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陰謀

白莎這幾年身體一直都弱,精神壓抑,裴金銳的描述又讓她陷入了無邊的痛苦中,十年的感情,三年的折磨,自己深愛著的人夜夜與仇人共枕,苦痛折磨都在午夜夢回的時候盤旋。

豪門婚姻多半都不能自己作主,多少夫妻貌和神離,當初她和裴金城都暗自慶幸對遇到對方,家世匹配又情投意和,可最後也是悲劇收場。

“白莎,我幫你,但是這件事,你要替我保密!”

白莎單薄的身軀一震,她很清瘦,臉小便顯得眼大,不僅淡雅,一雙眼睛氤氳著水汽,更顯楚楚可憐,不禁問,“幫……幫我?”

“對,幫你!幫你和我哥在一起,你要讓他看到自己的心。”

白莎的手一直置在桌下,她握著拳,緊緊的攥住,指甲嵌進掌心卻渾然不覺。

申萱盼著天邊紅日墜落。

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有一種身為小女人的幸福,做了三年打不倒的女金剛,今天終於可以休息了。

裴金城於她,不僅僅是贖罪,那是她親手培育的一枚種子,她整天注意日升月落,雨來風過,她悉心澆灌,終於看到種子發芽,長高,迎風而立,茁壯成長。

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感情,一頓飯,他請她吃一頓飯,她竟然感到無限的欣喜。

白天開始過得漫長,她拿出電話,興奮的拿出電話……

“哥!”

“啊,丫頭!”

聽到申楷異常興奮的聲音,申萱跑到了陽台上,趴在杆子上,“哥,我告訴你,金城已經醒三個多月了。”

“小混蛋!”申楷在那頭咒了一句,“那怎麽現在才告訴我?”

“一直不確定會不會反複,現在看他越來越健康,才告訴你。”

“那這周末我過去看你。”申楷在那頭聲音一哽,“你這小混蛋,知不知道家裏人有多想你,你還不準我們過去看!”

當初婚禮過後,申萱便求著申楷說半年打次電話,也不要到G城來看她,她暫時不回海城。

“哥,我是怕……” 申萱捂住嘴,怕自己會哭,說不下去……她從來不敢打電話回海城,也不敢接海城打過來的電話,每次接到電話都是笑著問候了一家人,說自己很好之後,馬上掛斷……

申楷聽到申萱在電話裏的快要哭出了聲,忙道,“哥哥知道,知道,哥哥沒怪你,我把手頭的工作處理好,這周五晚上就過去……”

那輪紅日在申萱的期盼中向西邊落去,把掛斷的手機捍在手裏,一邊笑著,一邊望著西方,細細呢喃,“明天還會升起來的。”

裴金城的電話適時打過來,“申萱,我就不進宅子了,你坐電動車到大門,還有十來分鍾到。”

申萱笑著說,“好。”

耳邊還是裴金城還算溫柔的聲音,她以為三年的苦已盡,甘終來,可是陰謀是一張通電的網,向她展開,她困在其中,不得脫身。

裴宅的大門外停著彪悍狂放的裝甲越野,副座車門外站著的男人手肘虛倚在後視鏡上,如此霸道狂野的裝甲越野車,卻是一點也搶不走他骨子裏狂狷的氣息,反倒把他像個征服者一樣的氣勢揮霍了出來。

他的左麵殘陽如血,以鼻梁為分割線,映得他完美的麵部線條一麵豔如熱情火焰,另一半深沉似神秘海洋。

西裝應該是扔在了車上了,領帶應該也扔在車上了,淺藍的襯衣鬆了兩粒扣,袖子挽至肘彎上。

申萱站在石階上,不禁揚起了唇角,這個狂浪不羈的男人,上班的時候看起來還正二八經的,這一下了班,西裝也不要了,領帶也不要了,襯衣也從褲腰裏扯出來了,連袖子都挽了起來。

這還是裴金城第一次看到申萱穿齊踝連衣裙,她也不過才168而已,可站在那裏看起來個子卻很高。

有人說大紅大綠,她身上的這個顏色,就是大綠,簡單無袖長裙,一點也不小家子氣,大圓領露出她嬌美的鎖骨,簡單綰著的鬆髻露出她細美修長的脖頸,耳垂上釘著的珍珠又讓她的美一下子沉靜了幾分。

絲質的大擺無風時疊在一起,像是多層,可風一吹過,飄飄欲起,像個即將落入凡塵的仙。

手臂上早上還貼著紗布的地方,這時候多了一圈淡紫色的綢料蝴蝶結臂環,這女人……

也不知道這三年,她這副打扮出去,招惹了多少桃花……

拉開副座的車門,對著申萱偏頭支了支下巴,淺勾了下唇角,“上車吧。”

