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白莎,憑什麽!

一瞬怔忡後,他伸手摸她濕滑的臉,並沒有睜開眼睛,“阿萱,我已經盡力了……”

“裴家現在不能和白烈旭對著幹,我以後會補償你……”

申萱捏緊了纖細手指綣成的拳,有她無法遏製的憤懣,“你曾經答應過我不娶她進門,隻是暫住!她傷害了小英,你還娶她!”

“我以為她傷害了小英,就能以此為交換條件,拿回你的信箋,可……我不並想傷害白莎,她死也不肯交換,阿萱,我盡力了……”

申萱聽得很清楚,她甚至崩緊了神經在聽裴金城說的話,然後反複咀嚼,她恍然一怔,轉頭過來,“是你!”

他鬆開她,握著她的肩膀,無奈點頭,“嗯,是我!……我若告訴了你,你一定會同情小英,舍不得下手,我沒有辦法,隻能瞞著你。”

她不敢相信,甚至震驚,“小英的媽媽癱瘓了!”

“所以我答應了小英養她母親一輩子,並想盡一切辦法治療。”

“金城!小英被摘了一個腎!”那個可憐的孩子獨自撫養自己的母親。

“我以為一個腎可以把信箋拿回來,而且當時我也說過,有匹配的腎源,我會出錢給她移植。”

她聽著他的話,不帶一點同情和惋惜,像在說一筆生意,那樣的無情,連他眸子裏的光,都是一是一,二是二的生意。

他和小英做了一筆生意。

一個腎,換一張信箋。

可最後……

都是徒勞,還搭上了小英的健康。

不知道是她從未認識過他,還是他骨子裏就是這麽冷血。

抑或是她在他的心裏,比起這些東西都重要,所以才會同小英做出這樣的交易。

“為了我?”

他摸著她的臉,眸裏疲憊中滲著輕柔,“嗯,為了你。”

她覺得這一瞬的感動,隻因為這三個字,為了你。

“金城,不要辦婚禮,好不好?”

他默了半晌,喉結那裏滾動多次,才緩緩鄭重道,“如果可以,我答應你。”

他講話,這樣的滴水不漏,如果可以……

她心被揪住。

他輕歎一聲,又道,“我之前答應過不娶白莎進門,可是沒有做到,承諾的事太可怕,阿萱,我們之間不許那些東西,好不好?我不想再次……失信於你。”

申萱的手抬起來扶住額頭,他的話總是讓她覺得很深,猜也猜不透徹,不想再次失信於她?

是不是以前答應過她的事,都有可能會變褂?比如碰白莎?

可是她明明已經打定主意了要離婚,會不會變褂又有什麽關係?

離婚兩個字才從心間腦中一過,一下子便如帶著倒勾的劍穿過心腦,疼得全身一抖。

他用小英的腎換那張不是她寫的信箋,無果。

才娶了白莎。說到底,是為了她。

辛恬說,就算他對白莎還有情,對你,也是有義的吧?

有情有義,為什麽不能給同一個女人?

偏偏要這樣分開賦予?

如今想來,小英的那個腎,竟是自己欠下來的。

她摸著自己的戒指,閃亮的鑽,鑽石的切麵反射著陽光,手指輕輕一動,光線便閃閃入眼,射得人眼睛疼,左手指腹摸過去,鑽石又涼又硬,水氣氤氳的眼睛裏,此是光芒驟然一聚,她望著他,堅持道,“我不準你們辦婚禮,堅決不準!”

她不相信宣誓的時候不交換戒指,她沒見過一根無名指戴兩隻婚戒的人,也不要見!

有電動車輪在柏油路麵上摩擦的聲音,申萱趕緊抬手擦臉上的淚水,可是打過粉底,臉有些花了。

頭發也有些亂,裴金城倒像是並不介意一般,抬手捋了捋,“挺好。”

白立偉的聲音傳來,似是好奇的笑問,“金城,阿萱啊,你們這是要上哪裏去?”

申萱看到白立偉身邊跟著的白烈旭和白莎,心裏緊了一下,裴金城攬了申萱的肩,“我這兩天都沒休息,正說趁著今天星期六,休息一下,這不,準備回梧桐苑睡一覺。”

“這樣啊?”白立偉看一眼白烈旭,白烈旭哂笑道,“剛剛跟老爺子商量了一下關於你和珊珊婚禮的事情,日子呢老爺子說要請高僧算一算,你和珊珊就先去把婚紗挑了,先把婚紗照給拍了,省得到時候辦婚禮的時候,連婚紗照也沒有,那可不像你們現在這些小年輕結婚的排場啊,對不對?”

申萱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完蛋了,每次一讓步,就會讓別人再頂上一步。

裴金城隻要對她稍好點,她的心就被他牽去,他為她做的事,不管最後結果是不是違背她的原則,她都在潛意識裏讓步。

她居然接受了他娶妾的事實。

可是接蹱而來的還不止注冊,還要辦婚禮,現在婚禮之前居然又提出要拍婚紗照。

自己到底是什麽命?

