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離開

陽光照進VIP病房,申萱徐徐打打開眼睫的時候,看到下頜光潔的裴金城,除了眼睛裏的紅血絲,他依舊儀表堂堂,穿著整潔的白色T恤,看不到一點邋遢的樣子,果然不像焦慮過度的樣子。

肚腹上沒有沉沉的壓重感,手術應該已經結束了。

嘴張了張,想問,孩子呢?

突然想到了什麽,最終還是緘了口。

裴金城看到申萱張開眼睛,騰地站起來,自己坐著的凳子翻掉了,匆匆走出病房去叫護士,卻忘了申萱的*頭就有護鈴。

也不是忘了,隻是看到她一睜眼睛,他的眼睛就忍不住的在泛紅,眼淚就差點在她麵前流出來。護士和醫生都進了病房,裴金城沒有跟進去,而是快步下了樓,找了個空曠的地方站著,讓風吹進他的眼睛裏,吹幹裏麵的水霧。

他每天坐在她*邊,看著她眼睛緊緊閉著的樣子,手上是管子,口鼻裏也是管子。

給她拿壓在剖腹產傷口上的鹽袋的時候,他看著橫在小腹上被縫成起來的地方,忍不住大吸一口氣。醫生看了他的表情,還安慰他,“其實她這個傷口很好,因為寶寶小,切口也切得小一些,而且縫合得也很完美,以後還可以穿比基尼,內縫免拆的線,隻要不是疤痕性皮膚,飲食上注意點,以後長平一點問題也沒有。”

他哪是在意她肚子上的傷口是否有礙觀瞻,而是他想著她身上到底有多少傷口,他給她的,或者別人給她的,還有槍傷,密密麻麻的,每次都是用最好的藥,雖然最後隻留下淺淺的泛白痕跡,並不影響什麽,可那些傷痕造就之時,她該有多疼。

他似乎就沒有讓她過過好日子,臨了末了,也不敢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

心電圖均勻的波動,就是不見她醒過來,有時候想想,清醒的那個人,真是痛苦,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受苦。

到時候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時候,申萱若還沒離開,她得比現在痛苦一百倍不止。

她說他大男子主義,說他專斷獨行,說他蠻橫無禮,說他——矯情。

都罷了,反正她說的都對。

她說的這些,他都占全了,沒一樣好的。

所以他隻能這樣對她了,按照他的想法,強加給她,自以為是好了。

那時候摸著她的鬢角,濕濕的,手術後的她,開始出虛汗,被褥換了一*又一*,鍾媽說中國人習慣坐月子,空調不敢打得太低,怕冷氣鑽進她的骨頭裏。

他一天不知道給她擦多少次身。

有時候從早上等下午,從下午等到深夜,她眼皮都不動一下,其實這麽多天,她本來就沒動一下。每日都在惶恐中渡過。

好在她醒過來了。

明明盼著她醒,卻在她來時,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看多幾眼後,自己的眼裏會有淚花

申萱醒來過後,已經昏迷七天,醫生說剖宮產的產婦要下*走動,她一直插管,尿路怕是都感染了,所以一直掛消炎藥水。

孩子在保溫箱,無法母乳,申萱的母乳也在漲奶之後,回奶了,她不像別的母親一樣,她不用哺乳自己的孩子。

她住的病房本是高級單間,不與人同住,為了讓自己盡快康複,她還是按醫生的要求,多走一些路,走得也慢。

其實生完孩子之後,她的不適症狀好多了,有時候很不敢相信,原來冒得高高的肚腹,就這樣平下去了,頭暈的症狀也沒有了。

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的把手放在肚腹上,以為那裏還能摸到些什麽,結果再也沒有一雙小腳來和她的手心玩,然後是落寞和失望,她高估了自己。

抬起頭看燈,爺爺說,坐月子不能流眼淚,她把一下一下的眨著眼睛,眨幹那些水份。

產後十五天

申萱喝完月子湯,不管是肉還是裏麵的湯,她都吃得很幹淨,一個好的身體,比什麽都重要。

裴金城還是每天都過來看申萱,申萱並不看他。

裴金城注意到了申萱的刻意冷漠和視而不見,他其實了解她,懷孕的女人分外脆弱,而如今,她越來越像以前那個申萱。

她說過,生完孩子後,不要把孩子抱給她看,也不要告訴她孩子是男是女。

他不說,不代表爺爺不說,爺爺有次拉著申萱的手,一臉喜色的告訴她,“阿萱,我剛剛去了ICU看……”

申萱輕輕的彎了嘴角,“爺爺,忘了嗎?不提了,好嗎?”

