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這一場為我而下的,雪

一夜之後,海城的局勢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大家一直都在靜觀其妙的申家似乎有了大的靠山,海城秦家一直坐著第一把交椅,秦老爺子的女婿江來慶又是軍區司令,居然會請申家的人吃飯,並且一頓飯吃到深夜。

翌日一大早,“秦氏”與“凱旋”簽定一份上億的合同,申萱與秦非言握手簽約的照片登上了海城商報的頭條。

秦家是一個敏感的臨界點,軍區有女婿江來慶,外孫江釗又是海城的前任市長,無論哪方麵看,都是一個風向標。

裴金城其實是走了一著甚為微妙的棋,他並沒有和莫須杉商量好哪日去北京,莫須杉甚至沒有同他商量出具體的方案,對方也是隻千年狐狸,就算是想讓裴家欠個人情,也不會願意去做這個出頭鳥。

他便早早趕到海城,同秦家攤牌,示意這件事南方的莫家願意插手,並且軍政界都有人願意從旁協助,秦家不需要站出來說支持申家,僅僅需要一些模棱兩可的概念便行。秦家自然不願意得罪南方軍界大鱷,也不會願意得罪南方第一豪門,這要是聯起手來,非同小可。隻要不明說一定支持申家把秦家陷進沼澤,秦戎方自然要賣這樣一個人情。

於是他便拿著秦家同申家合作的頭條,掃描發給了莫須杉,示意秦家的關係已經打通,海城有秦家相助,不用擔心。

官場本來就是一個忌諱處處說明的地方,莫須杉看到海城有人願意撐著申家,還是那麽大的家族,自然會更上心一些。

莫須杉在收到裴金城的掃描件後,馬上聯係電話,相約三日之後到北京碰頭。

三日?

三日正好,明天海城若是下雪,他一定要好好看看,是一種什麽景象。

他從小生在南方,又很忙,沒有刻意的說想去哪裏看雪,甚至出差也是公幹,就算去一些城市,他也無心去欣賞那些雪景。

明天倒是可以好好看一看。

哪知一連三日,海城一粒雪籽也沒有下,隻是一陣陣的刮著風,刮得人耳根子疼,眼見著飛機申請的航線時間到了起飛的時間,他還一直彎著腰站在窗邊看著外麵,烏壓壓的雲一直都掉不下來,就是壓得人喘不過氣罷了。

莫須杉和林元誌二人低調到了北京,裴金城先到一步。北京的天更冷,也沒有下雪,就是天天的刮風。

在北京呆了三日,這三日並沒有白呆。

幾日來的奔波宴請,最後雙規被撥回,直接將案子扔回海城市委,上麵的領導隻丟了一句話下去,“堅決不能冤枉一個好同誌!”

這句話明明再簡單不過,隻是一句很官方的說法,卻用詞和語氣都極重,感情表達得極強烈,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申楷是冤枉的,這件事不能冤枉了他,要細查。

案子很快有了轉機。

夜場老板私生活不檢點,涉嫌交易毒品,死亡當日體內的確有致命性毒性物品,但更有海洛因等成份的毒品……

整件案子的調查風向開始轉舵。

裴金城大鬆一口氣。

申楷的案子在圈內傳開重新調查,申家的地位一時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多日來不曾走動的關係,也開始主動到申家來拜訪,來關心,甚至均說自己家裏哪裏有關係,興許可以幫上申家的忙。

邱駿鳴在海城並沒有離開,看到申家不幾日間便有了起色,馬上就撥了電話回北京問情況。

那邊的答複卻是,申家的事,不要去添亂,別因為一個礦,樹些敵人!

邱駿鳴掛了電話後,隻想罵人!

礦他是想要,但是那個人,他更想要!現在是一樣沒撈著,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快的手腳,居然截了他的胡!還什麽?

敵人?

這都什麽跟什麽?!

莫須杉和林元誌消然回了G城,裴金城用專機送他們,而自己卻訂了航班去海城。

他聽天氣預報一直說有雪有雪,雖然天氣預報有時候真的不能信,但準的時候還是大多數,他還是暫且相信一次好了。

臨近農曆新年的時候,坐一次航班才會知道中國的集中興交通消費是多麽的嚴重。

機場都人滿為患這個樣子,其他地方想都不用想了。

北京的能見度很低,霧壓得很深,飛機無法起飛,到達的飛機也無法降落,導致機場裏連站的地方都快沒有了。

裴金城的飛機晚點,晚點,再晚點,在一次又一次的晚點中,渡過了二十四小時,他在咖啡廳裏坐著,公司裏有很多事,但他卻在這裏顯得百無聊賴。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執著勁,也不知道這麽執著到底圖個什麽?哪裏不可以看場雪,隻要他想看,現在去阿爾卑斯山上麵去看場暴風雪都可以。

可他偏偏的就想去海城,看一場那裏的雪。

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雪,怎樣的一種水土,才可以把申萱養得那麽討厭!那麽招人恨!那麽壞!

