。

“大少奶奶過來了。”傭人恭敬的喊一聲,惹來了所有人的注視。

表情有些訕訕點頭,抓抓頭,走過去,金悅趕緊給她挪了挪凳子,關切的問,“嫂子,今天怎麽這麽晚啊?”

裴遠也問,“阿萱,是不是生病了?”

裴金城微一偏頭,在她臉上打量一圈,幾不可察的鬆了口氣,便放下碗筷,拿起濕熱的毛巾,拭嘴。

申萱笑著接過傭人裝的粥,看著裴遠,訕然道,“沒有,因為睡得太香,一下子睡過頭了,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是要多休息的,平時工作量又大。”裴遠說出這話,立時就有人在心裏不高興起來,特別是二房三房的人,總覺得裴遠有時候偏心偏得明顯,對誰不是一副要求甚高的樣子?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偏袒申萱。

這若是換了其他人在大家都下桌的時候才到主宅吃飯,怕早就用什麽教條來訓斥了。

裴金城站了起來,對長輩半行了禮,“我去公司了。”

眼光瞟了一眼申萱,他想,他還是快點走的好,否則看她一副因為睡得太香而睡過頭的樣子,就會有無名之火燒起來。

裴金城才抬了步,便聽見申萱很是關切的問了一句,“金銳沒來吃飯嗎?是不是生病了?”

男人身側的拳頭,緊攥得“咕”一聲響!

翠竹軒的傭人阿華在申萱端上碗的時候才進了主宅,跟主宅裏的廚師說弄點清粥小菜過去,瑞少爺感冒發高燒了,雞蛋油膩的東西就不要了。

金悅驚了一下,站起來,“瑞哥哥生病了?我去看看。”說著急急的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