她便像夏日河塘裏一株帶著露水的荷葉,迎風跳上了他的車。

他忍不住一笑,母夜叉變身乖順的小貓,有意思。

“本來想訂西餐,但西餐要用刀叉,你手受了傷用不了力,海鮮、味重的、酒都不要碰,我們還是去吃清淡一點中餐。”裴金城在沒有問過申萱的意見就已經替她作了決定,其實申萱心想,她很久沒空去吃西餐了。

可聽著他為她考慮,心裏便軟得很,“中餐很好,我習慣吃中餐。”若她還是三年前的申家小姐,她一定會跳起來大吼,“我要吃五分熟的牛排配紅酒,我還要法式鵝肝,我還要魚子醬……”

可她現在是裴金城的太太。

“東方印象”是G城消費最高的中餐廳,每個包間都以城市命名,而且每個房間的裝修也符合城市的特點,裴金城訂這個包間是“蘇州”,牆麵上除了一些園林,寒山寺的畫,那些古色古香的幾案和屏風格上,都擺著精致的蘇繡。

裴金城替申萱拉開座椅,自己在對麵坐下後,便開始點菜,他僅憑自己的判斷來斷定申萱喜歡吃什麽。

申萱並不反駁。

席間,他們開始說笑,他說她像個母夜叉,她笑著回敬他就是欠抽,總跟她作對。

而這對看似越來越和諧的夫妻,卻在一個電話之後,劃上了句話。

申萱緊張的站起來的時候,裴金城已經丟下她,怒氣狂溢的衝了出去……

申萱很想一笑了之,可怎麽也笑不出來。

至少在她聽到裴金城嘴裏喊出“白莎”兩個字的時候,她笑不出來。

她在收拾他的房間的時候,看到過一些照片,有些照片的背麵有題字,有時候是白莎,有時候是小莎,總之能跟他從十幾歲就在一起並肩一起拍照的女人,怎麽可能會簡單?

申萱重新坐下來,她優雅舉箸,滴酒未沾,裴金城給自己點了些味道重一些菜,她一筷也沒有碰,她想,這些都是他的叮囑,至少在方才來的路上,他有為她設想過。

雖然他從未因她的傷做出道歉,但是他有關心,說明他內疚,有內疚,抱歉的話不說出來有什麽關係,她不應該要求過多。

她原本就沒什麽好怪他的,若當年倒下的人是她,醒來後麵對傷害過自己的人,她一定會想辦法把他扔進監獄去,罪有應得不是嗎?

其實裴家,特別是爺爺裴遠已經對她夠寬容了。

她當年犯下事,嫁進裴家才知道,裴金城是裴家未來的家主,她對裴金城造成的傷害,不僅僅是讓他當了三年植物人那麽簡單。

裴家在過去三年中,已經在重新洗牌,家主之位在數年後,很有可能落入他房之手,所以公婆怨恨她,甚至打她耳光,她都能理解。

她所犯下的錯,會造成裴家未來數年的動蕩,所以她從來不反抗家裏長輩對她的指責和怨懟,她從一個趾高氣昂的大小姐,變成了一個見著長輩就低眉垂首的包子。

申萱靜靜的吃著飯,吃得很飽,她站起來,叫了服務,侍應生進來,禮貌的喊她大少奶奶,她也微微一點下頜,舉止大方道,“記在我先生的帳上。”他請她吃的飯,怎麽可以讓她付錢?

侍應生有那麽一瞬的怔愣,什麽?裴家大少奶奶就在這裏,居然說要記先生的帳?不過像“東方印象”這樣的店,有人掛單是很正常的,好多名門豪門都在這裏掛帳,月結,季結。

申萱拿上手包,背脊挺直,端著她貴族太太的氣質,高傲的抬著下巴,輕輕牽著嘴角,掀唇啟聲,“麻煩幫我叫車。”

侍應生偷偷一咽口水,不敢直視 ,退了一步,“大少奶奶,請您稍等。”

申萱看著侍 應生退出了房間,她吸了口氣,也跟了出去,每走一步,她耳際都盤旋著裴金城喊著白莎的聲音,她笑了笑。

裴金城的裝甲越野車像是無堅不摧的鋼鐵戰士,厚實的鋼板,防彈的玻璃,衝進工廠緊閉的卷閘門~

“咵!嘭!”

卷閘門在 prombron的撞擊下,像一塊紙箱皮,不堪一擊的破出一個洞。

刹車踩下,車子完好無損,工廠裏麵的燈是很早以前的那種燈泡,上麵積了灰,所以整個空間裏光線並不明朗。

裴金城第一眼就看到前方被綁在凳子上的白莎,衣服已經被割破,有鮮紅的血滲在她淡綠的衣裙上,人已經昏迷,耷著頭……

四個小流氓站起來,看到如此霸道彪悍的越野,咽了口唾沫,但還是飛舞著匕首,朝著車子喊道,“錢有沒有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