心裏歎了一聲,終於聽到了航班號在機場工作人員的廣播聲中可以起飛,他幾乎從椅子上倏地站起來,推開椅子就要走,差點忘記買單。

飛機衝破烏沉的雲霧,終於見到了久違的陽光。

時間在煎熬中渡過,聽到空中小姐播報地麵溫度,播報飛機著陸時間,裴金城便問了空中小姐,海城下雪了嗎?

空中小姐溫婉笑道,“先生,海城溫度為零下2度,但是沒有雪。”

“謝謝。”有點失落的兩個字。

沒什麽行李,隻有幾件衣服的小箱子。把大衣拿起來穿在身上,邁著穩沉妥健的步子,一路隨著人潮往機場出口走去,人站在出口,像那次來海城一樣,沒有人來接他。

沒有下雪,零下2度,也沒有下雪,如果沒有下雪,他還有什麽理由留下來?

久久的站在出租車等客的地方,風很大,大衣的大立領子吹得一陣陣的拍著他的臉,多少女子回眸睞向他,或借口問路,或好心問他是不是不清楚海城的路,願意當導遊,他均不作聲,靜靜的望著機場外高塔射燈上的超大燈柱。

燈柱裏的光一大束,光束裏好象有煙一樣,一圈圈的繞著。

他站了很久,腳似乎有些僵了,突然,他看見光束裏有了那麽一點,一點的東西,像顆粒,卻很輕,一下子不知道從哪裏飄進了光束裏,接著那光束裏的小東西越來越多,有什麽冰涼冰涼的東西落在了他的臉上,有什麽輕輕的東西落在了他長長的睫上……

他顫顫伸手去觸,聽見旁邊的女子驚呼,“啊!雪!下雪了!”

臉上冰涼的東西覆在他的指腹下,一下子變得溫熱起來,長腿邁開,卻差點沒站穩,彎腰揉了揉發木的膝蓋,跑向後麵排隊還沒人爭搶的出租車,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他急急的報著地址,“麻煩師傅,錦秀路華庭世家6號。”

原本以為再也等不到,再也看不到,他原想若是不下雪,他便去二樓再買回G城的機票。

紛揚而至的雪一片片的,越來越大落在了車窗上,化一半卻又貼一半在窗上,不一陣便順著車框黏了一圈。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看著車內後視鏡,後視鏡裏的男人嘴角帶著一點點微翹。“先生現在回家正好趕上晚飯呢。”

“啊?”裴金城望著雪,“啊,對。”

“瞧著,這雪一下啊,一家人在一起吃著火鍋才舒服呢。”

“……”裴金城這才聽清司機說的話,一家人?他這是去哪裏?申家?他拍了拍腦門,“哦,師傅,海城哪裏看雪景比較好?”

“你不是回家嗎?”

“不是,我出差到這裏。”

司機雖是有些疑惑這客人怎麽前言不搭後語,但在聽到客人這樣雲淡風輕的否認之後依舊熱情的介紹起來,“湖邊吧,那裏住一晚上,如果雪大的話,明天早上起來,可以看到很美的雪湖雪景,湖邊的樹也漂亮得很。”

裴金城默了一陣,“那行,湖邊可以看到漂亮雪景的地方,幫我找個酒店。”

“好嘞。”

裴金城站在豪華套華的玻璃牆前,房間裏是26度的空調,他隻穿了件襯衣,看著外麵的雪片越飄越大,心裏不知怎的,就是一喜。

泡了一桶酒店裏備著的方便麵吃,裴金城又洗漱了一下,出了門。

出租車經過錦秀路華庭世家6號,看到那麽明亮的燈光,他似乎聽到了園子裏的歡笑聲,有申萱的。

有狗叫的聲音,是雪球的生母,他記得。

心裏有什麽東西莫名的軟了起來,“師傅,這雪能下得久嗎?”

師傅是一口海城普能話,“能,當然能,這雪壓了好些天才下,怕是要下好幾天才下得光,估計啊,得積起來。”

裴金城心裏一計較,“調頭,回酒店吧。”

“好。”

在出租車上,裴金城便訂了回海城的機票,他應該去把雪球帶過來,給她送到申家去。

嗯,回去。

申家別墅裏,所有人都沉靜在喜悅當中,雖然申楷還沒有官複原職,但已經不用雙規,這對於申家來說,無疑是比任何消息都來得踏實和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