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家人?

文竹一看金悅這舉動,立時看了一眼裴遠,裴遠卻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微仰側著身子,跟白立偉交頭接耳,文竹頓感泄氣。

白莎輕輕跟金悅歉意的說,“金悅,要不然我還是坐回去好了,你坐這邊。”說著就站了起來。

金悅卻一把拉住白莎,笑著安撫白莎坐下,“珊姐姐,沒事的,你就坐這裏。”

白莎鬆了口氣,對著金悅笑笑,“謝謝你,金悅。”

金悅拿起公筷,替白莎夾了塊小菜,放在她麵前的私碟裏,“珊姐姐,吃飯吧。”

白莎感激金悅對她的態度,“金悅,我自己來就好了。”

金悅從一隻鹽水碗裏拿一隻鵪鶉蛋在手裏,捏破了殼,慢慢的剝著,便跟白莎拉起了家常,“沒事沒事,我幫你弄,珊姐姐,我們裴家就這點煩,人多,眾口難調,可苦了我們裴家的廚子,好在人家幾十年從來無怨言。”

這正廳裏,站著好幾個下人,自然也有廚房的,因為時不時有人想吃現煎的東西,總要弄的。

幾個下人一聽金悅這樣說,非但沒有感激之情,反而在心裏笑,因為這個小姐,可不是那麽容易誇人的,上句剛給了太陽,下句可能就下雪了。

白莎接口說,“是挺辛苦的,這麽多的菜。”

金悅剝好一個鵪鶉蛋放在白莎的私碟裏,又拿了一隻鴿子蛋,敲了敲,開始剝,繼續吐槽,“哎,就是,你說吃個早飯吧,廚房的人得把各房裏麵的人的口味和喜好都記下來,你看這一桌子,古裏古怪的,誰家大清早的要吃糖蒜啊?這蛋,就差沒把鴕鳥蛋放桌上來吃了,這個人要吃鵪鶉,還要鹽水和五香水泡過的。那個人要吃剛生下來的鴿子蛋,有人要吃蛇蛋,大清早的也不怕嚇死我這個未成年。小菜吧,一人幾種喜歡的。”

金悅很煩的擺擺手,“也不知道這麽大一桌子菜,有沒有珊姐姐喜歡吃的,你看看,還是我們廚房做得不好,有客人來,也不問問客人的口味,這跟著我們吃,萬一吃得不滿意,倒是我們裴家的人待客不周道了。”

“噗!~”

“噗~”

“噗~”

一桌子人,無一例外的,噴了。

其實大家忍了很久,一直到金悅說了最後一句話,才忍不住噴了出來,這麽冠冕堂皇的話,這十七歲的丫頭片子,知道什麽啊。

搞得好象自己多在乎裴家的待客之道似的。

白的家人,在聽到金悅說完之後,明顯的神色一變,待客之道?

裴顯甕咳了一聲,“金悅,吃你的飯,哪有那麽多話?”

白莎臉上本有些感激的笑意,這時候也僵了,“金悅,我自己來吧。”

金悅拍了拍手,拿著麵前濕熱的毛巾擦了擦手,“行,珊姐姐喜歡吃什麽,可以跟廚房說,如果你覺得是客人,不太好意思開口也沒關係,你悄悄告訴我,我去跟廚房說。”

白莎隻能淡淡的“嗯”了一聲,不敢再跟金悅說話。

汪可茗不由得笑了笑,“金悅啊,話可不能這樣說,今天是客人,也許以後就不是客人了,一家人也說不定呢。”意味深長的睞了一眼季強和文竹,“大嫂,白太太,你們說,是吧?”

季強和文竹相視一眼,都不說話。

金悅臉色一瞬間難看後,拍了拍手,驚喜狀的笑道,“真的嗎?一家人啊?難道我們裴家要和白家結親嗎?瑞哥哥和宣哥哥都沒有結婚呢,難道?”

這家裏誰不知道白莎和裴金城談過十來年的戀愛,汪可茗一聽臉色就變了!

那三房的蔣琳本也一直都沒有說話,這時候聽金悅這樣口無遮欄,也麵如豬肝!

白莎握著筷子手發顫,筷子碰在碗上顫顫的發出了聲兒。

而申萱心裏的風浪翻起來,已經將理智都快要打沒了,這是什麽意思?一家人?

桌下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緊得“咕咕”作響。

裴遠目光淡淡睨來,申萱抬頭,正好撞見,老人的眸潭深不見底,她無法猜度他的心思,隻是覺得這頓飯,很不簡單。

金悅向來維護她,這話有別的意思?

