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全散了

昨夜沒有睡好,所以今天化了妝,唇上滋潤的淡彩,發絲沾在上麵。

裴金城的手臂從白莎的手中抽了出來,伸臂過去,將她的唇上的發絲拿開,皺一下眉,語氣裏是不滿的責備,“我要說幾次,紮馬尾紮這麽緊,不嫌頭發掉得多嗎?”

申萱和白莎齊齊一愣。

唇上還能感受到方才發絲被拈走時的微癢,一陣陣的,直往心裏鑽。

那樣的責備語氣。

突然想起那天的第三雙絲襪,若不是那段時間他們之間無話可說,他一定會跳起罵她,說她死要漂亮,鍾媽說的什麽什麽。

可他已經跟白莎結婚了,白家重要的人,今天都過來吃早餐了。

她隻是不想在眾人麵前失態,才故作大方。

他又何必來給她這樣的故作關懷,讓她心亂如麻。

而白莎眼裏已經快要氤氳出水汽,她不明白申萱這樣的女人如何惹來了裴金城的關注。

申萱那麽強悍,幹練,根本不需要他人管就能夠生存,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

而自己才是需要被關注關懷的那一個。

可是……

她並沒有失去多少時間,他睡了三年,醒來後沒幾個月他們就見了麵。

她對他的感情一直都在加深,在重逢後開始狂喜,渴望。

可是他……

卻似乎離她越來越遠。

這種感覺,真是讓人心慌如墜落。

裴金城的目光隻是淡瞥了一眼申萱,她平時不會化這樣的妝。

她今天打了粉底,還撲了幹粉,她化妝包那裏麵的東西,總會拿出來給他炫耀,說這個是滋潤的,那個是防曬隔離的,哪個顏色又是象牙白,一大堆,看得他頭疼。

但她用得不多,粉施得很薄,有淡淡的香粉味,今天這樣的妝,雖然也隻是撲粉掃眉,明顯厚很多,他幾乎能透過那層粉看到她憔悴的膚色。

真讓人頭疼。

偏頭噙笑跟白立偉和白烈旭說,“咱們別在外麵聊了,進去吃早飯吧。”

相較於裴遠的大方熱情待客,裴金城顯得隨意很多,白立偉眸色沉下後,掠過一絲不悅。

整個主宅,由於上次申萱流產過後的事,再次恢複了“食不言”的規矩,所以整個主宅裏的餐桌,似乎隻有申萱他們這一桌,其他的已經是被光圈虛化過的背景,不複存在了。

申萱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妻妾共侍一夫的沉痛,憤怒,恥辱,和怒不言,憤不語的心境。

白烈旭到裴家來吃早飯的用心,申萱不難猜到,不過就是想讓裴家看看白家的地位。

的確,白烈旭往這裏一坐,就是林元誌來了,也得倒上一杯酒,敬他一杯。

這麵子還真不是誰都能拂的。

不像其他的中年官場中人油頭圓肚,白烈旭看起來又瘦又精明。

申萱自嘲,裴家這姻聯得還真是大,這樣的家世,有了省公安廳的人罩著,在G城還有人敢怎麽對抗嗎?

嗬,誰叫她的娘家不在G城,她便在G城無依無靠。

若以後她有個女兒,絕不會讓她嫁離自己太遠,一定不會!堅決不會!

可是一切的禍都是自己惹的,家裏人為了能讓她能嫁在G城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了,所以她才會請求辛恬幫忙離婚,她隻想悄悄結束,不想讓家裏人操盡心。

一個26歲的女人,三年前拖垮一個家族可以說自己不懂事,未經曆。三年後若還想拖累娘家,就真是太不應該了。

麵前私碟裏,有人放了一個小碗,血燕裏麵還燉了紅棗,紅棗是掏過芯的,這樣的燕窩補氣血,又不會上因為棗芯上火。

流產過後,裴金城一直強迫她吃。

以前對這種東西無愛,偶爾吃吃還好,天天吃,真不喜歡。

“把這個吃了。”裴金城又拿過一隻調羹放進小碗裏,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可置喙的命令,“趕緊,其他東西一吃飽了,又吃不下去。”

裴金城看著申萱的側頰,她的氣色,可真差。

白莎腸胃一直在調養,所以她的早餐都是喝粥吃小菜,吃點小麵點比較多,燕窩要吃不是沒有,但是每次都像申萱這樣由裴金城裝好放進她的私碟的待遇,是不可能有的。

以前沒結婚,始終安慰自己說,申萱是太太,而自己還沒進門,裴家有裴家的規矩。

如今她和裴金城已經登記注冊,自己的地位看起來卻並沒有得到改善。

“阿萱,聽金城的吧,他也是為了你好,身體要調養好才行。”白莎今天終於坐上了主桌,跟白立偉白立君一起,她看著申萱的目光,都是關切。

申萱淡笑著端起燕窩,不管白莎是真情假意,她今天都要光鮮的把這頓飯吃完,他們之間的事,不能鬧到台麵上來。

燕窩一口入喉。

白莎那邊端著碗,手肘輕輕撞了一下白烈旭。

白烈旭把手中的筷子放在小瓷筷托,看向裴遠,輕一揚眉,帶著悅色,“老爺子,珊珊和金城也注冊了,可是大喜的事啊。”

