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申小姐,請自重!

小巧的手機貼在耳邊,像有千斤重,她的手感覺已經快要拿不住了,那鈴聲長冗而枯燥,一縷縷的像絮一樣從聽筒裏鑽出來,然後往她的七竅裏鑽,往她的七竅裏堵。

堵得她開始掙紮,反抗,想要尋求一絲的空氣。

聽不到他的聲音,連一聲喂也沒有。

他不接。

電話在響了十六次後,被人接起,裏麵的聲音卻是熟悉的女音,“喂,你好。”

“白莎?”申萱聽到了自己心跳聲越來越弱,白莎的聲音那麽清晰,溫柔。

“阿萱?”

申萱提了口氣,音似鎮定的問,“金城呢?”

“阿萱,你等會,我去把電話拿給他,你稍等啊,別著急。”

白莎的禮貌和大度讓申萱覺得有刺穿過來,明明知道的啊,知道她離開之後,他們就會在一起。

不是說好了不要想了嗎?

為什麽還是會這樣?會這樣力不從心的痛。

她不想的,她能放下的,她跟辛恬說過,會幸福的,離開G城,會幸福的,她會找一個深眼窩高鼻梁的法國人,生一堆可愛的混血寶寶,她會幸福的啊。

可是她還是哭了,握著電話抑製不住的抽泣,捂著聽筒不敢掛線,十六次才打通,這一次掛了,下一次打通會是三十二次,四十八次,六十四次。

也許永遠都通不了……

“喂!”

她聽到他的聲音傳來,鼓膜一震,猛的吸了吸鼻子,盡力平衡自己的聲線,“金城。”

“嗯。”他聲音淡淡,淡如煙塵。

“金城,我把雪球送回G城給你吧,它不吃東西,它不肯跟我。”她說話的聲音開始輕輕的抖,像是冷著了。

“雪球是申家的狗,是從申家帶到G城的,現在送回申家,也是該的。”他的聲音還是那麽淡,並不因為她的情緒而起伏,他在說一個前因和後果的道理,一個看似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她難過的捂上嘴,聲音抖得厲害起來,有些哽咽,“可是雪球現在不吃東西,它快要餓死了,它一點也不喜歡我,不想跟我在一起,明明是G城帶回來的零食和狗糧,它就是不肯吃,它在裴家長大的,就讓它回裴家吧。”

“申萱。”他喊她的名字,連名帶姓的,卻不像曾經喊她的名字的時候那樣帶著薄怒,而是這樣,像對一個陌生人,陌生得如同見過寥寥幾麵的人一樣,喊了她的名字,沒有刻意的友好,更沒有嫌棄的生疏,她的名字在他的聲音裏,不過是個陌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申萱,雪球的確是在裴家長大,但它是申家的狗,申家和裴家現在已經沒有了關係,在裴家的東西,你都該帶走,它吃不吃東西,已經不關我的事了,我已經將它交還給了你。”

“可是它很小就離開了鬆獅獅媽媽,它對!裴家那邊的感情更深,你怎麽可以這樣把它扔到海城來?!你怎麽可以這樣!”申萱不可遏製的衝著電話吼,激動得吼她的聲音很大,大到樓下的人都能聽見她在樓上的房間和人打電話在吵架。

他涼薄的反駁,隻是涼薄,連諷刺都沒有,“感情不能代表什麽,它從哪裏來,就該回哪裏去,就像你一樣,不是嗎?”

申萱聽到自己牙齒打架的聲音,“得得得”的響,這聲音像在敲小釘子一樣,一顆顆的敲進她的腦袋裏,他這樣平靜無波的聲音,讓她覺得自己在被人抽筋剝皮。

他不再要求她學誰,不再要求她溫柔,不再要求她要會做飯,學做一個賢惠的太太,他對她,再也沒有任何要求。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金城,雪球整整兩天沒吃東西了,今天第三天了,我馬上把它送回G城好不好?你幫我照顧著它,好不好?”

他終於開始不耐煩起來,“申萱,我很忙,沒時間照顧一條狗,如果它真的不肯吃東西,你就餓死它好了。”掛了電話。

她木然的聽著電話聽筒裏的聲音,連連的盲音,彰顯著他已經掛了電話。

抱著雪球坐在床邊,正好可以看見窗外茫茫白雪,似乎可以看到那天他的背影,堅持而絕決的走出申家。

她正看著,突然憑空有人拿著一把斧子,披頭蓋臉的朝她砍來,懵然鈍痛,鈍痛過後,巨痛襲來,他說,“餓死它好了。”

他怎麽會舍得說這樣的話?

雪球有次玩圖釘不小心被紮了,他半夜三更的親自抱著雪球去醫所,都沒讓傭人去。

雪球的吃食,都是他買的。

雪球是他訓練的,站立,恭喜,點頭,滾圈,連跳,都是他訓練的,每次訓練完,他都抱著雪球親。

雪球啃他的電腦,弄得濕得開不了機,他都舍不得打它,現在他說,“餓死它好了。”

如此絕情!

