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棄他而去

他連自己的弟弟掉進河裏,都不會伸手去拉,又憑什麽要去救同樣對他太太有些莫名其妙想法的男人?

他憑什麽?

憑她事後對韓岐揚那樣的態度?

憑韓岐揚的地位超越了裴金銳?

她那種要吃人的樣子,真是可惡。

裴金銳掉進河裏的時候,她還有心思跟他說話。

可是韓岐揚一掉下去,她整個人就從漂亮的梅花鹿變成了可怕的母老虎。

醫院裏韓岐揚已經醒來,卻拉著申萱的手不肯鬆,“小璿子,你又救了我一命。”

“你不會遊泳,我不救你,誰救你?”

“你永遠都還是我的那個小璿子。”

申萱沒帶衣服過來,換了醫院裏的病服,兩人這樣趴在床邊,倒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

“岐揚。”申萱伸手摸了摸韓岐揚的臉。

“嗯。”韓岐揚拉著申萱的手,往床邊拱了拱,她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他便靠在她的身邊。

小時候,她惹了禍被家裏的兄長訓了,就是這樣往他身邊拱,尋求庇護,雖然他知道申家那些兄長並不會把她怎麽樣,隻不過用大大的音量嚇一嚇她,省得她老惹禍。

可他還是會把她護在身後,或者懷裏。

“岐揚,你在我的心裏,就像申楷他們一樣重要。”申萱的手摸在韓岐揚的頭發上,輕輕的,她很多時候都想變回曾經那個申萱,可是無論她怎麽努力,都提不起曾經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激情。

這幾年學會了強硬和堅強,她還學會了感恩和感傷。

眼睛已經微微泛了淚光。

她卻緩緩的將其眨幹,笑了笑,將頭貼在床邊,與他拱過來的頭,相對,“岐揚,我最喜歡像現在這樣窩在申楷他們的懷裏,小時候也喜歡這樣窩在你的懷裏,我們一起搗亂惹事,你跟申楷他們一樣,跟在我後麵替我收拾殘局,我都習慣了,習慣了受了照顧,受你的照顧。”

聲音低低帶哽,她的臉上一對明眸淡淡泛著湖光,有些迷蒙的亮,夢幻一樣的虛來晃去,“小時候我們幾個躲著大人周末賭錢,玩累了就在一個房間裏睡覺,我都多大了才發現,哦,原來我是個女孩。”

他呆呆的看著她,看著她,想著曾經那個跟他們混在一起賭錢的申萱,夜裏打著哈欠,卻還拚命的叫著壓大,壓小的女漢子。

可她一直都是個女孩,他眼裏最美的女孩。

申萱笑了笑,對韓岐揚說的話,像兩個無話不談的老朋友,長長的歎息一聲,“嗬,申楷也不喜歡裴金城,一到G城就給他甩臉子,冷嘲熱諷,夾槍帶棒,裴金城邀請他一起玩說當向導,他也陰陽怪氣的拒絕。”申萱吸了一口氣,她撫了撫眉骨,纖手搭在那裏,摁了摁,正好擋住了她眼裏的淡光。

“一頓飯,吃得很尷尬,申楷覺得我瘦了,裴家的人欺負我,虐待我,他不高興,他心裏有口氣出不了,出不了這口氣的原因是他的妹妹幾年前把裴家長孫打成了植物人,他想出氣出不了,他憋屈,所以他隻能嘴上出氣,誰跟他說話,都有敵意,包括裴家爺爺和金悅。”

韓岐揚閉著眼睛,他的手還握著申萱的,微微收緊,可是眼睛再也不看她。

他喉結在滾動,一下,又下了,像在哽著什麽往下咽一樣,有些艱難。

“岐揚,可是裴家爺爺待我不薄,金悅待我也不薄,做人不能隻記得別人的不好,人家對我好過,就是好過,不能因為一點不好就把那些好全都抹掉。”

“我就經常想,若是我的兒孫被人打成了植物人,我非要了她的命不可,不對!要她的命我都不解恨。千刀萬剮都不能解我的恨,我得找個地下室把她鎖起來,狠狠的折磨……”申萱捏了捏自己的拳,初入裴家,她都是這樣想,才這樣撐過來。

申萱抹著韓岐揚眼角落下的淚,輕輕的揉進手心裏,“申楷也有他的立場,他覺得我已經在裴家這麽多年,現在裴金城也醒了,該贖的罪也算是有了結果,什麽事都可以一筆勾銷了……他的立場和裴家是對立的,不對,應該是申家的立場和裴家是對立的。”

又是一聲歎息,“岐揚,你知不知道當我哥哥坐在裴家的桌上說著那些綿裏藏針的話的時候,我是什麽感覺嗎?”