爺爺上揚起的嘴角最終落了下來,他動的什麽心思,申萱知道,爺爺是想用孩子讓她舍不得,這樣還可以繼續留在G城。

“金城,這段時間不要在我麵前晃了好嗎?你這樣進進出出的,我很煩,我想清靜些。”申萱翻著手裏的書,裴金城把書拿走,合起來放到書桌上,“爺爺讓我過來的,鍾媽說坐月子時不能看書,對眼睛不好。”

申萱幽幽歎了一聲,“裴金城,做人不能太自私,既然要照顧失去家族庇佑,無比可憐的白莎,就不要被爺爺擺布,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你一個前夫,何必在我麵前晃?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在乎白莎的感受?以前不顧我的感受,現在不顧白莎的感受,你真是不可理喻。”

申萱說話平鋪直敘,無起無伏,她下*,趿了拖鞋,背已經能夠挺直往外走去。

裴金城上前去叫他,“鍾媽說坐月子不可以出去吹風!”

申萱哪肯聽裴金城的話,已經走出了門,申萱出門看見護士,“請問院長辦公室怎麽走?”

護士看了一眼申萱,知道這是一個豪門前妻,而且人家這豪門家妻還天天全家出動的來看望,隻怪人家肚皮爭氣,雖然是個早產兒,但是是個兒子,裴家嫡曾孫。

雖然是個早產兒,但沒有什麽先天不足,一直在醫院住著,看著肚子不大,生下來卻有五斤,保溫箱裏住著十幾天,能吃能喝,長得也好。

看來B超上算的斤數,一點也不準,當時還以為孩子隻有四斤左右。

豪門前妻照樣得*,關鍵裴老爺子這態度好得很,還給醫院所有的員工,包括清潔工都派了紅包。

護士支吾一下,有些討好申萱,“申小姐,您不要然回房間等著,才生了孩子,不要走太遠,院長辦公室不在這幢樓,有點遠。”

裴金城已經走了過來,伸手撥了電話,“我是裴金城,嗯,您現在有空嗎?對對,能不能麻煩您到我們病房這邊來一下,對對對,謝謝了。”

裴金城拍了拍申萱的肩,“回去吧。”

申萱轉頭看一眼裴金城,哎,除了瘦了點,這張臉依舊雅秀精致,更因為近來有些憔悴,倒是平添幾份很男人味的滄桑感。

有些自嘲一笑,他一如繼往的霸道,連這樣的事,也不多問她一句為什麽要找院長,而是直接打電話把院長叫過來了。

算了,計較那麽多做什麽?

他這個人的性格本來就這樣,這麽長時間,她還沒習慣嗎?

裴金城轉身跟著申萱往病房走去,雖然是剖宮產,但是才十幾天,而且昏迷七天,但她已經拒絕任何人的攙扶,她就是這樣的,倔得像頭牛。

院長到了病房裏,申萱看著背對書桌而坐看文件的裴金城,輕聲喊了他,“金城。”

“嗯?”裴金城抬起頭,“怎麽了?”

“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想跟院長談點事。”

“我不能聽?”他有些不放心,是不是她哪裏不舒服,不想裴家的人知道,便偷偷找院長,想要谘詢自己的身體狀況,若是如此?

捏著合同的手指緊了些,依舊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一如前些日子的安之若素,語氣雖軟,卻透著理所應當,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認為她身體不好的這段時間,應該聽他的。

“你憑什麽能聽?”

淡淡的,反問句。

她坐在病床的床沿邊上,用一種“你真好笑”的微諷神情看著裴金城。

裴金城心尖上一緊,被申萱這樣的眼神看得極不舒服起來,那眼裏空空的,無喜無怒。他站起來,把文件放進公事包,鎖進衣櫃裏,不是不信任申萱,是因為這房間裏還有一個外人。

做生意的人,最重要的是守護好機密,哪怕這個外人是院長,裴金城依然做了防人之心。

“我出去,等會你談好了給我打電話。”裴金城看著申萱說完,出門前跟院長打了招呼。

申萱沒有回應裴金城,輕輕傲了一下下巴,現在不能像以前一樣天天洗頭,頭發便綰了起來,坐在床沿邊,位置高一點,比坐在凳子上舒服,她朝著院長伸了伸手,沒有刻意的逢迎,“院長,您坐。”麵對五十六歲的院長,申萱跟裴金城一樣,用了敬語。

“申小姐找我有什麽事?”院長坐的位置離申萱遠了一點,如此一來,便不會顯得比申萱位置矮。

申萱的神情很清淡,沒有初為人母的喜悅,這樣的神態看院長的眼裏,真是少見,若換了別的豪門太太,頭胎生了個兒子,還不得樂上天?

這些天,也沒見這位母親去ICU病房看過一眼自己的孩子,這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但看著這樣的申萱,院長不禁然的不敢深測,溫和的看著這位產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