她不相信一般,又撥了他的電話,等他接起來,她不管不顧的吼他,“我不管,雪球你也有責任照顧!”

他並不理會她,平靜道,“我沒有責任,我的責任早已盡完,雪球是你的責任,而非我的,我再說一次,它是申家的狗,不是我裴金城的狗,從它離開裴家那一刻起,就已經和我沒了任何關係,它隻是你的責任,是死是活都是你的責任。申萱,你離開的時候就應該把屬於申家的東西全部帶走,難道不是嗎?我如今不是你的什麽人,憑什麽幫你盡責任?”

她一時愣然。

他繼續道,“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我會把你的號碼,申家的號碼例入黑名單,申小姐,請自重!”

他再次掛斷電話,她的手機卻已經落在了地麵上。

申小姐!

她抱著雪球倒在**,摸著它的毛發,眼裏也恢複了平靜,眼底有積雪在融化,她輕歎一聲,側躺,把雪球放在麵前,撫著它的頭,低低哽咽道,“雪球,你不想吃,想絕食餓死嗎?好吧,不吃就不吃吧,我陪你一起好了。”

申萱手裏窩著餅幹,抱著雪球躺在一起。

到了飯點,傭人來叫她,她說不吃。

雪球眼巴巴的望著她。

一個又一個的飯點過去,直到第二天中午,申萱滴水未進。

雪球巴巴的舔著申萱嘴唇,屋子裏的暖氣已經把她柔嫩的唇瓣幹出了裂口,它拱她的脖子,已經沒了什麽力氣,去蹭她的下巴,心疼的輕輕叫。

申萱沉沉的呼吸著,並不理會。

雪球眼睛並不大,被毛發遮了不少,但是水汪汪的,巴巴的看著申萱,最後隻能妥協,踉蹌著爬到申萱攤窩著的手心處,吃著裏麵的餅幹。

申萱坐起來,抱起雪球,下床去拿水,一點點的喂,一邊喂,一邊摸著它的頭,“雪球,以後別這樣了,別人不愛惜你,你要愛惜你自己,你不吃東西,我好傷心。以後你不吃,我也不吃。”

說給雪球聽,也說給自己聽。

雪球一邊吃著,一邊望著申萱,吃了一陣,申萱便不喂了,怕它久了沒吃東西,吃多了受不了。

申萱像個沒事人一樣,下樓。

過幾天便是農曆新年,海城人很重視,快到年邊的時候,總會開始計劃走禮的事情,不管是重要關係還是家族間,總少不了一些客套和禮數。

申老爺子見申萱下了樓,忙忙的放下手中名單去叫素姨弄點吃的過來,申萱抱了抱他,“讓爺爺擔心了,雪球太小,我不能看著它這麽不吃東西。”

“哎。”申老爺子歎了一聲,無可奈何,“一家子這麽倔,連隻鬆獅都養得這麽倔。”

“以後不會了,它會乖乖的。”申萱鬆開老爺子,坐到了位置了,素姨準備好的飯菜端上桌子。

申萱若無其事的吃起來,申老爺子看得一陣皺眉。

同樣是農曆新年,G城的裴家各房也在擬著名單,裴金銳多日來情緒都有些不受控製的暴躁。

他越來越討厭和憎惡自己的人生,總感覺被人壓著一頭,無法真正的挺身,雖然他在外麵也風光無限,但一回到裴家,左右都不讓人喘不了氣。

申裴兩家再無往來。

這一段話幾乎逼得他抓狂,眼睜睜的看著申萱在海城掙紮,本想過去施手援助,好叫對方記他一個恩情,又怕爺爺那雙慧眼識破他的作為。

這家裏向來無人可以忤逆老爺子的話,他更是不敢當那個出頭鳥。

哪知這邊還在鬱結,海城申家已經死灰複燃,他才隱隱覺得事態不對。

他打聽過,申家前段時間在海城幾乎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邱駿鳴那點狼子野心表現得太明顯,幾乎教關注申家的人都知道了,邱家想要申家的礦,可邱家沒得著好處,一點好處沒撈著,這後麵又是誰施的手?

裴金城!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裴金城!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來第二人!

裴金城居然敢拂老爺子的意去幫申家?這件事,他必須讓爺爺知道,他必須借著這件事打壓對方。

可現如今卻沒有一點理由,不敢直麵去爺爺麵前說,怕爺爺說兄弟內訌,他應該怎麽辦?

裴金銳在等一個機會,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一個可以借爺爺之手廢掉裴金城繼承人之位的機會。

他苦苦等待,卻讓他的等待越走越遠。

大年二十九,海城大雪。

一片別墅區都掛上了紅燈籠,門上貼滿了金邊的倒福字,很多家裏有老人的,都親筆寫了對聯,貼起來,抑或找些有名氣的書畫家討了字畫,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