婚禮是和蠟像,婚紗照也是和蠟像。

白莎一個小妾,卻什麽都要占全?

即便她是贖罪,可裴金城不願意離婚,又憑什麽要這樣作賤她?

她挽了裴金城的臂,臉上雖然被淚水哭花了些許,卻影響不大。

她下頜抬起了些,眉眼微冷,工作時的氣勢登時就上來,此時她眼角微微一挑,聲音像是蘊著顯而易見的尊重,眼角卻又帶著些諱莫如深的笑意,“白叔叔,我想您可能還不知道吧?裴家娶妾這種事,向來都是大太太在張羅,納房的契書上可是蓋的我的私鑒,這種事,白叔叔應該和我商量,怎麽問起金城來了?他向來都不管家裏這些雜七雜八的瑣事的。”

雜七雜八的瑣事?白莎的心,“咚”的一跳!沉了下去……楚楚生憐般求助的看著身旁站著的叔叔。

白立偉終歸沒有白烈旭沉得住氣,這時候竟不顧身份的高了聲音,“你?!”

申萱感到自己挽著的手臂沒有僵,也沒有顫,知道裴金城不會阻攔她,心裏的底氣便更足了些,“對,我。白叔叔不妨可以問一問,裴家這座宅裏娶的姨娘,哪個不是經當家太太操辦的?”

“既然小莎是我蓋的印答應娶進來的,她要辦婚禮的事,自然也由我來說了算。”

雖然叫著“小莎”申萱覺得很不舒服,但是人前人後的態度本來就不該一樣,做人年紀越大,越不能隨心所欲。但裴家既然總拿規矩說事,她也不妨拿來說說事,雖然她不知道有沒有這種規矩。

白立偉原想拖上白烈旭過來給裴家一個下馬威,省得自己女兒以妾的身份嫁進裴家後受氣,哪知馬是下了,可威還沒有現出來,就讓申萱先來了一個下馬威!

裴金城看著對麵三人臉色變幻,他倒是一直都閑淡得很,此時悠悠一笑,“還是聽阿萱的吧,家裏的事都是她的操持,我回家後就是一個甩手掌櫃,她懂得多。”

申萱至多以為裴金城會不說話,他向來都喜歡搞隔岸觀火的事,但沒想到此時會出聲幫她,他有什麽心思?

白烈旭比起白莎的委屈和白立偉的憤怒,看起來像個局外人,“也好,裴家有裴家的規矩,既然是大太太操持,我們也不管那些了,相信阿萱能夠辦好。”

申萱暗道白烈旭果然是狐狸,這高帽給她戴得可是高啊,她眼中慧黠的光一劃,“好,一切都會按裴家的規矩辦。”

佯裝大度,原來她也可以修練到這樣的境地,這宅子裏各房的大太太,是不是都跟她一樣,曾經也反抗過,然後無能為力的時候,妥協。最後,佯裝大度。

辛恬說,你的男人你想抓就可以抓,這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

幸福嗎?

不幸福。

可是不抓,會更不幸福!

白烈旭看著申萱的目光高深莫測,他似乎凝了她許久,眸色中的審視,探究若隱若現。

申萱見慣商場魚龍混雜,隻要她心裏裹上冰霜,便能什麽都一一抵擋,不要說白烈旭這樣的眼神了,那些老色鬼看到她流口水,她現在都能淡定自若的談項目。

顯然白烈旭這樣的人,並不是那種老色鬼,而是別有深意。

送走了白家兩個長輩,裴金城並沒有像同白家人說的一樣,回梧桐苑休息,而是跟申萱打了招呼,便出了裴宅。

“咳!咳!”沁園裏,老人咳嗽的聲音很響,主樓很安靜,幾乎能聽到臥室裏咳嗽的回音。

生叔將磨好的川貝粉放在調羹裏,又端了梨水,走到古色古香的老式紅木桌前,彎身一遞,“老爺,快吃了順順。”

裴遠坐在圓凳上,咳得整個臉都漲紅了,他伸手接過,將川貝和梨水和著吞下去。

籲過長氣,頓時感覺喉嚨和肺裏都舒服了。

“老爺,要我說,咱們還是去看看西醫。”

“嗯,改天去看看,現在倒是不急,這春季咳嗽,也是正常。”裴遠坐在凳上,手置在腿上,捏著絲絹,剛剛咳嗽的時候,他拿來擦了嘴。

生叔看著老爺子手裏的絲絹團在手心裏,露出一角,一點殷紅,他立時掩下睫,裝沒看見,心頭卻是震動,“老爺,今天下午天氣倒是不錯,不如咱們出去散散步,順便檢查一下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