“我不能叫他別說了,他千裏迢迢的跑去,那麽急迫的,就是想看看我過得好不好,我若說了什麽不順著他的話,會傷害他愛護我的心,他會難過。可他那些話,同樣會傷裴家爺爺和金悅的心,我想安撫,我想安撫對我好過的人,可是因為申楷,我又說不出口,看著裴家爺爺一直含笑對申楷客氣的說話,申楷那些棉裏的針全都紮在了我的身上……”

韓岐揚的肩膀有些細微的**,他的臉往床麵壓去,淚水壓在床單上......

申萱的手摸在裴金城的臉上,摸著他的發際線,她看著看著,看得她已經眨幹的淚水又掉了出來,“岐揚,你在我心裏的位置就和申楷一樣,沒人可以取代,小時候的話我不會忘記,都記在心裏。無論什麽情況下,你落水,隻要我在,我都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救你,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包括我的丈夫裴金城,可是岐揚……”

她鼻子一抽,聲音更加哽咽,有大顆的淚珠滾了出來,“岐揚,剛才我丟給裴金城的那些刀子,現在又全都紮在了我自己的身上……”

韓岐揚的臉還埋麵被單裏,“你,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剛剛。”申萱把韓岐揚的手,放在她的臉上,“剛剛你醒了就賴著我,我看到你眼裏的惡作劇,即使一瞬而過,可是我們從小在一起,我連你屁股上長了一顆紅痣都知道。岐揚……”

申萱坐起來,看著韓岐揚已經紅了的耳根,歎息道,“用這樣的方式試探你在我心裏的地位,真的這麽開心嗎?”

“你在我心裏的地位,何曾因為裴金城而改變過?岐揚,從來都沒有。”

韓岐揚鬆開申萱的手,翻了個身,趴在**,帶著些賭氣的口吻,“嗯,我知道,從來都沒有……愛情……”

打裴金城的電話,關機。

不用打她也知道,那手機掉進了湖裏。

接到申老爺子的電話的時候,申萱打電話到專賣店送來的衣服已經到了醫院。

“小五,這金城不是說得好好的要在海城陪你玩半個月的嗎?怎麽從外麵一回來就說G城有事,要回去?”

申萱心裏咯噔一跳,把衣服拿進了衛生間,關上門。

電話用頭夾在肩上,一邊脫褲子一邊換新的衣服,“爺爺,你把他給我穩住,我過會就回去。”

“你們吵架了?這來的時候好好的,怎麽出去一趟就吵架了?”

申萱有些腳忙手亂的理著衣服,一邊忙慌慌的解釋,“爺爺,我馬上就回去了,你跟他沒事聊聊天。”

申萱一進門就看到裴金城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整潔的襯衣和米色休閑西裝,他手裏還拉著行李箱,那箱子是他的,黑色。

這是真的要走?

申萱站在大廳門口的時候,裴金城像是沒看見她一樣跟申老爺子道別,“那爺爺注意身體,下次我再過來。”

申老爺子挽留道,“再玩一段時間,這才來就走。”

裴金城笑笑,拍了拍握著他手的那雙老人的手背,“讓阿萱在這邊陪爺爺吧,她想玩到什麽時候都可以。”

申楷看著這一幕,他市長之前做的是檢察院的院長。

在檢察院工作,基本的技能就是察顏觀色,從人的眼睛裏看到真實或者虛偽。

顯然是現在的人,特別是有些人的修為越來越高深,任他看了一陣,除了這氣氛很不對勁之外,他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申萱換掉鞋子,走過去,“金城,不是說好了,再玩半個月嗎?”

“公司臨時有些事,你在這邊好好玩。”裴金城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申萱,便將目光錯開看到了申萱後麵的申楷,“大哥,有空到G城來,下次讓人帶你好好玩玩。”

“行。”申楷走到申老爺子邊上,伸臂便摟住了老人的肩,“爺爺,樓上書房去一下,樓裏有點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讓阿萱送金城吧。”

申老爺子一看孫子的眼睛,馬上對申萱和裴金城道,“好好好。你們先聊會,我先跟申楷上樓一下。”

裴金城抬手把申萱搭在他腕上的手撥開,“有事電話聯係。”

很簡單的一句話,沒有稱呼,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

他不朝她吼,也不罵她,也不像以前一樣說些絕裂的話,甚至連個震怒的眼神都沒有。

有一段時間他看她的眼神就是這樣,鳳眸裏有些冷冽的光。

一個不相幹的人闖進了他的生活,讓他有些不得不接受的厭惡。

隻是現在他眼裏雖然沒有厭惡,冷卻是緊緊的封住了他瞳仁裏的光,對著她,沒有溫度。

心底抽了一下。

這種更像是實現他欲要絕裂的承諾。

申萱再次抓住他的腕,另一手抓住他的行李箱手柄,“金城,剛剛的事,我跟你道歉。”

“道歉?道什麽歉?”