文竹說,裴家長房的媳婦,向來都要大度。

申萱深吸一口氣,這家裏還有一個規矩,為了防止不讓家裏的男人在外麵惹些風流債,惹些不必要的麻煩,是可以納妾的,養在宅子裏,妾室生的孩子同樣可以繼承本房的財產,但是家主和當家之位,不可以,除非正妻無所出。

其實裴家三房,隻有裴顯甕現在沒有妾,不是沒有,而是五年前出了意外,去世了,沒有所出,之後裴顯甕太過悲痛而決定不再納妾。

二房和三房的妾,如果太太在桌上吃飯,一般都是在隔壁桌上吃飯,這個規矩曆來就是有的。

妾是不能爬到正妻的頭上去的,這算是家主為了正妻的利益立的規矩。

這在外麵聽來,是件多麽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很多豪門都有這樣的不成文的定律,誰不知道男人的天性,固定養一個在家裏,總好過去外麵沾惹的好。

可這畢竟是上一輩的事情,幾十年前,那時候大家的思想還古板,還男尊女卑,娶個妾也覺得天經地義,但現在都是什麽時代了?

這家裏,孫輩這一代,裴金城是長孫,26歲那年變成植物人的時候娶妻,是結婚最早的了,所以孫輩至今,還沒有妾室這一說。

雖然沒有這一說,可是大家都清楚,在這個宅子裏生活了幾十年人,更當著這是隨時都可能發生的事。

金悅明顯是知道,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申萱的心已經抖得不行,是冷得發抖。

她那天晚上跟裴金城怎麽吵的?

說他可以把白莎接到梧桐苑來,她可以把房子讓給他們住,她甚至可以搬到梧桐苑的後園去住,她說他可以讓家裏的人叫白莎做少奶奶。

那時候她說這樣的話的時候,是怎麽說出來的?

天!

她是怎麽說出來的?

他記得她當時說她真大方,簡直是豪門太太裏的楷模。

申萱突然覺得胃裏滿滿脹脹的全是空氣,雖然是空氣,但也不餓了,脹得太滿,脹得她吃不下飯。

她這算不算作繭自縛?

他一定當她那天晚上說的話是真的,所以,所以……

裴金城給申萱夾了塊小尖椒,放在她的私碟裏,“我發現你好象有點喜歡吃辣,是不是?”

申萱怔了一下,轉臉過去看著裴金城,倒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他會夾菜給她,可是她在這個家裏從來都不吃辣,因為南方的天氣,吃辣總覺得太容易上火,而且南方人的飲食習慣都偏淡。

她在這個家裏,從來不會提要求,不會說菜裏要放點辣椒,所以,廚子並不知道她是吃辣的。

偶爾桌上會有些微辣的菜,也不過是調個口味。

所以她已經習慣了,口味雖然有點改,但是偶爾也會忍不住吃些辣的菜,太辣的已經吃不了了。

他又是如何發現的?

他看著她疑惑的眼神,笑了笑,“我發現你下筷的菜,多少會有點辣椒,而我們家裏大家都不吃辣。”裴金城看著站在裴遠身後的廚子,“以後少奶奶平時吃的菜,適當放點辣椒。”

那廚師臉上一慌,頓覺自己失職,馬上應道,“知道了,大少爺。”

裴金城坐在申萱的右邊,他的左手在桌下拉住申萱沒有握筷的左手,輕輕的一握,卻是包得滿滿的,“這個辣椒我嚐了一下,有點辣,如果你喜歡吃更辣一點的,等會跟廚房說一下,總要吃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對不對?像金悅說的,連鵪鶉蛋都要五香水和鹽水泡過,大家都可以提要求,你為什麽不提?”

“我,我其實都覺得好吃。”

裴金城隻是笑笑,倒也不再說了,慢悠悠的吃著他喜歡的薄餅,申萱低下頭,手還在他的手裏,她也開始吃飯。

申萱心裏,不知道如何來形容此時的心情,在這個家裏生活了三年多,沒有一個人發現她吃辣,可是她的丈夫,醒來才幾個月,到底是同床共枕的丈夫,她從未提過,其實他平時也是關注她的吧?

但是若家裏給他娶妾怎麽辦?

而那個妾還不是別人,是他相戀十來年的前女友,她該怎麽辦?

他不是做了夢的都想跟她離婚娶白莎嗎?立頭她很法。

現在不用離婚了,白家願意主動上門把女兒送來做妾。

她怎麽忘了,即使是嫁到裴家來做妾,也好過嫁入其他豪門,這座豪門,有多少人擠破了頭的都想進來,做妾有什麽關係,怕是不做妾,在外麵做地下情人,都有人歡呼著願意吧?

可她又該怎麽辦?

這頓飯在申萱什麽也聽不到的情況下,結束。

裴遠吐了口長氣,站了起來,看著申萱,“你們都去工作吧,阿萱,你今天晚點去公司,陪爺爺去書房描點東西,我看你啊,還是懂點字畫的。”

文竹臉上一喜,拉著白莎站起來給裴遠行禮。

白莎一彎身,“裴爺爺,那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