裴遠聽著,臉上一直都是那種看不透徹的笑容,“當然啦,的確是個大喜事。”

“您看他們也注冊好了,什麽時候咱們兩家坐下來,選個日子,給他們把婚禮辦了吧,裴家雖是娶妾,但是我也就這麽一個侄女,所以這擺酒宴請,我們白家來花銷安排好了,不讓裴家操心,您看怎麽樣?”

申萱手中的調羹“叮”一聲落進碗裏,燕窩不過才吃了兩口,現在就是撬開她的嘴,她也灌不下去了,婚禮?

她跟她的丈夫有沒有過真正的婚禮?還記得她的婚禮,挽得一尊冰涼的蠟像,說:“我願意。”

她很想將這頓飯,光鮮的吃完,很想,並不想給任何人難堪……

裴金城看著申萱的唇咬了起來,唇瓣上有了血珠……

申萱手裏緊緊的捏著餐巾,緊得用了全身的力量,她感覺到自己的背上已經被冷汗涔得濕透了,凍僵了的感覺,站起來,“爺爺,白叔叔,我吃飽了,還有些事,你們慢慢聊。”

她第一次在有外客的情況下,不等長輩發話,便快速推開座椅,離開……

跌跌撞撞,大概就是像現在這樣吧?

手腳都好象不是自己的了,想要努力的將其拚湊在一起,卻怎麽也拚不到一起,全散了架,全散了……

又是一陣板凳推開,有人跑出去的聲音。

白立偉的臉色很不好。

白莎隻能裝作不介意。

白烈旭卻不同,他跟老爺子之間的聊天,並沒有因為兩個年輕人的離開而受半點影響,仿佛桌上其他上的怪臉色他們都看不見似的。

白烈旭環一眼主宅餐廳,另外的桌子上坐著妾室還有沒結婚的晚輩,吃飯的時候沒有喧嘩,吵鬧,規矩做得極好,“嘖”聲一歎,眸裏露出讚賞的光芒,“老爺子,不得不說,我真是佩服您,這麽大個家,治理得這樣好,G城再也找不出來第二戶了。”

“烈旭,你就說笑了,我是老封建了啊,跟不上新時代的步伐了。”

白烈旭搖頭,拖著長長的音,皺了表情,“哪裏?”看了一眼方才申萱坐著的位置,又看回老爺子,似乎那一眼隻是不經意間的一瞥,“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太不懂規矩了,您看看外麵那些社會小青年,一個個眼高手低,什麽本事也沒有,嫌這樣嫌那樣。就是要老爺子這樣有威嚴的人來好好治治才行,不然還得了了?都以為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了,對吧?”

老爺子依舊附和著笑,這笑容可以用慈祥來形容,笑容落到最後,漫出一絲眾人可見淒色,“哎,老了,不中用了。”又看一眼白莎,眸子裏的笑容更慈祥了,隻是這樣慈祥的光,叫白烈旭看在眼裏,分外的刺眼和別扭。連白莎都有些不自在了。

老爺子的目光從白莎身上收回來,對白烈旭笑道,“白年輕人嘛,總要經曆一個眼高手低的階段,對吧?想想我年輕的時候,十五歲父親就讓家裏的兄弟出去闖,那時候總覺得裴家賺錢容易,帳房的那裏出入的帳隨便一筆都是大錢,所以看到外麵的小生意,這樣也看不上,那樣也看不上,一心就想吃個大買賣,結果到最後,帶出去的錢,一個子都沒剩,什麽也沒做成。”老爺子自嘲一笑,“後來回去才發現其他兄弟都帶了本金帶回裴家,還賺了錢,就隻有我一個人,口袋裏癟得隻有一片幹饅頭了。”微頓一下,又長歎一聲,感慨道,“所以啊,年輕人眼高手低,我倒是覺得要讓他們自己去體驗,隻有失敗了,他們才會明白自己那時候是不是眼高手低了,會後悔才會找原因,對吧?烈旭?”

白烈旭原想含沙射影的讓老爺子治一治申萱,在G城,大太太如果都像申萱這樣說到一點事就憤然離席,還能娶什麽妾,更何況今天還有其他人在,申萱離開了,裴金城也跟著出去了,這樣子,還叫白莎以後在裴家怎麽立足?

老爺子又怎麽聽不出來白烈旭的話中話,隻是他這個人向來偏私,申萱今天中途離席嚴格來說雖然不被允許,但是申萱是裴家長房的少奶奶,隨便讓外人揪了辮子就罰,以後的威信怕是也要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